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似乎更大了。wWW,QuanBen-XiaoShuo,cOM

整个白帝城好像一只巨大的白色蟾蜍,静静的伏在地面之上。看似一片安静寂寥,但整座城池绵绵百里地,已经伸出了数不尽的好大头颅。

一股无上剑气自剑楼之中缓缓传开。

剑气弥漫,肃杀而凌然。

“十六年不见,你却老了许多。”

白衣玉箫魏白宗淡淡开口,丝毫不顾忌来自剑楼的肃杀剑意。若是那赵刺柏不开启万剑归宗大阵,这剑楼,怎么承受得住自己一箫之力?

成名了几十年,但依旧一如当年那般潇洒不羁,丝毫不见岁月年轮在清瘦白润脸庞上留下任何沧桑的魏白宗看着身前白发苍苍形态佝偻的老者,脑海中没由来的闪过了当年那一席玄黄长衫的背剑人。

若是张小邪在此,当真会立马震惊叹一句‘你当真是高手?’

这老头豁然抬首,豁牙儿似乎有风声呼呼,不是龙虎山那落寞伙夫还能有谁?

只是这一刻,拿着旱烟斗只知道蹒跚一侧的老白却难得的挺了挺腰。

他盯着魏白宗扫了一眼,抽了口旱烟斗,表情之中带了那么一丝心酸。

“当年输了你一招,他说我能赢。这十几年我寻思着,怕是等不到下一个群英会,所以就找你来了。”

魏白宗深吸一口气。

几十年修道,他也算是入了武道巅峰。

可没当想起那一位随意的一剑,总觉得自己差了太多。

他叹了口气,却笑了笑,嘲讽的盯着老白手中烟斗瞅了瞅,问了句不用剑了?

老白点了点头,摸了摸手中斑驳旱烟斗。

这些年,除了他,可还有谁能够听自己念叨些成年往事?

“打?”

魏白宗若有所思。

“打。”

老白吐出一口烟圈。

“现在打?”

魏白宗略带询问。

“现在打。”

老白目光中带着一丝坚毅。

魏白宗不在开口,而是摸了摸尺寸玉箫。

一声玉箫曲悠悠,道不尽当年情和仇。三万里江河滔滔,潮起潮落几度秋?

箫声响起,四周雪花陡然狂乱飞舞,在某一刻,轰然炸裂。

真气四射,剑楼之中剑意蓬勃,将来自剑楼之巅的狂乱真气全部抵消。

魏白宗静立一头,目光之中潇洒淡然已经化作一片凌厉和肃杀。

一直直不起腰的老白这一次居然鬼使神差的直起了腰。

看似日间枯黄的双眸之中,陡然闪过了一丝凌厉。

当年那一剑输在了魏白宗的玉箫神曲‘碧海潮生’之下。这一次,又会如何?

宛若潮汐滚滚的箫声起伏而来。

老白陡然间单指一竖,接着画了一个圈。

原本已经逐渐散开的雪白烟雾在顷刻间凝聚在一起。

斑驳旱烟斗遥遥朝着白色烟雾一阵圈点刻画。

那一刻,阵阵狂肆的能量自有形无体的雪白烟雾中轰然而出,化作一只巨大青牛。

青牛四蹄奋踏,一头钻入无形无色的碧海潮生之中。

一时间风声大作,四周雪花轰然散开,竟是不敢迫近这两人交战的十里之内。

魏白宗神色微微一变,双手持玉箫,箫声绵绵不绝,气机悠长深远,清脆高昂之中隐隐有苦涩沉闷。

那一头白雾化作的四蹄老牛横冲满足如无形碧海,端的是个翻江倒海山崩地裂。

那一刻,气冲斗牛天地变色。

九层亭榭琥珀水晶阁之内,夏问天目光闪动嘀咕一句‘龙虎虚空神符?’随后又一笑否定。这气冲斗牛虽然看似无形,可入手非指成符也有形,算不得真正的神符,顶死了也就是虚空灵符和虚空神符之间。

当年传说武当的**和龙虎山的张天师斗了一场法,虚空神符出手直接毁了大半道观。眼前这一道,力量还差的紧。

赵刺柏颓然一座,遥遥朝着西南看了一眼。

当年自己剑道胜不了浩然正气的夏问天,赢不得音律神通的箫神琴帝,输给了后生晚辈刀圣仇天怒,难不成还要输给区区符篆道?

