第 一 章 无聊唐拾义

风和却不一定日丽,风和日丽的日子大家都曾感受过,只是单有风和的下午,思潮带动一阵又一阵的激荡,原来没有阳光也同样可以有如此灿烂的感觉。

没有阳光的灿烂风和下午,一张圆腮尖颔的俏脸,透过黑白分明的眸子,笑得甜满满的。

就因为风和及心中的愉悦,笑容也就十二分灿烂,腮边因为灿烂而带出了一个小酒涡来。

你试过没有?独个儿投入陶醉的甜蜜自我构想中,海阔天空任纵横,毫无拘束,向着一个认定的美妙目标狂奔。对啊,是以思潮汹涌,探索那未发生的未来。

寻找愉快憧憬的极限,你会发现,原来快乐可以是没尽头,可以是更充实、更满足的快乐。

人,唯一不可能被“约束”的就是“思想”,只要你愿意,在个人的想像空间中,绝对可以自由骋驰,畅所欲想,为自己争取无极限的快乐,享尽无终止的满足。

有人想飞来横财、有人想一飞冲天,也有人想美貌绝世,但她认为这一切都不必在乎,她只想他。

他,是“冷血方唐家”中最出色的第二代人物,也必然是即将统领四大家族的新家主—

—方失神。

冷柔柔好想他,想他的眼神,那带来温暖的眼神。想他的嘴,那带来动人心弦说话的嘴巴。

想他的笑容,那带来温馨、体贴的笑容。想他的关切,那带来陶醉的关切。想他的俊逸,那带来真善美的俊逸。

想他的可爱、想他的狂傲、想他的英伟、想他的高强,想他、想他,想他成为自己的男人。

愈想他,愈想拥有他的爱!

愈想他,愈觉得已拥有他以及他一生一世的爱。

爱慕,从来可以一发不可收拾,可以不惜一切,可以倾尽所有,表面上冷柔柔还有点自制,但内心上她已是彻底的投入陶醉中,绝对不能自拔。只要现实里稍加触碰,挑起点点情心,那就必教冷柔柔如决堤之坝,情浪翻涌,淹没一切理性。

他心中的我留有甚么印象呢?

他爱我么?他的眼神在告诉我,咱们少见面,但却早已情投意合了,男才女貌已是天作之合,如今男的智勇才貌俱全,我最少也一样是貌美如天仙哩,咱们当然合衬了。

想啊想,想得愈来愈合理,愈来愈甜美!

接连的轻微脚步声,来自一双黄绒鞋子,鞋尖有着花带子,当然是一双女儿家的绣花鞋了。

冷柔柔的内力虽未能算是上乘,惟是唐芙已离自己不远了,却没半点警觉性,倒相当过分。

唐芙抬头望那已呆呆坐在屋顶瓦面上,足有两个时辰的冷柔柔,竟有点替她担忧起来。

毕竟这姊姊是“冷血方唐家”四大家族中,算是自己最“友谊”长久的一个第二代。

冷柔柔就算如何跟她斗嘴,未到最后也不会主动触碰她残缺的“伤口”。更且冷柔柔有时也会安慰自己,语气上是教训,但总算是一种关心,她只是不大懂得表达而已。

替她担忧,是因为好明白冷柔柔深深的在“暗恋”方失神,而这“暗恋”却是极其危险。

当一个人的目标是得到一两银,要达成便不太难,快乐好容易会来临。但那个人的目标是一百两银,难度太大,便未必一定能得到满足、快乐,反而好容易沉溺在漫长又迷茫的苦海浮沉中。

但冷柔柔爱上方失神,等同必须达成拥有一百万两的疯狂目标,绝对可以想像得到,她将堕入难以自拔的深渊之中。

惊梦,是好缺德的行为,但唐芙还是从冷柔柔的温柔美梦中把她唤醒过来。

“你徒儿莫问还未回来哩!”唐芙哈哈笑道。

一言把她从太美妙的温柔梦境中唤醒过来,脑海编织的一切都突然幻灭,冷柔柔当然有点愤怒。

只是先前的那阵阵甜意仍留在心头,不欲感受溜走,冷柔柔只是轻轻的回答:“甚么徒儿不徒儿,他硬要认我为师吧,哼,我倒不认为自己在武功上可胜过这捣蛋家伙。”

“啊,明白了,唐芙一上来便唤起他的名字,是因为你整天也思念他,对了,对了,错不了。”

脸颊一片红又换来一阵热烫,只是从不在嘴巴输给对方的唐芙,当下还击道:“姊姊啊,我的确在想念莫问那小子啊,因为真的怕他心伤,原来爱他的天仙公主,芳心已容下了另一人哩。”

大好美妙沉思给喝破,冷柔柔早已心中有气,还再来穷追猛打,不禁令她肝火大盛。

只见眼珠骨溜溜地一转,心头一股烦恶便来,脸色不霁,略带愠怒,喝道:“哼,妹子放心好了,我对那甚么莫问没意思,就留给你投怀送抱好了,放千万个心!”

从瓦顶之上跃了下来,嘴巴就贴在唐芙的耳旁大声说着,那阵阵吹动的风,直打入了耳窝内。

唐芙干笑两声:“我的好姐姐啊,你对妹子真的无微不至哩,男人不要了便抛给我,哈……,我可成了承受废物的泥洞了吧,你待我如此的好,真的无以为报哩!”

冷柔柔总是首先大怒,当下沉下了脸,戳指叱道:“姓唐的,你好蛮不讲理,要是你真的对那莫问毫不动情,大可就此舍他而去,咱们先赶上‘神兵山庄’,跟他从此一刀两段吧!”

唐芙皮笑肉不笑,嘿嘿了两声,便道:“哎唷,妹子跟那甚么莫问的关系半分不深,可用不着甚么一刀两段。当然了,有人跟他在澡室内相拥又赤身相依,纠缠不清当然要来个一刀两段!”

冷柔柔怒道:“你的话愈来愈过分了!”

唐芙冷笑道:“我的话愈来愈贴切了!”

冷柔柔也许经验太多,她知悉嘴巴始终是唐芙稍胜一筹,便决定不再纠缠,只道:“好了,你的话留给你自己好了,我已决定立即动身上‘神兵山庄’,你留下来便是眷恋那甚么莫问,哼!”

这以退为进的法子果然厉害,当下教唐芙进退不得,犹豫不已。只是在最尴尬的时候,却拂来了一阵风。

拂来一阵风有啥稀奇?

哪里没有风?风和自然有风。但这阵风却不一样,这阵风有味,一阵腥腥臭臭的难闻气味。

除了味,还有影,当然了,人当然有影。

一个突然闪现的人,见影闻味,下意识告诉唐芙,这人来意不善,是意图不轨。

看清楚更加教唐芙骛讶,是个蒙面黑衣人,非但蒙面,还蒙头、蒙耳,整个头上甚么也没露出来,布巾就连一双眼目也蒙住。唐芙惊讶,是因为一般来说只有一种人会如此装扮,那就是杀人灭口的杀手。

蒙面杀手未有杀人,但他的右手却狠狠扣住了冷柔柔的脉门,教她难以挣脱。

唐芙抢上前截挡,喝道:“是谁?”

叱喝的同时,唐芙已拔剑出鞘,大步前跨,一剑砍向蒙面人的左肩,以图断臂抢救冷柔柔。

只不过是电光火石、疾若星火间的工夫,唐芙一剑竟如有灵性般急转旋动,钻旋破斩。

如此一式正是唐家真传自剑仙李太白的“天旋剑转”,五指毋须紧握剑柄,以弹指之力扭旋斩杀。

这一式由唐芙老爹唐拾义亲传,唐芙使得极为到家,一上来便十成功力挥出,抢救冷柔柔。

只是蒙面人却是不慌更不忙,左手突然伸直插向唐芙双目,当下变成以手臂换回双目,来个两败俱伤。

唐芙哪有想过救人变成了要失去双目,本来已微跛,残废对她来说实在太可怕,再也不可能承受如此压力了。

移步急退,就连剑也弃之不要,登、登、登,连退三步方才安心,只是眼前的变化却教她呆住不能入信。敌人在她后退的同时,竟左手一抄,便执住了唐芙长剑的剑柄,据为已有。

失去兵器,唐芙当然惊愕不已,但同时也相当后悔,因为敌人已反客为主,长剑一伸便指住了她的咽喉。

登时唐芙再也不敢动弹,那剑尖就在自己咽喉前不足二分距离,只要蒙面人踏前半步,长剑一送,她便再也活不下去。

冷汗涔涔而下,这突然而来的惊变,教唐芙完全讶然不懂招架,一种自出娘胎以来,从未有过的恐惧急袭心头。

非只因生命被敌人掌握,还因为先前的一式“天旋剑转”竟轻易被破,这带来的震撼更胜一切。

“冷血方唐家”皆师承自剑仙李太白,自师父仙游以后,各自勤练剑法,以求突围而出。

原来是四家必须选出第二代人物,于公平决战中争夺成为得胜者,以统一“冷血方唐家”成为新家主。

每一家都暗自努力苦练剑学,而其中的唐家唐拾义当然也不例外。生性有点儿疯疯癫癫,行事独行独断的他,合共创出了四式绝学剑招,而“天旋剑转”就是其中表表者。

唐芙资质所限,只能学懂四式其中之一,但凭此剑招几近未逢敌手,如今一下子就被蒙面人破招,也就表明唐家大难即将临头了。

若有一天此蒙面人决战唐家,岂不轻易可以击杀任何一人?他面对先前的“天旋剑转”,随手变招破招,唐拾义的心血创招在他眼内简直不堪一击,唐家绝对是岌岌可危。

当死亡不再可怕,却原来还会更加恐惧,因为跟住而来的是斩尽杀绝,全家灭亡。

唐芙动也不敢动,她连这大敌的一双眼也未能察看,未能得悉对方一点一滴的反应。

是对头人白家的高手么?还是剑狂弟子?怎么要蒙住脸?对方在冷笑还是甚么?

脑海中一个又一个疑问飞射而出,只可惜任何答案也没有的同时蒙面人戳指一刺,封住了右腰以下的“志室穴”,唐芙当下一头栽倒,失去知觉,不能动弹。

冷柔柔当然也感到死亡威胁袭上心头,只是她手腕脉门被扣,动弹不得,只能眼巴巴任人欺负。

从那张蒙住了的脸庞,突然传出一阵阵呼呼之声,似是野兽觅食一样。已心系方失神的她,真的好害怕对方不同样击倒自己,她唯一就是怕蒙面人色心大动。

就在此时,最应该出现的人终于来了,莫问与唐三藏及仆人朱八戒正好赶到来。

见到唐芙倒下,冷柔柔又被扣擒住,三人都意识到祸事已临,眼前神秘蒙面人就是关键人物。

唐三藏最爱的梦中人被掳,当下惶急起来,情不自禁便欲飞跃上去,只是身旁的莫问横身一挡,截住了。

莫问轻松的道:“放心,要杀人便早见血光了,先捉摸来路才动手,小心为上。”

此时的唐三藏才略为定神,原来绷紧的脸容稍稍松弛了下来。只是脑袋仍是很混乱,究竟是哪一路的仇家,竟然把眼目也蒙住了?白家跟剑狂的两方也不可能,这神秘人究竟是谁?

