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声轰隆,厚黑的云雾仿佛将整个扬州城都要盖住一般,整个扬州城上空,电闪雷鸣风声大作,东瘦湖面之上水浪滔天,万树惊颤,残花飘零飞落湖面最终被激浪化作齑粉。WWw。QUAbEn-XIAoShUo。Com湖面曲折廊檐发出吱呀吱呀之声,顷刻间暴雨如注,若万箭攒集,击打在小小楼台亭榭之上,发出噼啪之声,让人没由来心头一颤。

好一场雷雨。

东瘦湖岸岸堤不远处有一供游人休憩的小小木亭,木亭之内,一道瘦小身影蜷缩在木亭一角,一道惊雷落下,瘦小身影顿时一颤。

“贼他娘的老天,好端端的没事打什么雷下什么雨。”

衣衫破烂但面容清秀,尤其一对卧蚕浓眉越发将他瘦弱的身躯衬托的极具坚毅气度,此人居然正是苏小黄。

此刻他抬头看着漫天空的乌云雷电,面色不由得一阵惨白,死死抱着手中一把只有尺许的断剑,咬牙怒瞪天空。

似乎真的被木亭小子一眼怒瞪吓到,原本还电闪雷鸣一片天昏地暗的天空突然间如被人清洗过一般,漫天黑云悄然散去,碧空万里只飘着如丝的细雨,整个东瘦湖面映衬在这细雨之中,越发的迷蒙动人。

苏小黄长长的舒了口气,苍白面容微微泛出一丝红润,倏然起身潇洒抱剑,朝着木亭另一侧看了一眼。木亭另一侧,半躺着一道全身上下同样破烂披着淡黄袈裟露着好大一颗闪亮光头的一片滚圆的小和尚。

这小和尚整日古里古怪,昨日和他在东瘦湖畔相遇聊了大半宿结果依旧神采奕奕谈天论地不亦乐乎,末了还掏出一只烧鸡腿祭了两人五脏庙。

对于留着好大光头的佛门弟子,从小到大只知道一把刀一把剑就可以斩妖除魔杀他个昏天暗地的他自然谈不上敬重,更何况还是一个能吃肉能吹牛的小和尚?此刻想想谈了一宿结果连小和尚名讳都不知道没由来一阵汗颜。

他拍了拍身上灰尘,伸脚踢了踢小和尚:“喂,小和尚,雨要停了,你还走不走?”

正沉浸在黄粱美梦口水三千尺的小和尚蓦然一惊,睁开惺忪睡眼擦了擦嘴角口水促狭一笑,环顾四周这才发现大好晴空碧波万顷美不胜收,一叹气暗暗嘀咕一句好大一只烤鸡就没了,隐隐有连连摇头扼腕叹息的举动。

“小和尚,和你聊了一晚上,这会肚子又饿了。”

苏小黄极具风度的站在小和尚身边,踢了踢脚下一只鸡骨头,没由来的感到肚子一阵叽咕,面部红心不跳促狭一笑。

小和尚立刻紧张一抱身前几斤肉小心翼翼摇头说没了。

苏小黄满脸笑意蹲在小和尚身边,一时玩心大起摸着小和尚硕大头颅,鼻头耸动动一副陶醉摸样。

“小和尚,我以前可是做过乞丐的,在那行当里头谈不上第一也勉强做个第二,这那里有肉香哪里有菜味,可瞒不过我鼻子哦。”

对于苏小黄毫不客气摸着光头,小和尚立刻耷拉着脸稍显无奈暗自摇头低声嘀咕一句要是我师父在,怕是你这一只手已经断了半只丢进湖水喂鱼,但依旧掏出一只硕大的肥鸡。

苏小黄双眸精光一动伸手要抢。

小和尚身子不动,身侧四周自由一股淡淡的灵力闪动,将苏小黄身子刚好阻挡在一寸左右,近在咫尺,但苏小黄却发现怎么也摸不到肥鸡半点。

苏小黄暗自一咬牙说我不信了,撅着屁股使出吃奶力气。

小和尚摇了摇头叹一句遇人不淑,居然还有人和和尚抢东西吃实在有悖天理,好在和尚我一心向佛慈悲为怀不愿杀生,说着念叨一句阿弥陀佛取了一块鸡腿扔给苏小黄。

苏小黄这才轻哼一声够义气。

年纪相仿一瘦一胖的两人坐在东瘦湖堤吃相如饕餮,风卷残云一挥袖子一抹嘴巴潇洒异常。

“小和尚,这烤鸡,贼香,哪偷来的?”

