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荒外,凉州。WwW、QunabEN、coM

北凉接北莽,常年和北莽兵戎相向,导致凉州境内,人人擅长骑射,哪怕是踽踽小童、蹒跚老翁,同样能开弓能提刀,武风甚浓。

暮色苍凉,龙卷如风,道道黄沙在风中卷起,若冷冽寒刀。

北凉关外大漠之景乃是中州以及东南一些个士子名流笔下写不出的壮阔诗词,除了一些个饶有兴怀的兵戎将士,可提刀刻一手‘风沙扑面如刀割’,或面对狼烟吟一首‘大漠孤烟裹尸还’。

老李退伍十年之久,但每每念及昔年军旅生活,总有一股热血澎湃。这些年,他并未随着子女入城中生活,而是在凉州城外搭了个小棚,平日里蒸煮些茶水,免费赠予路过零散军卒,久而久之,无论一些个久经沙场的老兵还是未曾退却童稚的新兵,都和这位已经入了六旬的老翁交流一番。

说是讨一杯茶水,还不如说是和这位曾经深入北莽杀敌的老兵谈一谈热血澎湃昔年事。

残阳如血,茶棚之中,零散坐着几个长途跋涉而回的散客,似乎并没有军旅客人,老李便静静坐在茶棚一角,蒸煮一些个茶水,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眼眸之中闪过一丝莫名苍凉。

中州那位帝王一年前被人在帝宫之巅,一剑斩杀,龙脉被损,彻彻底底让整个九州为之震动,一些个蠢蠢欲动的九州草莽便按捺不住揭竿而起。原本中州的三大家族和李家王朝便明里服从暗里出手,更是让这个风雨飘摇的九州多了一层不安。除了九州动乱。北莽之主更是乘机出手,试图以雷霆之势夺九州,好在凉州尚武。这才勉强抵抗住。

九州动乱,好在中州出了位惊才艳艳的女帝王,以无上手段镇压九州动乱。听说本来该是重臣举荐,世袭长子李十戒成就帝王之位,可一位魏皇叔带着一根玉箫一句话,便彻彻底底让群臣闭口不语。

玉箫是杀了一些个不安分的武将,一句话便是让李十戒禅让。他亲自出手镇北莽,这才打消了北莽乱凉州的计划。

一年了,这世道。似乎该逐渐太平了。

老李倒了杯茶,喝了一口长长叹了口气。

“老李,来一坛老酒。”

一名瘸腿老兵缓缓入了凉棚,随意坐在一张木桌边上。似乎和老李极为熟稔。讲起话来。也便自然的很。

“老张,怎么这会才来?”

老李立刻笑呵呵的起身,从身后取出一坛陶胚酒坛,亲自给换做老张的老兵倒了一碗。

北凉喝酒只用碗,此言不虚。

酒是烈酒,自己酿制的粗劣老酒,喝在嘴里,自有一股辛辣味。除了北凉以外,任何人喝着都不顺口。可这些个军旅之徒。偏生喜欢其中一口辛辣苦涩。

老张似乎也上了年岁,加上腿脚不好,猛的一口喝酒到底,砸了咂嘴,朝着老李道:“还不是因为中州那位。”

老李眉头立刻一鞘,拉过一张凳子,干脆坐在老张身边:“又出事了?”

“那倒不是,不过听说中州那位,要亲自巡视北凉。这不是,咱们北凉王储不得表示表示,操兵黩武一番,免得让那位动了肝火说咱北凉治军不严。”

老张开口,略带一丝愠怒。

他是北凉军中一名伙夫,无官阶,身份地位在整个北凉军中,确确实实算得上低下到了极致。不过贵在呆在北凉军中时日久了,一些个小道消息自然也就更容易探听到。

“难怪这两日老图他们都没来我这茶铺喝茶喝酒,原来是有任务了。”

老李点了点头叹了口气,刚要再开口,自茶棚之外,不声不响走进来两个人。

一男一女。

男自身穿蓝袍,一副道士扮相。女子身穿青衣抱青锋,大抵是婢女摸样。二人身侧,一人身侧跟了一只双拳大小的火红小狼。二者尽皆风尘仆仆,面带一丝沧桑。

老李眼眸一亮,不由自主盯着二人看了一眼。

“来一壶酒,一壶茶。”

男子轻轻擦了擦瘸腿小桌,一屁股坐下,朝着老李裂开嘴一笑。老李立刻起身,领一壶老酒一壶清茶,走了过来。

“二位似乎不是我北凉之人啊。”

老李习惯了和过往客人闲唠嗑几句。北凉贵为北方重城,常日不缺九州之人来往,光光看二人装束打扮,他便可判断出二人并非出身北凉。

“确实不是。”

青年依旧笑意如初,指了指身前青衣抱剑小婢道:“她出身沧州,我出身扬州。”

老李点了点头哦了一声,满脸皱纹如老树,笑着夸了二人,大抵是说青年清儒灵秀,青衣小婢钟灵毓秀,跟着指了指张小邪身前一坛老酒道:“这酒辛辣的紧,小哥可要兑水?”