就在唐三藏茫无头绪之时,蒙面人忽然右手一拉,把冷柔柔拥入怀里,抱个正着。

贴身的感觉教冷柔柔十二分难受,极力把香腮侧歪,不欲被对方偷香,努力挣扎。

迷醉冷柔柔的唐三藏当下无名火起三千丈,霍然长身而起,人影乍合倏分,猝然抢上攻击。

蒙面人不惊不慌,先戳指封住了冷柔柔身上大穴,教她动弹不得,跟住便抱起她左闪右避,又或急退疾走。

怎么天下间有如此的杀手?

不论唐三藏如何抢上,蒙面人总不肯正面作战,只走着古里古怪的步法急闪,拉开二人距离。

莫问看在眼里,竟全然不动声色,犹似是胸有成竹一般,难道他已掌握了甚么?

聪明才智绝对不下小白的莫问,单单看着二人追追逐逐,便能窥出关键玄机来,莫问果真深不可测。

唐三藏追了一会,狂然暴吼,凌飞掠起,身法急变迅疾,如巨鹰扑噬,怒意厉烈压下。

蒙面人却半分不惧,双腿扎定马步,凛然挺掌硬拚,轰出沛莫能御的重掌回击——

第 二 章 七洞十二谷

轰的对掌双方同时退开三步,算是不相伯仲。

唐三藏忽地脸容变得极是狰狞,跟原来的仁慈相貌大相迳庭,脸上乱七八糟的血筋凸现,双目如血,剑眉竖飞,换来是彻头彻尾的异凶狂相,甚是吓人。

莫问又哪曾见过怒极猛然急变的唐三藏,只感到他在刹那间已变成一头疯虎,狂性大发。

在他心中,最爱最疼的冷柔柔绝不能遭受任何人欺负,否则唐三藏必然把对方来个碎尸万段。

唐三藏和身扑前,拔剑出鞘,双目陡睁,血光暴射,半空飘起,已剌出千点寒星,如灵蛇吐信杀下。

蒙面人却是不慌不忙,双手把怀中的冷柔柔一送推前,变得唐三藏刺杀冷柔柔,当下急把剑力偏移。

侧歪数寸,剑劲就在冷柔柔头上掠过,恰好削下一小撮秀发,教不能动弹的冷柔柔不禁呆在当场,毛骨悚然。

蒙面人诡计得逞,火速进步抢攻,竟把冷柔柔当作神兵武器,扭动纤腰,狠狠踢向唐三藏脸庞。

疯狂了的唐三藏依然关心玉人,当然不愿伤她,竟不闪不避,任由玉足蹴中鼻梁,“砰”的一声闷响,震退了数步。

一旁的莫问却是毫不动容,一派事不关己,己不劳心之意态,视之等闲,索性找个位置坐下休息。

唐三藏剑疾苦电,宛似一道黑光,霎时间矮身向着敌人下体斩出数十下,要断腿免得他还有机会闪避。

只是蒙面人似是洞悉先机,竟同时也俯身出剑,以剑破剑,数十银光,如天外长河,飞泻急奔挡住攻击。

惟是唐三藏的剑招乃家传绝学,都是一气呵成接连出招的杀着,当下来个滚地葫芦,觑准位置,左砍十剑,右砍十剑,忽又身子在地上盘旋飞起,宛如黑旋风一般,前斩十剑,后刺又是十剑。

蒙面人急抡剑拼战,左劈右斩,东斩西切的,斩完十数剑来挡又剌出十数剑来截,更且节节后退。

挡得狼狈异常,退得惊险万分,唐三藏明显占了先机,当下同一招式杀得更急,原来已沾满了汗珠的额更是湿润一片,柙色愈来愈凝重,大喝一声,斩出剑影如山,疾破向蒙面人前额。

剑势骤变,剑芒大盛,蒙面人再也难以跟先前一样气定神闲,急剑猛抬,兵刃交击之声不绝,勉强抵住,同时向后移步,且战且退,被唐三藏的怒剑逼得猛退。

原来这一连贯的剑招已舞个完毕,必须略作稍歇才再检讨出击,可是太过关心冷柔柔安危的唐三藏已疯了。

那张变得狰狞如凶兽的脸容,带动着如疯似狂的杀势,猛然把力尽的剑再挑起新一道杀浪。

因为危急而逼得暴然提升,唐三藏杀得狂野绝伦,蒙面人竟呆住了,怔怔的对着陷于疯狂的他发呆。

这绝对不是甚么精彩表演,稍稍一呆便有可能掉了性命,长剑已刺向他的心脏。

千钧一发之际,蒙面人万般不愿的剌出一剑,内力同时暴发,剑尖刺中来剑之尖,内力沿剑身疾走,竟能震得原来占着上锋的唐三藏握剑五指甩开,长剑被迫脱手。

奇异的剑招教莫问也暗叹佩服之余,唐三藏竟呆在当场,任由对方长剑直取脸庞。

非但唐三藏呆了,甚至是被掳住了的冷柔柔,站在一旁的朱八戒,都同时呆住了。

原因是他们三人都好熟悉此一剑招,这一招名称是“一剑东来”,创出剑招者便是唯一懂得此招式的唐拾义。

对了,是唐芙跟唐三藏的父亲唐拾义,蒙面已毫无意义可言,惟有把一切撕去,露出本来面目。

八字眉、小眼睛,一副教人失笑的糊糊涂涂容貌,眼珠滚来滚去,十二分惶恐似的,五十余岁却像个偷窃了甚么的小贼一样,百分百的蛇头鼠目,教人一看便忍俊不禁。

莫问忽然道:“呵……,怎么了,瞧见爹爹也认不得吗?这孩子唐三藏页太过分!”

猛然教人惊醒的话,果真震撼人心,怎么原来蒙面人就是唐三藏的亲爹唐拾义?好糊里糊涂。

怒气冲冲的唐三藏,鼓起了腮,大踏步走了向前,先破解封住了唐芙身上穴道,再回头喝道:“玩够了没有,还不快放下妹子冷柔柔,你难道真的想污辱她么!?活像被发现正偷吃甚么似的孩童一般,唐拾义被喝得乱了手脚,当下放开抱住的冷柔柔。唐芙转醒过来,正好看见先前蒙面人原来就是父亲,顿时无名火起,急支撑身子起来,竟走上前去破口大骂。

唐芙骂道:“爹啊,你又来了,自作聪明、自以为是、自作自受,你干吗总是爱烦人?你愈来愈讨厌了!”

唐拾义被女儿痛骂,竟低下头来,不敢反抗似的,只喃喃道:“我只是想帮忙……。”

还未说毕,却已被唐芙的斥责谩骂喝止:“帮忙?哼,你早晚都说要帮这帮那,但这十数年来,你总是愈帮愈忙,被你烦个半生不死,这一回你究竟又是为了甚么要扮作蒙面人啊?”

唐拾义轻轻道:“我怕……你哥争不到柔柔,便好歹来个突然袭击,让你哥来解围,那便能在柔柔心中奠定大英雄印象,说不定女儿家立即感动便要下嫁,呵……,我功劳可不小吧?”

绝对的投入在自我满足中,唐三藏、唐芙早已在孩提时见惯不怪,这爹的行为从来就是如此怪异。

唐拾义抢着辩说:“原来的计划好简单,逼你一剑伤了我少许,我便落荒而逃……。”

“说够了没有?”唐三藏冷冷的道。

唐拾义勉强之下闭了嘴,但仍微有抱怨的道:“当然未够了,只是你俩都不让我说下去……。”

看来这身份是“冷血方唐家”四大家主之一的唐拾义,面对子女却是一筹莫展,兄妹二人并不尊重父亲威严,反过来对长辈加以责备、刁难,一反常态,倒教在旁的莫问失笑。

其实在唐三藏进招对战以后,凭着二人一致的步法、身法,唐拾义又巧妙的破招,更且明明杀力高强,却处处以退为进。

莫问何等聪明,当下已大致捉摸到蒙面人必定跟唐三藏大有渊源,故此毫不为唐三藏等人忧心。

犹如斗败了的公鸡一样,唐拾义不敢再说甚么,只呆着低下头任由唐芙痛骂。

冷柔柔看着这荒唐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气恼不已,当下拂袖而去,直跑回房间去。

唐三藏傻呆不知所措之际,耳边已响起阵阵话声,原来父亲已挨近身旁,说道:“好机会呀,柔柔对咱们抱怨,你快赶上去详加解释,一定可以拉近二人关系,说不定今夜留你在房间,不让你离开……。”

唐芵生气上前骂道:“说够了没有?”

正欲继续发表伟论的唐拾义,只好又再死死气低下头,脸容仍是不悦的固执,只是勉强收敛。

兄妹二人也深知老父的死硬性子,要劝服实在不可能,唯一对付方法就是唐芙的斥骂,教唐拾义怕。

只要他怕,就算是再在此事上胡来,总也有个限度,也就算是功德无量了。

唐家就是如此,搞事弄非的不是其他人,却是诸事八卦的家主唐拾义,难怪四大家族之中就以唐家剑法最是平庸。

幸而第二代生了个唐三藏,在第二代后人中,武功就仅在方失神之后,总算还有点安慰。

唐家两代陷入僵局中,一直默然不语的莫问忽然站起来,笑道:“算了吧,一切都过去了。前辈,怎么你会突然出现的呢?”

唐三藏稍稍介绍了莫问,就把他称为冷柔柔徒儿,免得老父又问长问短烦扰。

唐抬义一手搭住莫问肩膊,状甚投契的道:“对啊,小兄弟,若非你提起我倒忘了要说明,明天的‘神兵山庄’之会,我得到消息,有好特别的客人会来。”

脸色凝重,话声变得深沉低哑,可见唐拾义对这“客人”十二分重视,来者绝对是好厉害的人物。

莫问当下问道:“究竟客人是来自哪一门派的高手?”心中不断忖测,应该会是他认识的吧!

唐拾义道:“是‘七洞十二谷三十八宫’的少主人,还是从未露过面,大家对他一无所知。”

莫问一脸茫然,甚么是“七洞十二谷三十八宫”呢?这究竟是甚么来头的家伙?

唐拾义严正的道:“要形容‘七洞十二谷三十八宫’,实在太难,合共数以万计的高手,数十年以来,一直异常低调,从未在武林争过甚么、夺过甚么,大家只知道对方的存在。”

莫问冷冷道:“不可能拥有强大势力,却没有半分图谋的,唯一合理解释,只是‘时机’未到吧!”

唐拾义道:“甚么时机?”

莫问道:“前辈刚才不是在说,‘七洞十二谷三十八宫’的少主人要露面么?那直接问他岂不简单得多,哈……。”

唐抬义道:“对啊,怎么我竟忘了如此简单直接的方法,真笨,真太糊涂了!小兄弟,看来你可不简单哩,怎么可能是冷柔柔的徒儿,你来当她师父也可以吧!”

莫问笑道:“不……,师父的武功出神入化,她不用动手,你们唐家一门三杰便要斗个难分难解,简直是神乎其技,我哪里能跟师父相比,前辈认为对么?”

唐拾义拥住了莫问,哈哈笑道:“你这小子原来是拍马屁神功最出神入化,好……,今夜我来请你饮酒,向你多多讨教。”

莫问笑道:“这个看来也是必须了,学懂我莫问的拍马屁神功,把一双子女服侍得妥妥贴贴,那就不会再被责骂了。”

一老一少,俨然一见如故似的,投契异常地便往外走,找一间酒肆饮个酩酊大醉,绝对痛快。

原来唐拾义就是知悉“七洞十二谷三十八宫”的少主人要出现,才连夜赶来会合一对子女。毕竟唐三藏及唐芙江湖阅历未深,一般高手可以应付,但碰上绝世强者,唐拾义便放不下心。

莫问尝试在唐拾义口中得悉更多有关“七洞十二谷三十八宫”的资料,可是原来他所知也实在不多。

一种不祥预感告诉莫问,这一大批高手绝不简单,也不会是莫问可以跟他们建立友谊的人。

究竟是谁在带领“七洞十二谷三十八宫”?

