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来临,在苍穹上拉出一丝黑暗,顷刻间布满整个天际。wwW。qUAnbEn-xIaosHuo。cOm

天黑了,膳堂中几点烛火颤悠晃动,似乎要被偶然刮进来的夜风吹灭,却异常坚挺的坚持了下来。

风吹叶摇动。

张小邪面色通红,双目直逼和自己差不多高矮的江文雀。火光晃动,将他的身影拉长。

江文雀无辜的看着身侧的萧圣宇和文十道,暗暗骂娘,这不是躺着也中枪?当然,最恨的还是莫过于看上去文绉绉有那么几分酸腐气息的三师兄。

但真正让他愿意站在张小邪面前并且接受他一拳的原因,还是因为好奇。

张小邪一拳力量到底有多大?他同样想知道。指玄境的他,同样可以一力破千军。

目光落到张小邪身上,他深深吸了口气,体内气机牵引之下,一道淡淡的真气外放,衣袂无风自动,宛若风中松柏傲然不动。

萧雅宛若百合,清丽淡雅,看着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张小邪摸样,忍不住扑哧一笑,俏皮道:“六师弟,师姐我看好你哦。”

这一笑,立刻将原本有几分肃穆沉重的气氛打散。

张小邪打了一个酒嗝,酒气四溢,但凭着三分清醒强自站立,这萧雅那就算不倾城也绝对倾倒一批人的笑容视若无睹。

他目光中,只有江文雀。

如山,不巍峨,却散发出一种莫名的力量。

“来吧。”

江文雀呼了口气,看似淡然却又三分紧张的看着张小邪。

张小邪右拳微微握紧,发出咯吱之声,在这个风轻云淡的夜晚中,格外的嘹亮。他猛然抬头,看着萧圣宇、文十道等人道:“半步,你们就信了么?”

几人笑着点了点头,其中不乏萧雅做了一个可爱的鬼脸。

江文雀心性坚韧,异于常人,三年小成,已经触及了指玄巅峰,是不可多得的修习天道人才,整个龙虎山天师府,恐怕除了那个一走就没回来过的大师兄外,也只有江文雀天资最高,尤其在指玄之境便感悟出‘气罩’,更是了不得的事情,连陈道宗都忍不住拍案赞了一句‘天纵奇才’。

让江文雀出手,也是因为萧圣宇和文十道修为乃是道空之境,放在天下九州之上,也是一流高手,若是真的被张小邪击退,面子上实在是挂不住。而萧雅乃女儿身,自然不适合出面。整个龙虎山弟子师傅加上做饭的老白和吃草的青牛,两只手也数的过来,不是他江文雀还能够找谁?

“五师兄,你,小心了。”

张小邪善意提醒了一句,脸上的红色已经少了几分。

江文雀一拍胸脯道:“使劲来。”

张小邪哦了一声,酒意袭来,扎下马步,大喝一声,右拳猛然挥出。

说出拳就出拳。

一拳出,风声盎然。这一拳,居然凭空打出了一道脆响,拳未至,声先动,听得身侧几人面色一变。如此一拳,堪称霸道,绝对有千斤之力。

江文雀咬紧牙关气机绵长,气罩大显。

张小邪的拳头终于轰在了江文雀的胸前。

江文雀眉头一皱,迅速分开,眼眸深处露出一丝讶然和不信,小腹之上传来一阵疼痛,脚下青石碎裂,硬生生的被击退半步。

“不会吧?真的有半步唉。”

萧雅第一个跳出来,美目妙转,盯着张小邪看个不停。萧圣宇和文十道四目相对,干咽一口唾沫。

这小子,真行。

江文雀叹了口气,揉了揉小腹,对着张小邪咧嘴一笑道:“六师弟,我信了。”

张小邪一拳挥出体内力量去了七七八八,酒意也醒了九分,朝着江文雀抱拳道:“对不住了五师兄,这力量我没法控制,可不是有意的。”

“呵呵,没事,你这全力的一拳,反而让我感悟到了一丝天道之力。”

江文雀笑容满面,丝毫没有因为退后半步而显得恼怒之意。

张小邪则低喃一句‘哪里是全力哦,只是七分力道’,却没敢让众人听到。

萧圣宇走到张小邪身边,足足比张小邪高出半头,笑着拍了拍张小邪的肩膀道:“好小子,你这力气,恐怕连我都挡不住了。”

张小邪抱以一笑的挠了挠头,装作无辜。文十道提着酒葫芦同样笑意不断自言自语道:“就这力气,叫你张蛮儿罢了。”

萧雅立刻哼了一声,对着文十道怒道:“三师兄,还是六师弟更好听。”

文十道见萧雅动怒,立刻若霜打的茄子,低头喝酒不语。山上有三个惹不得,除了潭边那头连陈道宗见到都要合掌叫一声‘青叔’的老青牛和掌管膳堂偷他一根瓜绝对可以追得你满山跑的老白外,就是这个性格直爽的萧雅了。

张小邪不由得真心觉得萧雅对自己好,立刻感激的看了她一眼,叫了一声‘四师姐,不打紧的’,立刻惹来萧雅一阵白眼,哼道:“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赵蛮儿不好听,谁也不许叫。”

众人无语,张小邪感激涕零。第一次上山碰到这么一个‘善解人意’的四师姐,真的是祖坟冒青烟了不成?但所谓人对己善,己自当对人好。

想着想着,却觉得肚子一阵翻腾,却是日间喝多了水,加上刚刚喝了两口烈酒,憋着一肚子的尿,讪讪的看了一眼为自己‘打抱不平’的萧雅,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开口,奈何实在憋不住,只得硬着头皮道:“四师姐,茅房在什么地方?”