两人神思不定,唯独傲然站立琥珀水晶前的文天阙桃花眸子散发精光。

剑楼之巅依旧是玉箫对烟斗,依旧是一静对一动。

可整个白帝城却已经铺上了一层莫名肃杀。

音律所化的碧海潮声和符篆所画的气冲斗牛似乎交战到了极致。

整个剑楼尽管有万剑归宗阵守护,但剑楼之内剑光四动,不少剑楼弟子御剑而出面带惊慌,显然在剑楼之内已经感受到楼顶那一丝无形而磅礴的浩然之力。

魏白宗不敢撤箫,剑眉上翘额头生汗。

对方的气冲斗牛步步逼近。

老白右手紧握斑驳烟斗一刻不敢放松,整个身子已经跟着颤颤巍巍面色苍白。

整座白帝城不管入流不入流的江湖武夫道家高手纷纷皱紧眉头一分一毫不愿放弃。

烟花柳巷内的一位粉红衣衫俏佳人双眸含秋水,同样静静的倚在梨花樟木窗前托腮凝视。在那位白衣烟斗身子似乎一颤的当儿,俏佳人摇了摇头,自言自语说了句‘还是不行’,便转过身子关窗出门。

还是不行。

剑楼之巅的魏白宗陡然用尽全力吹了一个极高音调。

整座城头的积雪居然纷纷一颤掉落街头巷尾。

碧海潮生大浪滔天怒意奔腾**下。

老白紧握烟斗的右手陡然松了松,面色越发苍白。

原本气冲斗牛横冲直撞看似破了碧海潮,可这会却呜呜低吼坐了困兽斗。

夏问天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上翘的眉头跟着挑了挑。

若是由那位深通天道人道武道三道的剑客出手,魏白宗可有一线胜机?

赵刺柏似乎也看出了些名堂,枯松也似的脸上多了一丝淡淡笑意,但眉头却拧的更紧。

输了音律半招,自己这无上剑道当真就比得过那气冲斗牛符篆一道?

纷飞大雪似乎在一瞬间停了下来。

老白低沉的叹了口气,右手缓缓垂下。

困兽斗的符篆画牛也在顷刻间呜呼哀哉被碧海浪潮吞噬干净。

魏白宗面色陡然一阵潮红,抽箫离口气喘如牛大汗淋漓。

剑楼剑气悄然消散。

万千道目光精彩纷呈。学武学道的,若是错过了今日白帝城一场斗,怕是要遗憾终生。

老白输了。

这一次输了半招。他抬头看了魏白宗一眼。

魏白宗上前一步,既不开口也不笑话。

若是放在十年前,自己不曾突破碧海潮声的最后一曲洞天大关,怕是要在气冲斗牛下颜面尽失。

整个天际似乎也顷刻间安静了下来,唯独那一缕寒风呼啸而过。

老白突然咳嗽一声,直接咳出了一口鲜血。

魏白宗眉头挑了挑,欲言又止。

“能帮我一个忙?”

老白擦了擦口角血渍,带着一丝坦然苦笑。十六年来日夜画符一心向道,依旧输了半招。可这一次,心服口服。

魏白宗点了点头说什么忙。

老白认真的想了想,想到了山上那个大智若愚实诚小子。叹了口气,一指白帝城道:“有个人,以后怕是要路过这里。若是可以,让那姓孟的,不要找他麻烦。”

魏白宗毫不犹豫再度点头。

老白笑意更盛,一指白帝千里外的千里荒凉,说了句坟头有九黄。接着右手抬起,斑驳烟斗缓缓在厚实大雪上刻了几个字。

烟斗停,整个人跟着倒下。

那一刻,死而无憾,面带笑意。

白衣玉箫魏白宗答应的事,便是上穷碧落下黄泉,也会全力而为。

魏白宗突然叹了口气,一脸傲然再顷刻间又多了一丝落寞。

那些年的喝酒论道故人脸,如今又少了一个熟悉的啊。

原本停住的风雪,陡然间若发了狂一般的挥挥洒洒,将之前的一切尽数盖住。只剩下一道在寒风中的白衣身影,一直站到了暮色苍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