对方的最终图谋又是甚么呢?

眼前,除却“冷血方唐家”、白家、剑狂等众师徒,再加上“七洞十二谷三十八宫”,全是不可小觑的顽强分子。

一个全新的武林架构,正在莫问脑海中形成,原来兵荒马乱时,武林上彼此都没有停下来。

没有了国与国之间的大规模争战,但人与人的斗争,门派之间的杀战,一直未有停止过。

莫问在思索,唐拾义却仍不停在饮,饮得半昏半醉,呕了一回又一回,双腿已渐渐支撑不了身体重量,莫问放下银两便把他扶住,勉强带他走路,回客栈去。

醉醺醺的唐拾义忽道:“每个人心中总有秘密,你这小子莫问一定也有,哈……,看来你不会说出来吧?不过我的秘密却不想收藏,我来告诉你一个秘密好吗?”

莫问笑道:“好,前辈要说便随便好了。”

踏步不稳险跌一跤的唐拾义,失笑了起来道:“其实唐三藏根本不是我儿子,他不是我亲生的啊!”

当头棒喝般的惊醒,教莫问无言以对!——

第 三 章 神兵杀局会

位于山上的“神兵山庄”,有着一座双层重檐复棚的古建筑为主楼,造型壮丽。

轻烟袅袅,竹梅成荫,尤其红梅盛开时节,更是绚丽清艳,灿如云霞,教人目不暇给。

一年四季,“神兵山庄”皆是花木扶疏,丰林拥翠,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分布在九曲桥间,远看优雅别致,走入其中,如堕人间仙境,更觉自然丽质,野趣盎然。

莫问随唐家三父子及冷柔柔等一同上山,一般景致倒不会太过留心,只是其中的“篦箕楼”倒教他大开眼界。

原来“神兵山庄”的庄主小女子对民间手艺,以绢缎宫花和削竹制成的人形“篦”,甚为钟爱。

陈列有近二千种造型争奇斗艳的彩绘工艺梳篦,每一件都刻意精心在其脸容及手执兵器部分,二千个就有着二千不同兵器、二千不同表情,记录了曾来访过“神兵山庄”的不同出色人物。

如此心思,倒也值得佩服。

当莫问等一行五人抵达山庄,已是人头涌涌,来自“关刀圣门”的门主关千刀,还有关七,“天山刀堂”的王八,“鸳鸯剑堂”、“流云斧门”、“大力戟寺”、“神盾会”、“逍遥矛宫”、“北枪城”、“风雪鞭寨”、“虎叉林”、“铁拐庄”、“十八棍村”、“金弓坊”、“元剑殿”……,还有无数的独立武林英雄。

全是在“七重天”的豪杰、强者,人人手执神兵,为着争夺“七重天”的“十大神兵”

高手而来。

当然,大家最终目标皆为晋身成天下十大神兵榜之一,名垂千古,让所属之门派威震四方。

由于天下大定,小白已统一中土,只剩下小小的“天法国”未平,争夺王位已不再可能。

武林上的强者,建国立业已是遥不可及的妄想,故此各方英雄豪杰已转移目标,以建立个人威望,竖立各自门派威名,争夺成为天下第一大帮派及攀登上武林盟主宝座为最终理想。

“十大神兵”的背后意义,就是以神兵为标准,选拔出天下最强的十大英雄人物。

人物的背后为各自门派,也就同时选出武林中最强大的十大门派。得到如此殊荣,自然声势大盛。

门派有着威名声势,自然能招揽大量人才投效,也就更大的加强长远实力,最终称霸武林。

国家有小白为王,武林也有盟主,同为权力最终掌握者,不错,强者就是有着同一目标——权力。

今天的“神兵山庄”内来了不下二百神兵高手,全是“七重天”内的各门各派最出色者。

当然,在他们中间,还是以“冷血方唐家”为首,当唐拾义人到大殿之时,谁都肃然起敬。

一脸漠然的唐抬义跟昨天在客栈内,被子女斥骂时简直判若两人,他背后的那把长剑,未曾挥出已是寒气大盛,金光从裹住长剑的布帛中隐隐然吐射出来,教人有种神往的迷惑。

此剑名为“仇生”,就是当年剑仙留下来的绝世好剑,由唐家收藏,剑鞘则留在方家。

原来剑谱分上、下,剑仙李太白各自赠予冷家及血家,只是后来白发魔女愤然介入,杀伤了冷、血二家不少人,更夺去了剑谱。

“冷血方唐家”从此结合为一,又小心收藏剑与剑鞘,更有言在先,若白家再来夺剑,便当堂毁掉。

白发魔女及她的奸夫剑狂只好依着协议,在今年的约战中才名正言顺把“仇生”剑与剑鞘夺来。

“仇生”,绝非一般神兵,他是具有生命力的强者。

莫问踏进了大殿,总觉得跟自己原来想像的感觉截然不同,四方八面各路人马,竟都盯住“仇生”。

唐拾义等六人成了众矢之的,大家目光都落在他们身上,说甚么争夺成为“十大神兵”,骨子里看来只是为了杀败“冷血方唐家”而来,最好更且能夺去“仇生”。

唐三藏替莫问解说:“别大惊小怪,‘冷血方唐家’是‘七重天’之首,大家难免以咱们为目标。”

莫问笑道:“那很好,我只是无关重要的人,一会大可不闻不问,任由你们作困兽之斗,我则作个来观赏的客人。”

口中说得轻松,但莫问心中却是不一样的思想,他自小阅人无数,单凭直觉,便感到今日大事不妙。

大殿中来自“七重天”各门派高手,只待唐拾义等人进了去,便移步排开,把退路密密封死。

他大概可以肯定,“神兵山庄”之战是个陷阱。

唐抬义父子的洞察能力不及莫问,但也绝非呆钝愚昧之辈,当看到四周各路人物皆虎视眈眈,也就好清楚已陷困局。

唐拾义扬声喝道:“怎么了,今日我唐抬义变成一头羔羊了么?大家都盯住我,是甚么意思?”

谁也没有反应,只是固守己位,把退路封死,唐拾义等六人完全难以突破出缺口来。

唐抬义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孩子啊,看来大家对我先师留下来的神兵‘仇生’都一心爱上了,原来大家虽然都是‘七重天’内的好朋友,但为了得到‘仇生’,也就甚么侠义良心也抛于脑后。”

一番话明明是奚落众人,十数门派的高手当然心中有愧,只是“仇生”乃剑仙李太白手中神兵,杀力极盛,谁个得到便能一飞冲天,良心这太崇高的东西,早已被置诸脑后。

剑拔弩张之际,冷柔柔忽觉全身起了鸡皮疙瘩,冷汗直冒,不知怎的竟心跳不住加剧,心绪不宁。

她稍作冷静,继而眼目向着四周一扫,当视线穿过一层又一层的人群,忽尔心头震惊,呆若木鸡。

一时间心乱如麻,那高髻乌发的高贵气质,加上她的惊艳微笑,原来一直在盯住自己。

对了,是“神兵山庄”庄主小女子,带着天生蚀骨的媚态,目不转睛的盯住冷柔柔,踏出如微波的莲步,穿过人群,排众而出,不住的向着冷柔柔发出含情脉脉笑态。

毫不避忌的彻底流露爱慕之情,小女子看来是非要得到冷柔柔不可,这外表艳丽的庄主,绝对是满肚子疯狂妄想。

唐拾义叱道:“庄主,咱们‘冷血方唐家’看来是被人错误的诱惑上你山庄来啊!”

小女子掩嘴轻笑一声,道:“我的大家主,可别见怪呀,‘七重天’各门派的兄弟,都好想完一个心愿,我这山庄论甚么十大神兵,正好给各人来一次良机吧!”

“各路英雄都好清楚,单凭他们手中神剑,就算由你儿子指导改过,杀力大大增强,惟是跟‘仇生’又岂能相提并论呢?”

“只有手执‘仇生’,成为天下十大神兵高手之一才有机会,故此好想向唐家主有个请求。”

唐拾义陪笑道:“又是甚么请求呢?”

小女子冷冷的道:“你借出‘仇生’来,让大家都试一阵,练三数天,再来个比试,且看谁才是‘仇生’的最匹配主人。”

唐拾义没有回话,只回头望望唐三藏,父子俩相对大笑一阵,笑声传遍了大殿的每一角,笑声中带着极度轻蔑之意,继而唐拾义点了点头,唐三藏便踏出三步。

唐拾义道:“原来强夺他人之物也能编织出好动听的解释说话来,我倒真的大开眼界,闻所未闻,佩服佩服。”

唐三藏接着道:“咱们唐家没各位般麻烦,来吧,谁能杀尽唐家,我师袓的‘仇生’便由他独占拥有!”

简简单单的语句,已把唐氏父子的坚定意志公开,今日原来是朋友的“七重天”众门派代表,要夺取“仇生”,惟有流血。

唐三藏不待众人反应,长剑挥出宛似闪电般极快的白光,杀扑向前,人潮立即散开,但意想不到的,却是全没半分混乱,其中的若二、三十人,竟组成了围阵,困住一个唐三藏对战。

白光急舞,以攻为守,倏东忽西的战斗,教大家都难以捉摸其身法、剑招。

唐三藏既惊且怒,剑风急劲,隐具风雷之势,只是围住他的二、三十位都是一流高手,刻意避重就轻游斗。

斗得一阵,大家都以为唐三藏难以突围,忽地长剑投声投息的飞射脱手,唐三藏却如游鱼一般,脚底一溜,反方向的冲射向未有准备的十数人前,一爪便抢向“铁拐庄”副庄主辛树斤。

突然而来的怒爪扑脸挖目,吓得辛树斤举起铁拐挡阻,哪知唐三藏却非攻杀,原来是夺兵器。

剑指疾刺向右手“中泉穴”,五指登时发麻,唐三藏便轻易夺来了铁拐,疾扫向身旁众人。

攻得快时退也快,攻出两招又再回身夺回长剑,右手是剑、左手是拐继续攻杀。

身法迅疾无伦,只瞧得众人有点晕眩,就在各人愕然之际,唐三藏的剑法融入铁拐相辅,剑剑进逼,铁拐招招拼命,无一招自救,气势凌厉,愈来愈见飞快急疾。

要知其实众门派之间都有私心,大家都为著有机会夺得“仇生”而来,也好希望藉此挫杀“冷血方唐家”的实力。

只是个别强来跟唐三藏比拼,无疑是毫无必要,故此谁也不愿轻攫唐三藏之锋锐,尽量避重就轻。

大家都在等待,等待庄主小女子如何能先斩杀唐拾义,才放手去对付唐三藏。

若唐拾义死了,为免血仇记恨,必须把唐三藏、唐芙都来个一刀两段,在众目睽睽下格杀。

若连唐拾义也杀不了,大家夺去了唐三藏的命,岂不白白留下祸根?教杀人的惹来灭门大祸?