苏小黄兴犹未尽打了个饱嗝。

娘的,好些日子不曾享受如此味美佳肴啦。

“佛家弟子怎么不偷不盗自食其力,小僧自然不会偷,那太低俗。”

小和尚一本正经摸着好大光头笑意满面。

离开师傅虽然孤单了些,可乐的自由啊,也省的每天面对一张半天不说一句话的老脸纠结。“低俗个屁,能偷能盗的也是个手艺活,不过你这烤鸡确实香。闹了半天,还不知道和尚你的名字。咳咳,先郑重自我介绍一下,本人苏小黄,外号浪子剑客。”

苏小黄咳嗽一声骂了一句,旋即老神在在的摸了摸手中显然很劣质的短剑,一撸袖子潇洒异常。

“剑客?”

小和尚摸了摸光头,又摸了摸鼻子,盯着那一截断剑看了小半晌,眼眸中光芒变幻不定一片诧异。见过用剑的剑客,可当真没见过用劣质断剑自称剑客的乞丐。

“少废话,告诉我你名字就行。”

苏小黄摸着断剑底气没由来的弱了小半分,狠狠瞪了小和尚一眼。

小和尚嘿嘿一笑毫不介意,收回目光双掌一合,露出一副一本正经摸样:“小僧号大苦,外号杀生,你叫我杀生和尚就行。”

“杀生和尚?”

苏小黄闻言一愣,跟着放声哈哈大笑,似乎笑得喘不过气来背过身子抱着木亭柱子不停咳嗽。

小和尚一脸肥肉微微一皱,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当年大半夜和一群蚊虫聊着聊着,原本耐着佛心和这帮畜生打交道,聊着聊着一言不合一怒之下全部杀死,愧疚好些日子自封杀生。

这天下人,谁懂我辈心?

这边小和尚摇头苦叹,那边苏小黄仰头大笑。

湖面碧波荡漾,湖畔柳条荡漾,好一幅大好江南烟雨景。

偶尔路过东瘦湖畔撑着油纸伞上演一出才子佳人浪漫风的俊男靓女同时相视一眼骂了一句神经匆匆而走。

苏小黄似乎笑够了,深吸一口气,重新回到了小和尚身边道:“杀生,你来扬州城,做什么?”

“听说这扬州高手辈出,美女如云,乘着师傅不在励志苦修大禅,混迹江湖来磨砺佛心,争取身在高手从中面不改色,陷入花丛之中佛心不变。”

小和尚沉思片刻,语不惊人死不休,遥遥看着东瘦湖面上那一艘艘画舫上妙龄女子低叹一声,当真有几分佛道高人风范。

苏小黄忍无可忍再度放声大笑三声干脆一言不发摸着断剑仔细端详。

从小自认为除了张小邪再没服过任何人,斗嘴从未输过任何人的他,这一次彻底服了。

活了十几年,可当真没见过皮厚到面不红心不跳吃肉看美女的小和尚。信他还不如信手中这一把断剑。

“苏小黄,你来着扬州城,又是为了什么?”

小和尚保持一贯笑意盯着苏小黄手中断剑,饶有兴味。

“找一个人。”

苏小黄神色似乎在顷刻间多了一丝淡淡忧伤。

这一番变化也没刻意隐藏,自然没逃得过小和尚的观察,小眼睛滴溜溜的转了一圈:“找谁?”

“张小邪。”

苏小黄深吸一口气,吐出三个字后转头看着东瘦湖面怔怔发呆。

那一年张小邪一去不回。

自己找了一个月,结果连几大门派的门都没进得去直接被当做乞丐赶了出来。他从未介意过自己乞丐身份,甚至励志做一个有文化有素质有侠心的三有乞丐。

这一把断剑,就是象征。

只可惜自己这一走,却再也没勇气回去。

从小一直敬仰若天上神仙一般的赵平仙,一剑便斩了自己的梦。

从小生活的一帮大大小小十二个小乞丐,一夜之间灰飞烟灭化作一缕孤魂。

他咬牙切齿,泪水在眼眶中盘旋,深吸一口气恢复如初笑意,可那一抹苦涩谁看不出?

小和尚摸了摸头颅,念叨一句张小邪,摇头晃脑阿弥陀佛不断,并未追问下去,反倒是敲了敲苏小黄手中断剑:“苏小黄,想做大侠想做剑客,这一把断剑可不行。怎么没寻思着买一把真正的宝剑或者宝刀?拿出去晃两下也拉风唬人不是?不然这把断剑,瞅着就怪寒酸,谁当你是剑客?”

苏小黄将手中断剑抱得更紧,斜瞥了小和尚一眼,一甩油光碎发,收起那一抹心酸凄凉,咧嘴一笑道:“刀贵,没钱。”

小和尚笑意悚然一凝,遥望远方。

原来这个江湖,还有买不起刀的剑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