萧雅面色一红,萧圣宇三人大笑,一时间气氛和谐之极。

······

膳堂后有一个小小的苗圃,里面种植了些瓜果蔬菜,听二师兄说是负责膳堂但极少做饭的姓白老头种的,厕所就在苗圃边上。

张小邪**,解决完之后,感觉浑身说不出的舒坦,但腹中空空,被那几个没良心的师兄‘忽悠’的连饭都没吃上一口,加上一拳掏空了七分力气,颇感饥饿。

此刻清月高悬,月光如水笼罩在小小的苗圃之上,只见一片绿油油的草木架子上,结出了好几个青翠欲滴的黄瓜。

张小邪喉头动了动,最终还是放弃偷瓜的打算,而是朝着膳堂的厨房走去,期望能够找到一丝充饥之物。

厨房的门是开着的,灶台边上,半蹲着一个头发花白驼着背的老头,正是先前在膳堂大厅看到的抽旱烟老头,听二师兄说这老头姓白,耳朵不太好使,所有大家都叫他‘老背’,平常不和大伙一起,只爱抽那根永远都抽不完的旱烟。

萧圣宇说当年他和萧雅上山,老白还没上山,只是突然就出现了,至于究竟是几年前还是十几年前,那只有天知地知陈道宗知道了。

张小邪站在门口,看着老头佝偻的背影,莫名的觉得有几分凄凉,甚至看到了张九黄身上的那一丝落寞。

他轻轻敲了敲已经破败不堪的木门,木门发出吱呀之声。

驼背老头依旧半蹲着,头也不回,似乎在地上出神的画着什么。

张小邪剑眉皱了皱,不由得加重了几分力道,木门发出咚咚之声,但驼背老白依旧无动于衷。

真的耳背?

张小邪想了想,本来想一走了之不去打扰老白,但看老白如此出神摸样,还是忍不住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

老白这一次没有在抽旱烟,反而是拿着那只泛出铜锈的斑驳烟斗,在青石地面上划来划去,出神的紧,连张小邪走到他身后都不曾感觉到。

张小邪借着微弱的月光,勉强看得出这老头左一道有一道,宛若鬼画符一般,但偏偏是力透纸背极具视觉冲击力,坚硬的青石在他的烟斗之下,宛若豆腐一般。他四岁练字,虽然还不曾小成,但对于驼背老背的一笔一划,却能够感受到其中肃杀之意。

老白就这么好不停歇的画着,同样的一竖一横,足足重复画了几十遍。

张小邪就那么一动不动的看着,连肚中饥饿都抛诸脑后。当年张九黄不让自己看的那一种肃杀,居然在这里遇到。

双目由原先的疑惑不解到现在的惊讶无比,后来干脆的半蹲在老白身侧看老白的‘挥斥方遒’。

老白的随意一画,似乎有那么点仗剑天涯除魔天地的意味。青石上的横竖弯曲线看似凌乱实则条理清晰,一横一竖都有那么浑然天成的感觉。

张小邪一时间看得呆了,右手不由自主的跟着老白在地上划来划去。练字多年,对于笔力掌握比之常人不知道要高明多少倍,熟练多少倍。

一直低头不语只顾挥着烟斗胡乱画的老白忽然抬头,对着张小邪咧嘴一笑,豁了牙的嘴直漏风。

“说半步,就半步。你小子,有那么点意思。”

张小邪手中动作一停,讪讪一笑却引以为傲,以平凡之身击退江文雀,整个天下又有几个人?

但对于这个大师兄口中的传奇性人物,他还是心怀敬仰,便豁然起身真心道:“前辈,我不是有心打扰。”

豁牙耳背还驼背的白发老白晃悠悠的站起身子,比张小邪足足矮了一半,烟斗朝着灶台上敲了敲,将烟灰敲掉,就那么朝着嘴里一放,深深吸了一口,诡异的吐出一阵白烟。他艰难的抬头看着张小邪,一指脚下仿若符篆一般的青石笑道:“感兴趣?”

张小邪默然点头嗯了一声,肚子却很不争气的咕噜一声压过嗯声,好在脸皮已经被苏小黄引领得厚比城墙。

老白毫不介意一笑道:“那几个家伙贪嘴的紧,锅里还有一些,自己动手去。”

张小邪本来还想客套一番,实在是肚中饥饿便二话不说盛了些饭菜,简单的青菜萝卜豆腐入口,瞬间知道二师兄三师兄四师姐五师兄为什么不顾吃相狼狈了。

娘咧,这简直就是人间美味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