就是这些私心、关系,唐三藏只感到围杀他的高手都不尽力,甚至是他停下来,大家亦无意抢杀。

反观父亲唐拾义就不一样了,他拔出了背后的“仇生”,挥出快剑,剑招只求快,快得教人难以招架,快得对战者难以闪躲,快得无从退避,快得一下来便有十三人中剑受伤。

围住唐拾义的都是一门之主,绝非等闲之辈,但一交手便受伤,委实匪夷所思。

只是先前唐拾义的剑法实在太快。

快,当然有好处,太快的剑令人难以捉摸,但快剑也有不足之处,是剑招愈快,破绽愈大,力气的消耗也更大。

一招快剑过后,有十三人中了剑招,但其他的数十人也同时察看到唐拾义的破绽。

对付唐拾义跟唐三藏有着根本性的分别,先杀唐拾义才再决定唐三藏生死。

故此破绽出现,敌人便同时向他的破绽进袭,毫不留手,绝不留情,刀、剑、斧、关刀、戟、盾、矛、枪、鞭、叉、拐、棍、弓……,全都挟住十成杀力挥出。

唐拾义凭风辨别,得悉共有四十八人全力攻来,要以“仇生”来截住四十八道杀力,必须全力以赴,不惜玉石俱焚之心。

强力一抖,全身如旋风急转,人与剑转成厉烈漩涡,剑比先前更快,也就有着更多破绽。

但杀力也一样的强猛无伦,莫问但见唐拾义太过拼命,似乎求死多于求活,猜测他心里定是想着要好歹杀出一条血路,让一双子女可以破开局阵,挽回性命。

人在半空漩涡猛转拼杀,当当当的兵器交鸣声响个不停,每个敌人的或刺或斩,全被唐拾义挡开。

但每一招都教漩涡溅射出血箭来,四十八人第一轮、第二轮到第五轮攻招,已合共杀出二百四十杀着。

当然,漩涡也一样溅射出二百四十血箭,一个人的身体究竟还能有多少血箭可以离开身体?

唐拾义虽然为人傻戆,惟是斗志坚强,愈遇危,愈奋战,愈是功力提升,不肯罢休。

不罢休,却停止了。

唐抬义大概已没有太多余的力气及鲜血,勉强定住身形,支撑着身体,跟四十八高手对峙。

反观围杀的众人,每一个都有点怕,因为手中神兵同时都有着缺口,裂开了一点点。

“仇生”并非一般神兵,他是极具灵性之物,再斗一阵子,恐怕每一个人的兵器都必折断。

“仇生”跟唐拾义恰好相反,唐抬义已是强弩之末,但“他”却是霸气纵横,嗡嗡嗡之声不绝于耳。

“仇生”才刚刚挑起强猛杀性来——

第 四 章 仇生杀无穷

神兵强,人却已弱,神兵并没有主动的生命力,他必须透过人的操控才能出击杀敌。

主人若已筋疲力竭,神兵的唯一结果就是被敌人夺去,他的主人当然也只有一死的无奈结局。

唐抬义虽形同疯虎,但已是一头伤疲不堪的疯虎,并不难对付,何况“神兵山庄”庄主小女子还是未动手。

低下头来,以“仇生”勉力倒插在地,苦苦支撑的唐抬义,当然明白大势已去,凭他之力实不可能保得住“仇生”,他有愧师父李太白,更愧对同门三师兄弟。

只怪四师兄弟当中,就以他剑法最是平庸。他咬紧牙根,暗暗自我意决,今日誓要跟“仇生”来个同生共灭!

就在四十八位高手正要抢杀之际,原来团团围住唐拾义的约二百人竟裂出缺口来,从外而内,硬生生的“裂开”。

两旁的人分别被强大无俦的内力逼退或倒跌,有人感到脸上发热火烫,炙肤生痛,不得不退。有人感到脚步不稳,必须移后,甚至仆倒,不住的裂出一条路来。

能令众人退开者,只是一人,一个傲气极盛,长发扎成单辫及股,一双眼目凌厉狠猛的人,他叫方失神。

没有人胆敢去阻止他的介入,越过了人群,直至到了师叔唐拾义身前,他伸出手来。

唐拾义仍未有抬起头来,但毋须抬头,凭着那种狂傲的气度,那过分的举止,他肯定来者就是师侄方失神。

唐拾义道:“你来干么?”

方失神道:“我不来,师叔便必死无疑。”

唐拾义道:“也不一定。”

方失神道:“你还要冒死坚持顽固!”

唐拾义道:“你错了,他不一定出你差!”

方失神道:“他……?”

唐拾义道:“他叫莫问!”

方失神道:“混帐,他并非咱们‘冷血方唐家’一分子!”

唐拾义道:“那又如何?我只求脱险。”

方失神道:“‘冷血方唐家’绝不求外人。”

唐抬义道:“要他成为自己人并不难,我有女儿。”

方失神道:“无聊,为了拒绝交出‘仇生’,你竟把女儿随随便便的下嫁予别人,不太荒谬了么?”

唐拾义道:“对啊,我似如此荒谬吗?”

方失神道:“比这荒谬更甚的也有。”

唐抬义道:“只可惜这‘仇生’关乎咱们‘冷血方唐家’的成败,我被迫不能荒谬行事,不能胡来!”

一番话过后,唐拾义乖乖的把“仇生”递上,心里纵百般不愿意,惟是无可否认,方失神比他更能保住“仇生”。

手执“仇生”的方失神,双目向着站在一旁的莫问一瞥,一种绝对厌恨的意态浮现,像是向莫问发出不屑的挑战,充满贬意,既狂妄,且带着好刻意的鄙视。

莫问只是回报轻轻微笑,他从过去的挫折中,已学懂了忍,不冲动妄为,不招惹无谓麻烦。

现下的战斗,毕竟只是“冷血方唐家”之事,他们之中若有人能平复纷争,他又何苦介入。

方失神一再仇视,在另一方的角度看来,他也是不敢低估莫问的力量,这也有好处。

只是身旁的冷柔柔却像是入了魔似的,双目凝定,呆呆注视着心上人提剑长身而立,一夫当关,豪气盖天,如此不凡气势,反过来把众多敌人都吓得不敢妄进。

方失神喝道:“来吧,你们不是都要来抢咱们的‘仇生’吗?谁认为自己有资格手执‘仇生’?来吧,给我知道,谁认定自己能成为‘仇生’的主人?”

大踏步压向前去,原来围杀的四十八人竟同时退后,但万料不到方失神忽然抛出手中“仇生”予左方“神盾会”的会主凌盾,任由对方把“仇生”握在手中。

方失神道:“好了,你要得到‘仇生’,现在得到了,你不是认为凭着‘仇生’能功力大增吗?来吧,杀我试试!”

凌盾一时间果然跃跃欲试,这原来是剑仙李太白的神兵,竟归了他所有,他当然杀力无穷了。

杀!

全身化作一道剑光,和身扑掠,急取方失神!

全力施为杀出一招,剑光凌厉无比,方失神冷冷一笑便迎上去,融入了剑光之内。

光芒大盛的闪动中,不住的传来喀勒喀勒的爆骨碎声,不消片刻,剑光便黯淡下来。

犹如一滩烂泥无异的凌盾,软绵绵倒在血泊中,手中“仇生”已回到方失神手上。

傲气凌人的方失神再向右一指,喝道:“来吧,‘流云斧门’门主火星,你对自己的一双铁斧没信心嘛,好,我就迭你‘仇生’,你来杀我吧,杀了我‘仇生’便归你所有!”

又是把“仇生”丢给火星,剑被握住的同时便扑上去杀,哪知火星一声令下,四周“流云斧门”众门人当下飞射出利斧。

十多短斧变作脱簧暗器一般,疾射过来,就是捂脸捂颊也挡之不尽,只见方失神却纵身而起,双腿急踢。

原本向着他飞来的铁斧都被蹴回去旋斩劈杀,一时间惨叫声此起彼落,射出铁斧的门人不是额头中斧便是脸颊破开受伤。

一片混乱之际,方失神已逼近火星身前,只是火星却仍未动剑,只持剑傲立。

方失神道:“你为甚么不攻我?”

火星提剑轻晃,挥出亮丽剑光,甚是欣赏,笑道:“我实在挥不出失神老弟你先前的神釆来。”

方失神冷冷道:“你后悔来围杀我‘冷血方唐家’?”

火星轻轻点头,道:“确是有点儿后悔,但为了‘流云斧门’,我必须全力一试。”

方失神道:“好,现下就是最后机会!”

火星点了点头,竟没有挥剑杀前,反而转身向后走,方失神一步踏前上去,“仇生”却突然刺了上来。

这一招背向不视出剑,教人极之难防,是火星苦练了多年的阴险歹毒招式,跟他为人完全一样,不肯光明正大拼杀,往往乘人之危又或突然偷袭,教人防不胜防。

方失神没兵器在手,只好硬生生收势,双掌合什夹住来剑,跟火星来个内力比并。

火星接连催劲,但仍不能令“仇生”得以寸进,方失神冷冷笑道:“怎么了,拼尽了么?”

就在最后话声落下之时,方失神暴喝吐力,炸爆出惊人力量来,竟硬生生把“仇生”压退向后,剑柄直刺破他胸口,贯穿而过,登时一声惨嚎传来,杀猪一样的震撼。

剑柄仍在火星体内,鲜血不住滴流。

方失神冷昤道:“放心,你的心脏位置大概在右方一寸以外,还未破裂,只要小心拔出‘仇生’,你还可活命。”

火星当下呆住,他早已算计自己必死无疑,但方失神却未有痛下杀手,他竟愿意饶恕自己一命。

方失神道:“门主,你会哀求我么?”

火星当下惊喜万分,急道:“饶命,饶命,我火星及‘流云斧门’当然愿意…:哎唷!”

这一回的凄厉惨叫,绝对比先前一次来得更加震撼、更可布、更轰动,只因为这是死亡来临前的嘶痛。

就在火星求饶的同时,从来不爱饶恕敌人的方失神双手一扭,把“仇生”急转,剑柄便在门主的体内搅动旋转,向横破捣心房,把血脉筋肉都扭成一团,痛得他死去活来。

一把将“仇生”拔出,剑柄沾满了血,但方失神一手执住,相当满足,看来他对敌人的血好欣赏。

方失神一脚踏住死前痛苦在地上挣扎的门主火星,用他身上的衣服来抹去剑身上的鲜血。

一派毫不在乎的冷傲,也散发出好疯狂的意态,只是脸容却是不变的乎和,像是没发生过甚么事似的。

剩下来受伤了的其他门人,早已怕得要死,还有哪个胆敢上前挑战,只不住的往后退缩。

方失神冷傲地道:“怎么了,你们不都是想拥有‘仇生’么?怎么都不敢上前来取啊?”

冷眼横扫,原来围杀的都慑于方失神傲气之下,眼见大势已去,大家都只是偷偷望着“神兵山庄”庄主小女子,一切由她来筹划,那就该由她来把事情作个圆满解答便是。

就在此僵局未解之时,忽然远处传来一阵阵喧闹之声,兵刃敲打、喧哗人声不绝于耳。

加上踏在地上的沉重声响,一时间教大殿内所有人都产生极之难受感觉,是谁胆敢来“神兵山庄”捣蛋?