青年摆了摆手,朝着老李善意一笑道:“东南剑人春,我曾喝过一坛。听说西北关外的火中烧,同样够味。”

老李笑意一僵,伸出指头不由自主缩回头。

作为常年奔波军旅的老兵,他又如何不知道东南第一酒剑人春?昔年有幸得了一位东南军卒带来的一小壶剑人春,喝了一口睡了三天三夜险些彻底没醒过来,如何不知道剑人春的威压?自己亲自酿造的一壶老酒虽说勉强称得上烈酒,但和北方第一烈酒火中烧相比,不知道要差了多少筹,又如何敢和剑人春争风头。

他一竖大拇指说公子好气魄。

青年一言不发,老头眼中面中的那一丝不信自然彻彻底底落入眼帘,他顺手操起一坛酒,揭开土红风口,以嘴对坛口,微微仰起脖子。咕噜咕噜一口饮尽坛中酒。

酒确实够辛辣。

青年喝完,大大咧咧一挥袖子一撸嘴角,砸了咂嘴竖起拇指说不错。跟着轻松做回凳子上,顺手给青衣抱剑小婢倒了一杯茶。

老李彻彻底底被青年如此潇洒大气的一口坛对嘴惊住了,同样坐在另一侧的老张也目瞪口呆流露一丝讶然。

北凉人人豪爽不假,但也当真没见过多少能一坛毫不犹豫喝得地朝天的人物,除了一些个军旅老酒鬼外,如眼前青年这般一口饮尽坛中酒的,确确实实屈指可数。更何况还是传闻中东南那帮柔弱士子类型的公子哥?

两人彻彻底底服了。

借着酒意一番闲聊。青年自称张小邪,两位经历军旅生涯的老兵一时间只觉得耳熟,却终究没想起到底是谁。干脆放弃去想,和张小邪喝了几杯,彼此关系更为熟络。

对于张小邪对面青衣小婢手中抱得神兵似乎来了几分兴趣,但见叫做张小邪的青年似乎并不打算好生展示。二人也就放弃。

张小邪闲谈之中。问及先前老张口中提及中州那位,说是不是九州之主女人皇李清檀?

向来对中州帝王名姓忌讳甚深的两位老兵立刻面色苍白,朝着四周看了看,发现并未有人注意,这才松了口气。

“张公子,中州那位名姓,可不是我等凡俗随随便便能喊的。”

老李善意提醒,瘸腿的老张则依旧带着几分惊恐不安。似乎对眼前青年如此毫不在乎显得有几分愠怒。

张小邪对两位老人的提醒并不介意,但还是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双眸看天,略带着一丝出神。

一年时光悄然过,这一年中,她还好么?

见张小邪点头,二人这才松了口气。

“自从老人皇被人一剑斩杀之后,中州那位雷厉风行,文又吴必文一干人,武有魏皇叔、大内崔白讳一帮,确确实实震慑了九州。这些日子北莽异动,魏皇叔又已经回白帝城,中州那位得到情报不敢怠慢,便亲临巡视。”

老张摇了摇头道。

“可不是么。唉,老夫一直想不明白,一年前那人怎么可能在中州斩了老人皇从容离去,中州那帮武夫,当真该杀。”

老李叹了口气。

两人自然没有发现桌前张小邪一动不动的眉头微微挑了挑,抱剑的青衣小婢同样身形一僵,倒是地面两只宛若小狗一般的火红小狼一动不动。

“哟,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免得到时候被骂。”

老张喝完一碗酒,看了看天色,面色微微一变,匆匆告辞。

老李起身相送。

张小邪则静静看着眼前青衣小婢。

青衣小婢自然是王青鸟。

一年前那一剑,确确实实盖世无双。

斩了人皇,断了李家气机,若非李清檀体内带着一道真龙之气,李家王朝怕当真要彻底被人推翻。只可惜一剑斩了李无疆,也跟着斩断了自己和李清檀那一丝说不清的暧昧。

“公子又在想那件事情了么?”

对面王青鸟樱唇沾了沾温热茶水,双眸空灵盯着张小邪。

张小邪深吸一口气,回过神来摇摇头笑道:“差不多忘了。”

王青鸟点了点头,放下粗瓷碗,芊芊素指摩挲怀中剑。

这一把剑,便是当年斩了李无疆的那把剑。

“两位大老远赶来北凉,可是省亲?”

送走老张的老李再度回到座位前,似乎和二人关系极为融洽。王青鸟沉默不语,张小邪却抿了抿嘴,略带一丝苍凉道:“不知道李爷爷听没听说过一个人,叫做白凌凤。”

“白凌凤?”

老李皱眉想了想,最终摇了摇头道:“北凉城这么大,可能叫白凌凤的有几百个,我如何知晓。若是有一些个特征或者名声,或许我能晓得。”

“那人,昔年在北凉,是个厨子,不过一夜之间,杀了三千食客。”

张小邪一字一顿,缓缓道来。

张九黄那句‘三千食客一夜死,煌煌北凉留我情’,缓缓萦绕在耳畔。

“杀了三千食客,是个厨子....”

老李似乎陷入回忆之中,某一刻,眉头一挑神色一僵道:“你说的是那个了不得的武夫?”

“你知道?”

张小邪眉头一松略带一丝惊喜之色。

不辞万里入北凉,可不是只为了寻找白凌凤青冢,以了却心头夙愿?只可惜再北凉城外城内转了好几天,终究没人知晓白凌凤的坟墓。

“几十年前,我当时不过是一个军中走卒,便听说过这个人。”

老李昏花老眼透着一丝明朗,堪堪道:“当年那个厨子并不出名,老实之极。结果被酒楼客人临蓐了妻女,一怒之下,将酒楼食客尽数杀死,此人后来被北凉通缉,不过后来听说成就武道大能,甚至还入了武夫之中的什么十大高手榜,这才让人撤消了通缉。”

“只可惜,那人几年前,听说与人比试,死了。”

老李语调透苍凉。

北凉出高手,那便是北凉的脸面。白凌凤成就天下第四的名头,便是北凉一张脸,他确确实实知晓。

“那李爷爷,你可知道老白坟冢何在?”

老李点点头,张小邪面色越发激动。

万里赴北凉,这一趟,值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