声音由外而内传入,一下子竟冲入了近五百如疯似狂的怪人,有的是和尚、有的是师姑、有的是道士、有的是道姑,还有作戏子打扮的、作书生打扮的、侠士打扮的、孝子打扮的、乞丐打扮的、士兵打扮的、猎户打扮的以及黑白无常打扮的。

每一种类共约有四十人,手持不同兵刃,甫进来后便围着所有人团团转个不停。

在围阵的同时,也不住以左右手的兵刃互相敲击,从而发出铿锵之声,教人烦个顶透。

突如其来的人潮,人声加上兵刃击打声,带动出诡秘又可怖的杀意,大家看来都陷入一个不知的迷局里。

莫问静心留意,但见五百人的步法都异常配合,或进或退,或前或后,都步走八卦,每一步均含八八六十四种变化,绝对的神怪奇异,把原来“神兵山庄”一众人等封死在阵内。

一直未有作声已受伤的唐拾义细细声道:“终于来了,‘七洞十二谷三十八宫’的家伙便要现身。”

莫问、唐三藏等都猛然省觉,原来是“七洞十二谷三十八宫”的少主人大驾光临,众人竟都忘掉了。

一道雄浑的话声自远方震荡传来,说道:“谁个手执‘仇生’,便把他交给我吧,免我大开杀戒!”

话声充满不被方失神比了下来的狂傲,更添几分高高在上的自抬身价,盛气凌人,更不饶人。

小女子乃“神兵山庄”庄主,又岂容他人到来捣乱,一声令下,身旁的数十门人都拔出左剑右刀,杀将出去,企图突围。

不住团团在转的五百人仍在急步快转,待“神兵山庄”门人扑上来,便一个拔腿,一个冲前抓他胸口,先制住来敌,继而脚步不停,转呀转,似未有过回击似的。

一阵过后,原来攻去的数十人都回到圈中心去了,只是原来好端端的一个完整身躯,却一分为十数份。

手手脚脚,头颅加上身体各部分,逐一的抛回被围困的人群去,由此可见残杀手段之凶残疯性子。

小女子耗尽心机训练的精英门人,不消一阵子便化为乌有,教她好生惶惑,究竟这“七洞十二谷三十八宫”是啥东西?

那原来在远方的话声又再传来,但已好近好近了,莫问只觉好熟悉少主人的声音。

少主人道:“不交出‘仇生’,我怕山庄内每位都要面对被分尸的痛苦,明白了吧?”

莫问好认得的人,只见那少主人已进入了大殿,就是他杀了莫问亲娘芳心,故此莫问一直好想杀他以报血海深仇。

对了,“七洞十二谷三十八宫”的少主人,竟然是太子!——

第 五 章 太子战失神

眼睛内炽烈地燃烧着光彩,侠气峥嵘,纨裤子弟打扮的公子哥儿,身后紧随着一个失去双目的驼背家奴,手持铁伞,安安静静的伴在三步以外,对了,他竟然是太子。

失踪了一段时日的太子,怎么突然会成为了“七洞十二谷三十八宫”的少主人?

一身傲骨、智慧过人,从来看不起别人成就的太子,一直追求帝王名份,怎么转眼间成了傲然侠客?

他来“神兵山庄”又有甚么目的?

站在一旁的莫问好应该冲出去斩杀这杀死亲娘的凶手,但他并没有冲动行事,他在等。

等甚么?

等自己理解了太子的背后一切,才动手。以他一人之力去杀太子,大概也有七成把握。

只是太子带来的五百神兵高手会袖手旁观吗?从前的莫问会冲动行事,但挫折每每令人成长,如今的莫问学懂了一再三思,未到最适当时机,还是冷静进一步观察为妙。

身旁的唐芙好细意观察莫问,这个自己投入了爱的男人,一举一动也惹来注视。

她感觉到今日之战原来已极之复杂,现下再加上莫问跟刚走进来的“七洞十二谷三十八宫”少主人,应该早有矛盾、恩仇,看来今番“神兵山庄”还不知要死多少人才能回复平静。

进入大殿的太子没有把目光投向莫问,他只盯住自傲不群的方失神,不可一世的“冷血方唐家”第二代最出色人物。

太子冷冷道:“好剑!”

方失神冷笑道:“更值得欣赏的是持剑主人。”

太子踏前三步,跟方失神只距离五步,故作忧悒地道:“啊,‘冷血方唐家’的第二代最出色人物方失神,当然好了不起,神兵、神人,只可惜缺欠了最重要的其他。”

方失神脸色一变,却忽然一笑,道:“你说的自然是剑招,家父得自剑仙真传,再由我提升,剑招绝不失礼。”

太子摇着头,淡淡道:“你有练剑之意,持志不懈,志气高昂,却是心情未宽,实难挥出绝招。”

方失神冷冷的插上一句:“原来阁下今天来教我练剑。”

太子笑道:“我练的是‘破日杀剑’,对旭日练破万难之剑、对烈日练杀绝之剑、对落日练飘忽柔剑、对晚霞练回光之剑、对明月练冥想之剑、对流星练飞日快剑,你敢领教吗?”

方失神道:“你手中却没有剑。”

太子神色淡定的道:“我手中无剑,因为应在我手的剑离我而去,我只得再觅好剑,你手中的‘仇生’便是绝世好剑。”

方失神冷冷道:“来吧,阁下带来了五百门人,既然目的只不过是我手中‘仇生’,那倒不如干脆一点解决好了。”

同是飞扬跋扈、不可一世的少年人,炯炯如电的四目交投,杀意正炽烈地燃烧了起来。

在旁的众“七重天”帮派代表、门主,竟自觉卑微起来,“仇生”这绝世神兵,该当配上的主人,自然是李太白、方失神及太子这些不世人物,自己又岂能有资格握有“仇生”

呢?

原来以为有了神兵便能提升功力,但却没想过自己的资质有限。拥有了“仇生”也是徒然。

千百年来,多少绝世神兵就因他们的主人只是庸才,未能发挥出神兵的澎湃霸气来,致难以迸发出应有的灿烂光彩。

后悔开始在各人心中滋生,他们都信错了小女子,不应上来“神兵山庄”妄想夺得“仇生”。

只是更值得后悔的,是好可能会被“七洞十二谷三十八宫”的五百神兵高手集体歼灭。

死亡贴近身旁,唯一依靠,竟然又是“冷血方唐家”,只要方失神杀了太子,“七洞十二谷三十八宫”的五百人便会阵脚大乱,大家再团结一起,由方失神领导下破杀斩敌,才有生机。

大家的内心都在埋怨小女子,她却不慌也不忙,依然的气定神闲,欣赏着正要爆发的两雄大战。

没有剑鞘的“仇生”又再划出粲然剑光,太子盯住“仇生”,眼目给剑光映照着闪现一片耀亮。

剑光突然一分为二,一前一后,一左一右,倏东倏西、倏上倏下,就似是那夜里来缠绕人的幽灵一样。

太子没有剑,惟有以剑指主守。

被耻笑剑招未成气候的方失神,急攻出招招狠辣,不住抢上,织出密密麻麻的剑光烈网来。

太子却没有退,依然镇定对拆,剑指不住的戳刺剑身,异常准确的破招贯连,教方失神难以一气呵成。

方失神一时间未能占得优势,剑光更锐更急,一招比一招狠!一剑比一剑绝!

剑势顿也不顿,如流星闪电,剑意拔起,以长制胜,先刺太子眉心穴,攻势更见凌厉。

太子又是剑指刺剑身截挡,但方失神大喝一声,剑尖吐出剑芒,笔直冲刺而前,便要破爆太子右目。

太子同样应变奇速,当下双腿用力一蹬,全身铁板桥、鹞子翻身、细胸巧穿云,三记身法,一式同施,险险闪开一剑,更且在半空中踼出一脚,就在方失神脸前半寸擦过。

方失神当然没半分损伤,只是表面上已处于下风,未有兵器在手的太子竟占了优势,场中各人均暗暗担忧起来。

若然太子挫败了最强的方失神,“七重天”内这些帮派更无人能敌,岂不任由鱼肉、任由宰割?

“仇生”飞舞狂旋,方失神踏步而上,剑竟缠住太子追上来,任太子如何退步,“仇生”都总贴住他的身体旋斩。

这一招正是方失神自我领悟出来的“寸步难移”,双脚步法追着敌人或进或退,不住的保持紧贴距离。

敌人要拒挡“仇生”,必须以急疾步法及身法全力施为,又要尽量以双手带开利剑攻击。

由于一把长剑两面锋刃,要防、要小心实在太难,方失神就是窥准此关键,专利用剑的另一部分攻击。

反手扭旋,太子侧身弯腰避开,只见方失神暴然大喝,屈腕压下剑柄,以剑柄吐出澎湃内力,疾插“丹田穴”,教太子惊痛之余,“仇生”又横切掠斩,逼得太子要移步退闪。

方失神不急不忙,俯身拖剑割腰,教太子必须极力再移步,就在此时,剑柄直插小腿,当下再留伤痛。

得势不饶人,方失神以“黏腿”紧紧贴住太子,右腿、左腿逼得半寸不离,任他如何纵跃,也离不开“寸步难移”范围。

这一招的启悟,是方失神从老虎扑杀猎物的动作中学懂的。他曾一而再静心观察林中的万兽之王,在守候到目标猎物后,便长时间等待最佳良机出击,每每一击必中。

老虎绝对比它的猎物壮强、凶猛得多,但老虎却从不轻率,只要飞扑攻击,一上来便会狠狠咬噬不放。

任由小猎物如何挣扎、哀鸣,老虎也从不心软,利齿不住的咬噬,直至猎物再没能力作任何挣扎,气绝死亡才会停止。

只要抓住机会,便得咬紧不放!

这是方失神从观察老虎猎食时所悟出的道理,人生也一样,良机稍纵即逝,就看你鸵否把握紧紧抓住而已。

“寸步难移”的另一意思,是叫自己对敌人半点也不能放松,逼得他紧、逼得他疯、逼得他出错。

只要有半分差池,“仇生”便要夺命。

一旁的冷柔柔但见心上人已占尽上风,当下内心不住叫好,喜悦之色全溢于言表,甚是激动、兴奋。

忽地太子抢身如狂蟒急转,揉身双腿疾踼,掠身似龙翻飞,弹身飞跃九天,四下动作一气呵成,齐施并用,方失神的“寸步不离”终于离开了三寸,就是这二寸,足以扭转乾坤。

方失神正要再贴近,一道厉烈如日耀的强猛光芒,竟随太子的拳劲照射轰来。

雷霆霹雳之“皇拳”,含天地正气之强能,劲风激荡而来,竟从四面八方涌至袭来。

方失神在顷刻间只觉陷入了无可宣泄,裂涛惊雷也似的动气海浪包围之中,四面全是厚厚高大围墙。

“皇拳”、“御剑”、“圣上刀”,三朝以前的“皇朝”武学三大神功之一,这一式“皇拳”之“拳倾天下”,足以开天裂地,竟比以前的杀力急增一倍以上。

方失神也不肯退避,决意要眼前这太子,彻底的消失,连一块肉、一根骨头也不许剩!

“乘风灭浪”!

“仇生”不退反进,剑挥出排山倒海剑力,决心破浪杀人,如何坚固的劲气厚墙,也要破碎斩裂。

拳劲、剑力,同时引爆炸开!

“轰”地一声,二人站立之处,三丈之内的地全裂爆开来,远处也见墙崩砖破。

一招过后,太子却未有停下来,“皇拳”之后还有“皇拳”,第二拳的杀力且更强于第一拳,比第一拳更可怕,甚至比“乘风灭浪”加第一拳,还要可怕多一些。

方失神又如何?

他比较冷静,因为他未有退步,更且手中“仇生”依然挥出同一招式“乘风灭浪”对敌。

“轰”地再爆出一声响,震耳欲聋,教人耳膜生痛,功力低微的甚至有点晕眩,险些便要仆倒。

已裂开的地似被巨大猛兽双爪抓开,一道又一道的深坑沟壑出现了,原来崩裂的墙登时再爆开倒塌,四周数百人,除了一个莫问之外,全都被强猛劲气推出十步以外,始能再站稳。

轰出第二次的“皇拳”,太子便转过身来,他仍是两手空空,剑依然握在方失神手里。

太子道:“我早说过,你欠缺绝世剑招。”

方失神道:“不错,这是缺憾!”

太子道:“你要多久才能弥补此缺憾?”

方失神道:“三天!”

太子道:“很好,三天大概也可以了。”

方失神道:“你不再攻来?”

太子道:“当然!”

方失神道:“你是我见过最强的敌人。”

太子道:“虽败犹荣吧!”

方失神道:“败又何荣之有!?”

太子道:“败在我太子手上,不会失礼啊!”

方失神道:“你的剑法好快。”

太子道:“大概是天下最快的十人之一了。”

方失神道:“我三天后会比你更快。”

太子道:“是比我今天更快,但我的三天之后呢?”

方失神道:“我一定会比你更强。”

太子道:“我也相信有可能,但第一步是要先让自己来当上‘冷血方唐家’第二代总家主,待傲气狂盛才有希望。”

方失神道:“你别小觑我。”

太子道:“哈……!”

明明是太子被逼退,怎么在二人对答中,却是太子在比试中胜上一筹,压倒了方失神?

因为方失神的脸上,竟有道血痕,是先前第二招拼杀中,太子竟夺了“仇生”过来,以剑割伤了方失神,再被他夺回宝剑。

“仇生”仍在手,但胜券却握在太子手中。

太子没有再纠缠下去,只转身对着莫问道:“怎么了,不会连杀你娘的大仇也不想报吧,来,让我送你母子俩同往阴曹地府去吧!”

终于,太子向莫问挑战了!

莫问轻轻站了起来,好细心的观察又再观察眼前的太子,再向四周那五百个怪模怪样的高手扫了一整个圈,大致肯定了一些东西,便是这个由五百人组成的大阵,杀力极强。

就算是尽小白一人之力,也不一定能独力支撑破阵,这太子难道真的成了甚么“七洞十二谷三十八宫”的少主人?

莫问轻轻转过身,以背向着他好讨厌的太子,说道:“你要我杀你还是自己摘下头颅来?”

太子冷冷道:“只要你有能力完成,随便来吧!”

莫问能否杀败太子呢?——

第 六 章 我早已回宫

“红林”是非常大雾的丛林,偶尔清风吹尽白雾,万里无垠,苦闷心情自觉豁然开朗起来。

远处有高山,还有辽阔草原,纵目四周尽是成团成片的红、黄、蓝、白、青、紫等密密麻麻野花,颇为可观。

“红林”左方有溪流,九曲回肠,弯弯拐拐。

低矮的河畔红柳丛生,不少野鸡和野兔都常在灌木丛中出没,只是今天却多了不速之客——吊睛白额虎。

它已躲在草丛里一段时间,屏息静气的许久才踏出一步,双目发出凶猛贪婪的目光,一直注视着五丈以外的一头野兔。

老虎好有耐性,前进的速度好慢,总是走上数步便停了下来,许久才再踏步。

更重要的是每一步都不会重重踏下,就算是有陷阱,它必然也可以及时后跃,不致堕入死局。

它已拉近了猎物跟自己的距离,一再细心推算,只要全力扑冲,那头野兔一定不可能逃避,必然成为它的果腹佳肴。

仍未冲上去,只因为它整个下午也嗅到一点点血腥味,是发自猛兽体内的血腥味,也就是间接告诉它必须小心再小心,因为好可能曾经有同伴不久之前在这丛林被杀。

杀猛兽最有利武器便是尖刀陷阱,故此老虎在观察四周,选取最适当时机冲前扑杀野兔,同时小心翼翼视察环境。

它大概锁定了冲前的路向,又反覆着意每一步的落点,留意叶子在地上的移动。

好了,应该不会是掘了大坑的陷阱,就算是,老虎的重心都会尽量留在后半身,前足陷入,也能及时抽身摆脱堕下之势。

来了,一切准备就绪。

以后腿一蹬之力扑前,触地落下立即弹起,三下起落已逼近野兔一丈范围之内,野兔方才省觉,可惜已实在太迟。

只是野兔生命危在旦夕,竟然却一点也不惶恐、惊愕,搞甚么鬼,快被撕开吞噬,不怕么?

老虎大惑不解,但却没有停下来,最后的一步扑上,张开血盆大口,噬齿吓人,便要咬野兔,就在最关键的一刹那,老虎竟觉全身发软,四肢再也支撑不了身躯,便倒了下来。

还差数寸才触碰到目标野兔,但老虎已是全身脱力,疲乏不堪,如何也不能挣扎站起来。

更可怕的是连眼皮也变得好沉重,双目望前,一切变得凌乱模糊,老虎心里慌乱之余,那野兔竟然一跃便跳上了自己头顶,再踏过颈项,坐在它的肚腹上。

这时的老虎才感觉到,原来它早已翻转了身,肚腹朝天,彻彻底底的失去所有抵抗力。

曚眬的眼前忽然走出了好多人影来,有的嘻哈在笑、有的呱呱大叫,老虎在迷糊中,突觉肚腹一阵刺痛,跟着便没有知觉了。

当然啦,被剖开了肚腹的老虎还会有甚么知觉?

围着老虎的共有二十多人,有趣的是每一个都是女人,更且全是腹大便便的女人。

有的手持利剑、有的手持大斧,但却没有半个是彪形大汉,一律只是邻家二十来三十岁的小妇人。

当中只有一人鹤立鸡群,她显然就是众人首领,英姿飒飒,镇定的打点各人如何剖开老虎,先掉弃会腐臭的内脏,再用溪水洗得干净,才缚在带来约两条大木棍上,架成十字,由合共十二个人去抬。

“好容易又弄来一头猛虎啊!”

“是么,你觉得好容易?”

“当然了,公主只洒下了一些粉末在草地之上,待老虎走过,不一会便昏倒,任由咱们宰割了。”

“你以为是甚么原因?”

“哈……,我当然懂啊,公主用毒,但毒性只是麻醉作用,猛兽如何壮健,也抵受不了,便倒下来。”

“好聪明,但毒药如何能教老虎在不知不觉中吸入呢?”

“这个我也想了好一阵子,幸而还不太笨,总算给我想通,大概是老虎在奔行时,四肢及身体跟预先洒在矮草丛的毒粉有了接触,一阵飞快跑动,身体因磨擦以致产生热力,热力教原来的毒粉毒力散发出来,跟住便渗透入体内,无声无息间令老虎倒了下来。”

“莎莎,你实在观察力惊人,对,你说的全都对。”

感叹只得十七岁却腹大便便眼前少女莎莎的人,虽然三十出头,惟是少妇的美态,依然艳光四射。

她一身布衣裙钗,但一举手一投足,却掩不住那种动人的高贵气质、超凡美艳。

莎莎称她为公主,她当然就曾经拥有公主身份,现今更且已贵中土一国皇后。

对了,她就是小白的唯一所爱,耶律梦香公主。

梦香摆脱了厄运以后,并没有立即回到小白身旁,以助他一臂之力,统一中土天下。

她究竟心里在想甚么?为啥留在此“红林”内?难道有后着?但找来一大批孕妇又干啥?

二十余人浩浩荡荡的笑着抬走老虎,作为他们的胜利品,也是好重要的食粮。

一直伴在梦香身旁的莎莎,总是争取机会问长问短,问这问那,嘴巴永远的不肯停下来。

莎莎道:“公主,自从你在战乱中救活了我们合共二百个孤寡孕妇,又教大家布下陷阱活捉野兽填饱肚皮,整整一个月时间了,但你还未有说出你有何目的啊?”

梦香笑道:“怎么你认为我一定会有目的?”

莎莎嫣然一笑,充满着少女纯真感觉,道:“这个当然了,天下间哪有人做事没有目的呢?公主是个聪明绝顶的神人,计划必然精密,咱们太笨,就算你说个明白,也只会懂得一、两成而已。”

梦香又是一笑,轻轻摸一摸莎莎的头顶,道:“我认识的人中,要说到能言善辩的你这家伙也算是十分出色的了。”

莎莎不住地摇头道:“过奖、过奖,我只是个笨丫头而已!”

梦香道:“以退为进,你又岂止是个笨丫头。算了吧,也许是天定缘份吧,既然我碰上了你,便是天意,我相信你不停的烦我,是希望我会把一些你好想学的伎俩传授予你。”

莎莎尴尴尬尬的道:“嘻……,只怕我天生太蠢,领悟不到公主的天赋奇能呢?”

梦香煞有介事的道:“那你学还是不学?”

莎莎连忙走上前,恭恭敬敬跪了下来,说道:“徒儿莎莎谨向师父一拜,我虽天生愚笨,但必努力去学习师父所传所授。”

梦香轻轻握着莎莎双手,把她扶了起来,心中在想:“这表面上看似有点冒失的家伙,实际上心思极为缜密,只要有一段时间勤练,必然把她所懂的有关布阵知识以及用毒方法,都掌握在手。”

“唯一值得忧虑,就只是莎莎的心性仍未定下来,有种不羁的难以驾驭感觉,也许这只是少女成长时期的必然吧!”

莎莎看见梦香正想得入神,非常精灵的未有再说甚么骚扰,她只一心要向公主学习,要自己出人头地,实力非凡。

在小白统一天下之前的纷乱时期,给这孤苦无依的弱女上了好宝贵的一课,令她深深明白掌握时机的重要。

莎莎原来只是一条贫瘠村落中的一个小女孩,有一天村庄对开的大海,有一艘画舫翻侧了,她便奋不顾身的跳入海去救人。

救出的是个公子爷,其他的人一一被恶浪吞噬,整条船就只剩下他一人拾回性命幸免于难。

莎莎殷勤的服侍那公子,直至十天以后,那公子却一声不响的便离开了,连道谢的话也没有留下半句。

但两个月以后,却有媒婆来说亲,原来公子挽媒来提婚约。公子先前未敢动声,因为婚姻大事皆由爹娘作主,公子心中爱上了莎莎,若说过甚么定情话,回家后却遭爹娘反对,岂不害了莎莎?

公子惟有默默把一切心事留在心中,回家求得爹娘同意娶这并非门当户对的贫家少女,才兴高釆烈的去预备婚礼。

莎莎嫁入大富大贵之家,不消三个月便梦熊有兆,正满心欢喜期待着未来快乐日子之际,祸事便突然降临。

一天,一大群被小白杀得落花流水,跟大队失散了的“天皇帝国”散兵游勇,竟突袭杀来。

原来一众战兵饿了三天,狠性逼得他们如疯似狂,集合零星力量,一同杀入城镇,又抢又夺,更且大开杀戒。

尽情把战败的苦愁发泄在手无缚鸡之力的村民身上,杀了一整夜,几乎将城镇里所有的生命的都给他们杀个清光。

莎莎为人精灵,她及时拔了一条草管,再沿绳落入井内,含住草管,躲在井底水中,未有被战兵发现。

有水饮,支持了三天,战兵终于都走了,她竭尽所能,攀着绳子爬出井,重见天日。

莎莎回到大屋各处察看,连相公在内,一家七十八口只死剩她一个,家财、珠宝、牲畜……,通通化为乌有。

她凝视着一大堆尸首,脑海中禁不住思潮汹涌,感触良多,但就是没有泪流。

天啊,祢在作弄我么?从一无所有到拥有太多,才不过是一阵子而已,转眼云烟,一切又打回原形。

当然,实际上是比从前更惨,因为她己身怀六甲,并不可能再嫁人,岁月漫长,她必须好好抚养孩子成人。

这就是莎莎在碰上公主前的经历,她在这段可怕的经历当中,学懂了必须尽力把握任何机会。

除此以外,还要提升自我能力,不要让自己落于完全受别人控制、主导的情况之下。

她的性子从此有了很大变化,机遇巧合下碰上了好出色的耶律梦香,莎莎便锲而不舍的争取学习机会,尽量去令对方先欣赏自己,尽量令自己表现得更值得别人提携。

莎莎注意到,公主有着一个好长远的“大计”,她好需要有能力的人在她身边作辅助,而这个人便可以从她身上学到好多、好多突出的学问、知识,自己正好可以把握机会。

就跟其他人一样,莎莎并不知悉这位眼前人物,合共收留了二百个大肚婆的美艳妇人,竟原来就是统一天下的小白的皇后。

耶律梦香从未有暴露过自己的身份,直至有一天,就是捕了老虎回去破落小村的那一天,莎莎才恍然明白这一切。

这一天,是个太过光亮的晴天,远处的云,一朵一朵的,白烈烈又沉甸甸,一铺一铺的卷涌着。

烈日照射在身体上,太久了,有点炙痛的感觉。

在烈日照耀下的村庄前,大家还未有入村,却有一人守在村口之前,教公主呆住。

并不是目定口呆,惊讶中带点早有预感的表现。莎莎在那个男人未开口之前,已猜得出他就是公主的男人,只是绝对猜不出,那男人就是刚刚灭了“天皇帝国”,统一天下的小白笑苍天。

对了,公主原来就是耶律梦香,是当今的大皇后,是可以随时杀绝任何人,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一国皇后。

有人说,皇后比皇帝更快活,因为皇帝要批阅奏章、要深懂权术之学、要是人中之龙。

但皇后的享受比皇帝更甚,既不必艰苦面对烦事,一切有皇帝作主,而她却终日优哉悠哉。

皇后是所有女人毕生最终极目标,但耶律梦香却白白放弃了当一国皇后的机会,走到民间去,收养大批孕妇。

莎莎不明所以,公主的男人、当今圣上小白又知道个中神秘原因吗?莎莎因为太害怕已有点忙乱,脑筋也一时难以整理出头绪来。

小白迎上前来道:“回宫吧!”

咱们的皇后却笑道:“我早已回宫了!”——

第 七 章 相爱爱难留

爱,是一双男女最微妙的永恒维系,打从“剑京城”认识开始,小白便深深爱上耶律梦香公主。

公主除了从前的余律令,就只爱过小白一人,二十年来一直追随在他身旁,不论碰上任何艰难危困,依然不离不弃。

小白与公主的爱,已住过去二十年间得以验证,爱热烈燃烧,情缠绵相依。

排除万难,小白终于在公主的支持下,把“天皇帝国”拔除,正式统一中土江山,成为天下至尊王者。偏偏在这个时候,为何公主却躲在“红林”里,不肯回到“剑京城”去为小白登基庆功。

当每一个人都在等待公主为小白筹划登基大典,她却静悄悄的去训练一群大肚娘子,真岂有此理!

小白并没有太冲动,他好明白自己的妻子,耶律梦香就算变,也一定只会变得更聪明、更精明,她一定有自己的安排及策略。

公主的笑容依然灿烂,先打开话匣子道:“小白,你没令我失望,终于在二十年后的今天,建立了统一中土的皇朝,自立为大王,我真的以你为傲,恭喜!”

小白忽然感到有点异样,说道:“公主,你的话好奇怪,我内心不期然涌起一种感觉,这怪怪的感觉在告诉我,咱们之间的距离,好像已拉远了,彼此不似从前的并肩同步。”

公主冷冷道:“不错,咱们之间确实已有着距离,当你完成了建国大业梦想,彼此之间的距离也就更显明。”

小白轻轻点头道:“当一命把你的情况告予我,你宁愿留在此‘红林’却不回我身旁,我已明白大概你的意决。”

公主笑道:“在拔除‘天皇帝国’后,你也没有立即来找我,是有更重要的事要办吧?”

公主这一句话,明显是指出在小白心中,她的地位并不是排在最先,聪明如小白当然清楚了解。

小白道:“伍穷带走了老不死,我必须先追踪截阻,否则后患无穷,及后又碰上二师兄名剑的徒儿。”

公主道:“就是站在远处那小子?”

小白点头,说道:“他叫马虎。”

公主笑道:“相公,你知我为甚么在最后阶段没有出现嘛?”

小白走上前,轻轻执着公主双手,话声中充满爱意,说道:“我当然明白,你要我证明凭一己之力打下江山,让天下人都佩服我、称颂我小白一人,声威大震,才堪配为中土大王。”

公主内心确实如此的想,多年来,小白从来也有她在旁从长计议。在“剑京城”的初遇,被六太子名太宗孤立陷害,幸得公主英明机智,才挽回了小白性命。

二十年来,小白不住成长,在运筹帷幄,用计破敌上,已超越了公主,能独当一面。

公主笑道:“相公,你知道嘛,在你不断攀向成功的时日当中,我在你背后,真的时有羡慕感觉。我原来就是公主,我的独立能力,可能作出伟大成功,跟相公你一样出色么?”

小白叹了口气,道:“这二十年,你为我牺牲了一切,成就、能力、盼望都全交托在我身上,实在无言感激。”

公主笑道:“相公啊,大王啊,既下嫁为人妻,当然要忠于夫君,又岂能说成为谁牺牲呢?咱们有情有爱,我的付出是一种回应,总不能凡事斤斤计较吧!”

小白笑道:“但从今以后,公主已不愿再付出了。”

公主道:“二十年的付出,太足够了,况且夫君你已得到一生人中最大满足,而我……

也应该寻找失落了许久的成就吧?”

小白道:“公主在这村收留了二百孕妇,就是要从最基本开始,训练出最忠心自己的死士。”

公主笑道:“不单单忠心于我,更重要的是忠心于我腹中那你我的新生命。”

小白一阵晕眩,当下探脉,果然从脉象中探得公主已怀有身孕大概三个月,当堂惊喜疑惑交集。

公主淡淡道:“失去了笑梦白,我以为此生也不可能再有孩子了,只是在‘罪林’中找寻神药,偶然间却被我发现了可以令我腹中骨肉不致打掉的奇药,我想,这孩子是上天给我的大礼。”

小白的兴奋、震惊实在难以形容,刚建立了统一天下王国,公主又怀了自己的骨肉,自然百感交集、思绪乱飞。

公主保持着一贯的温柔、清脆、好听的声调,说道:“为了好好保护这孩子,我决定人间蒸发,在你的皇朝中消失。”

小白想了又想,才轻轻的道:“你怕有朝一日或是莫问、或是梦儿,随便一个回来,便会夺去了他的储君地位,我夹在中间,难作取舍,预先把孩子作了安排,免卷入斗争中。”

公主道:“莫问、梦儿都是我亲手养大、训练出来的好孩子,他们俩各有惊人艺业,我腹中块肉能否一样也是天资过人奇才,又有谁可以肯定。就算是,相比已成长的兄长们,他还有太多的成长路要走。若然你下了圣旨立他为储君,只怕必然害苦了他。”

小白道:“何况他是你唯一亲生骨肉,相比莫问、梦儿,有更深更亲的感觉,偏袒之下必然会有冲突。”

公主道:“只要我远离宫廷,在这里建立我耶律梦香的一切,孩子由我悉心抚养长大,成长后他就能承担一切大任。”

小白问道:“你已决定?”

公主道:“你会支持我么?”

小白轻轻点头,他一直以为自己明白公主需要,公主在他身旁已二十年,好想建立属于她个人的成就,小白绝对可以理解。

早已经满肚密圈的小白,本以为一定可以说服她,岂料公主怀有身孕,事情有了突变。

一个女人为了她辛辛苦苦才能得到的新生命,绝对可以抛开一切,所有道理都不能入耳。

保护小生命是公主下半生最重要责任,母子二人回京去并不难,但这只是最后一着。

公主要安排孩子在最好的环境下成长,待她证明孩子有绝对能力胜过随时可能会回来挑战的莫问、梦儿,才会让他回京接任为储君。否则这孩子就留在“红林”附近,快快乐乐过一生便是。

宫廷的环境只会令孩子在充满斗争中变得性格极端,公主实在太痛爱这难得的小生命,绝对不愿意冒险。

小白道:“要我作出一些帮忙吗?”

公主轻轻点头,道:“答应我,要显出你当了帝王的威严及霸气来,一言九鼎,从此以后,小白笑苍天便是天下第一人,不能再跟从前一样,有时拖泥带水、有时太姑息养奸。”

小白点头道:“我答应你,一定做个好出色的英雄皇帝,我不可能留下个烂摊子给咱们的孩子吧!”

小白说完,便立即掉头转身走,他半分也没有不悦,当然了,能够跟公主再获麟儿,简直是上天莫大恩赐。

孩子应该改个甚么名字,小白也没有为此而留下一言片语,他绝对的尊重耶律梦香。她为自己已付出了太多,这孩子的一切,就交托公主来料理好了,难道梦香相信他能主理中土国家,而自己对她连好好去抚养一个孩子也没信心么?

虽然心里有丁点儿不忍,但小白还是提步离去,不想再打扰公主。京城正等待他回去,登基大典已是刻不容缓。

朝廷的政事、论功行赏、定刑法、分配耕地、定历法、赋税制度、兵制、礼制……,一切一切,都必须由他决定。

梦香选择了在关键时候离开,建立一个女人的最美丽阶段,小白只好衷心祝福她,永远是自己的最爱。

※※※

风和且日丽,“剑京城”就在眼前,二十年前的某一天,当时只是个无名小卒的小白笑苍天,曾醉卧在“醉红尘”酒舍屋顶之上,那阵子的他,吊儿郎当,闲逸而不为名利争斗。

今日,“醉红尘”已凋零破落不复往昔模样,茅舍变成半倒塌的败物,当然再没有客商饮酒畅欢。

今天的小白已是足三十八岁,经二十年艰苦努力,终成为中土最强最超然的大王,回到“剑京城”去,是要正式登基。

他凝视着眼前的城池,心中百感交集,原来的名剑,跟着是名太袓、名太宗、名天命、名昌世……,多少名家英雄豪杰,曾为了成为一国之君而弄得焦头烂额,甚至掉了性命。

重归故土的小白,非但拥有了昔日的“武国”,更且统一了几近中土每一寸土地,小白的成就,正是当年名剑的梦想。

名剑曾一心希望有孩子可以继承他的遗愿,但偏偏实践这梦想的,却是他那小师弟小白。

正要踏步与马虎一同进城,但那种熟悉又浓烈的杀气却迎面涌来,就跟二十年前所见的情景一样。

血发刀客带着一道凛冽寒阴杀气,直逼向“醉红尘”处之小白,冷得好比冰寒雪霜。

依然不变的披发,比凄艳血色还要红,杀气满溢的刀客带着他的“泣血”快步而来,血红的双目只凝视看小白,二十年前他在此杀了一群追杀前来的笨人,今天不错,血发刀客当然就是刀锋冷!

挥刀气势如恶浪翻天,杀气腾腾如雷霆震怒,杀力划破长空,破空震出如鬼哭神号的猛鬼咆哮悲泣声。

从九天斩下,就似有千百厉鬼缠伴同来,马虎正要发动他反扑之剑,小白却比他先了一步冲出迎上。

悲泣声的杀刀迎风嘶鸣,扑面而来,小白的“赤龙”未有出鞙,但锋锐之杀力绝不下于“泣血”。

两阵精光迸溅炸出刀剑光芒来,小白震退不了刀锋冷,但对方也未能损他分毫。

一招交拼,二人同时落下,刀锋冷立时变得心悦诚服,只说了一句:“果真是不世天人。”

双膝一屈,便跪在小白身前,大声喝道:“愿我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诚心弯腰磕首,小白不期然有种异样到不得了的感觉,就是他争战江湖二十年,今日才真真正正的有绝世高手向他诚心跪拜磕首,为王为帝,高高在上,手握别人生死的无上至尊感觉,一下子涌现。

小白呆了好一阵子,方才懂得说出两个字来:“平身!”

只是这位曾显赫一时,也曾争霸要称王的刀中杀神,却未有站起,只淡淡的道:“皇上,小人在此已守候了你许久,为的是要自己更彻底的向你拜服,果然,皇上只是在武功上便不得不令我臣服。”

小白道:“看来你还有所求。”

刀锋冷道:“皇上,咱们相识多年,你可认为小的也是一个值得重用的人才么?”

小白笑了笑,说道:“你真的有意思为朝廷效力?”

刀锋冷仍跪在地上,道:“如得蒙皇上不弃,小的定必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小白轻轻的扶起了刀锋冷,笑道:“四师兄,你我既为同门,上天有缘份维系我俩,朕当然愿意与你并肩努力,好,刀锋冷听封,朕便赐对你为御前大都督,手执军令,领兵八万,负责护守之职。”

刀锋冷当下再磕头道:“谢主隆恩,只是,微臣还有一点点心事,未知皇上能否再如我所愿?”

小白愕然在想,怎么刀锋冷变得有点儿婆婆妈妈起来呢?其实在先前的刀剑一式对战之中,小白已感受到对方的刀招有种“老”的迟缓感觉,这一刻此种感受更加强烈。

小白道:“卿家还有何要求?”

刀锋冷道:“微臣还有一子,好想报效朝廷,只望皇上随微臣走进‘剑京城’,先看一看我这不肖子,是否忠心合用,才赐予一官半职,让微臣了结心事。”

小白一阵惊讶,原来刀锋冷竟然有孩子继承,他却一直未有所闻,虎父无太子,此子定必是个将才。

更重要的,是英雄迟暮的刀锋冷,看来已把他的下半生、希望,全投向这孩子。

还记得当年伍穷的父亲伍担汤掳了他的孩子,害得刀锋冷伤心欲绝,最后刀锋冷为了无后顾之忧,在“天都城”城池下亲手扼杀了己成废人的孩子,功力猛然提升,手刃伍担汤。

由此可见刀锋冷虽然冷酷,但对孩子却是极之有情,再得一子,难怪刀锋冷一直守口如瓶把他收藏起来,免得再惹杀身之祸。

小白道:“你有啥期望?”

刀锋冷轻笑道:“我好希望我的孩子成就比我更大,当然,若皇上能重用他,赐予比我吏重要官职,我便老怀大慰!”

小白忽然感觉到,一种他从未有过的奇异感应突然袭来,这究竟是甚么感应呢?

小白不大懂,但隐约间却有种受侵略性的威胁感觉——

第 八 章 剑京忠臣梦

“十年一觉剑京梦,赢得春阁薄幸名。”

只要你是腰缠万贯,走到“剑京城”的“怡红春阁”,你一定感到无比畅快,直觉不枉此生。

这里乃青楼名妓汇聚之处,小白当然十分熟悉。华灯初上,四处都传来一阵阵丝竹和嘻笑之声。

小白统一天下,再没有大规模争战,江湖难得平静,妓院自然更加兴旺,繁荣昌盛又再现长街。

甫进入“怡红春阁”,猜枚行令、唱曲闹酒,追着甜姐儿拥抱调笑,当真是笙歌处处,一片太平盛世。

如此抛开一切尽情行乐之景象,实在已许久未有见过,忽然一阵吆喝之声:“姑娘们,来啊,来啊,谁个的屁股儿最嫩、最艳,便可得赏银十两,别害羞,都过来好了。”

原来嘈吵的“怡红春阁”,登时喧声四起,女的惊呼尖叫,男的叫嚷不停,乱成一片。

二、三十人,当中大半是妓女,一听到白白可得十两银,都当下抛开客人,围到那位豪客身前来。

龟奴们一时竟也拿不定主意,不敢去拦阻,任由大伙儿团团围住豪客,小白好奇之下,也借故上前去看个究竟。

只见一个只十七、八岁的家伙,脸如冠玉,俏姐儿一般的精致五官,下巴尖尖,双目灵动,俊得就像个娃儿。但这公子打扮的少年,却把腿子搁在两个妓女身上,背后倚住的又是另一妓女。

总而言之,这唇红齿白的少年客人,就簇拥在妓女堆中,左拥右抱,拉这个的脖子给予深深一吻,抱那个的蛮腰又来偷香。

脸上总挂着不羁的笑态,一阵儿又发出哈哈大笑,他那玩世不恭的样子让人一看便知道他是个公子哥儿。

三十人排在面前,公子一声令下,男男女女都一起脱掉裤子,三十个或凸或扁的屁股儿,尽现人前。

那拥在妓女堆中的少年公子笑得眼泪直流,嘻哈倒绝。好一阵才才能平定心情,笑着睁目细看,手中那十两银锭一扔,掷中了左边一个妓女的屁股,力度恰到好处,竟夹在两爿屁股股罅之中,未有跌下。

公子又再爆出一阵笑声,半晌才定下来道:“对了,就是你的屁股最嫩最出色,银两便赐给你好了,哈……!”

那个被选上的妓女笑得好似花枝乱颤,银铃般笑声,响彻整间“怡红春阁”,教人好为她庆贺。

如此风流不羁人物,花天酒地,不务正业,恐怕多多家财也总有一天被散尽,落得一贫如洗。

小白正在心中暗暗为这少年人可惜不已,身旁跟人来的刀锋冷,已拉住了他的手,走到那少年人身前,喝道:“血儿,还不下跪?你眼前就是当今圣上,一统天下的帝王圣君小白是也!”

刀锋冷此语一出,整间“怡红春阁”立时轰动起来,不论正干着甚么事,每人都急急望向小白。

小白已非第一回出现于“剑京城”,长街之上认识他的人本来已不少,只是小白未有身穿龙袍,故此并没引起注意。

听得刀锋冷一声喝叫,认识小白的人都立即下跪,带动所有人都一同跪下,向小白磕首。

众口一词:“参见皇上!”

自小白灭了“天皇帝国”后,一切交由徒儿及将军等人处理,独个儿追上去杀伍穷及那老不死。故此百姓回到“剑京城”后,一直都在守候统一天下的新皇小白出现。

他的突然现身,令全城振奋不已,每一个人都感到莫大光荣,小白是驱走外侮的大英雄,当然值得尊崇。

整座“怡红春阁”里,不论人客、贵宾、妓女、老板……,每一个人都恭恭敬敬、诚惶诚恐的去磕拜小白。

小白是一国之王,一人在上,千万人在下,都要向他俯伏跪拜,都要向他低首称臣。

身后的马虎原来也只是站着,但他亦感到一股难以拒抗的压力,排山倒海而来,把他压得心跳气促。

双腿一软,终于跪倒在地,跟众人一样,低下头来向小白称臣。对了,没有一个人例外。

“皇上英明,鸿福齐天,万寿无疆!”

小白第二回感受被人跪拜的感觉,绝对比先前在城外更震撼,他不得不接受,自己已是高高在上,那种感觉犹如腾云驾雾,快乐、满足感不住的在升华。

心里不停在笑,他花了二十年时间,终于能人所不能,达成了建立王国、统一天下的大任。

从前的朋友也好、敌人也好,从此每一个都要俯伏在自己身前,任由他的旨意操控一生。

小白深深吸了一口气,好一会才道:“很好,你等平身。”众人才敢再抬起头来,但却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敢站起来。

那个血儿,刀锋冷的孩子跟刀锋冷,是站起来的六个人其中之一,脸上还带着依样不变的不羁笑意,凝视小白。

身后的刀锋冷抢着道:“皇上,他便是犬儿了,绝对是了不起的出色人才,皇上大可放心任用他啊!”

小白轻轻微笑,问道:“你叫甚么名字?”

血儿推开了身旁的妓女,但却未有整理好散乱的长发,以及那松开了的衣衫,充满信心的道:“禀告皇上,小的名字并不影响我天赋才能、实力,一个名称罢了,我父替我取了二字——中血,刀中血。”

小白上前,一手搭在他的肩膀,道:“很好,你是四师兄的孩子,计算辈份,朕便是你师叔了。”

小白的话还未说完,那性急的刀中血便抢着道:“哈……,希望小的能有机会为朝廷效力,不枉此生便太好了。”

刀中血的话才完结,身后两丈之外,一个文质彬彬的书生打扮少年,身旁又有一个赤膊的粗眉少年人,当下插了一句:“能否得获英明的皇上重用,当以实力争取表现,决计不是凭借裙带关系啊!”

那粗眉少年当下接口道:“大哥说得对,皇上用人惟才,你拉拉扯扯的想要人可怜似的,太不像话了,哼!”

刀中血的回应是甚么呢?是刀招!

陡然动手,当别人惊觉时,已陷于他的刀网之内,难以突围,寒飒飒的刀风袭来,竟毫不留手。

好明显刀中血是想要在小白面前露出他的杀力,好教小白对他另眼相看,以便自己夺得高官厚爵。

只是粗眉少年暴喝一声,拔出一枝近五尺长的玉箫来,凌空虚发,杀力破空剌出,竟挟着隐隐雷声,越空锐挫“刀网”。

小白看着二人对战,只觉那粗眉少年的步法、姿势,皆十二分熟悉,愈看愈是好奇。

斗得一阵,那文质彬彬的少年也按捺不住,一步又一步的逼近前去,手中折扇轻动,似在找寻最恰当的动手机会。

只是仍距离战斗中的刀中血大约十步之遥,忽地一大阵药味攻来,头上劲风凛冽,教他不得不回身对攻,截住来势。

手持折扇的姓文名杰,跟其弟那粗眉的小子万力原为一伙,小白稍稍瞥见二人出招,脸上已发出会心微笑,大概已知悉两者身份,一股暖意就在心头浮起,十分受用。

而截住文杰的人,一身肥肿难分,一张脸儿的两块肥腮好生臃肿,眼目眯成一线,怪模怪样却相当可爱。

这发出阵阵怪异药味的胖子,每挥出一招总爱大吼一声,似是以壮声威,教人特别注意。

显然,小白好清楚这胖小子的来龙去脉,因为他手中的神兵太奇特,就只有一个人会用,这神兵名为“百年归老”。

对了,这全身会透散出药味来的胖少年,好明显就是上一代“神、魔、道、狂、邪”之中的食狂药口褔后人。

他的同一式“百年归老苦苦痴缠”,以双手舞卷挥动,神兵如灵蛇飞转,双掌在适当狭缝中轰出突袭。

功力虽未及药口褔,但只是未足二十岁,便有如此奇能神功,倒也是非凡新一代人物了。

刀中血、万力、文杰、药口褔的后人,四人在战,除了刀锋冷以外,还有一人站了起来,却未有技入战斗中。

他好冷静,身高近七尺,庞然大物手持一个好大好大的剑鞘,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