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明丽的阳光透过大殿镂空的窗棂泻进大殿,斑斑驳驳,给人一种恍若梦境的感觉。张启放下手中的笔,将刚刚批阅完毕,墨迹未干的奏章递给身边服侍的韩焕。

顺手端起一杯煮好的热茶轻呷了一口,一边起身来到大殿的门口享受着初春温煦的阳光,一边放下堆积在心头的繁杂的心绪,向殿外望去。只见高高的月台下,两队衣甲鲜明的禁卫笔直地站着,远处重重灰青色的殿顶渐渐隐没在视线深处。

看到张启神色不虞,韩焕小心地低笑道:“陛下,今日天气实在难得地好,陛下不若前往上林苑散散心。”

张启穿着一件黑色便袍,正是这种不冷不热的时候穿,他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便袍,忽然想起那年第一次见到皇后时,也是这种天气,这件便袍还是皇后亲手缝给自己,记得当时穿在身上的感觉竟有几分说不出来的温暖。

思忖之间,这才想起,自从上次与皇后大吵一次之后,已经整整一个多月没有见过皇后左芫了,丧子的痛苦已经在一个月的忙碌中不知不觉消散了一些,虽然依旧常常萦绕心头,却不再向开始一般刺痛心底,而是变成了一种悠长的隐痛,时时让他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痛苦,刻骨铭心。

看到张启神色沉重,韩焕小心地向后退了一步,低低地叹道:“陛下,奴婢很久没看到陛下展颜一笑了!”

张启闻言微微一怔,这才想起,来到这时代,拥有了这至高无上的尊荣身份后,自己的确再也没有体会过从前在二十一世纪时的那种简单的快乐,开怀大笑的次数似乎无法从记忆中寻找。一切都如那高踞于汉白玉月台上的大正殿一般,庄严、沉重。

忍不住苦笑一声,回头望了一眼一脸关切的韩焕,点头叹道:“随朕去宣明殿,朕去瞧瞧皇后。”

韩焕小心地看了一眼张启,低声道:“陛下,太尉尚未查清,陛下若是前往,还是莫要动怒的为好。”

张启闷哼一声,点了点头道:“朕去看看便好。不会有事!”

说毕,大步来到殿外。登上随侍侯旨的软舆早已等在殿外的软舆向皇后的宣明殿走去,这是张启真正意义上第一次来到皇后的寝宫,宣明殿位于咸阳宫,两座主殿之后,规模宏大,气势磅礴。是咸阳宫最华丽的宫殿,这里是历代秦王王后的寝宫,经过数百年的修整维护,更显得富丽堂皇,庄严中又透着一丝妩媚,沉稳而不失娴雅,宛若一名高贵的淑女静静地俯瞰着深宫中的凄婉哀怨。

当张启的软舆缓缓来到大殿前的广场时,偌大的广场,除去戒备森严的禁卫外,看不到一名内侍和宫女。原本华丽的宫殿,在上午的阳光中显得那样无力和苍白。

大概是没有料到张启会忽然出现在宣明殿,负责宣明殿守卫的禁卫,微微一呆,才同时跪倒在地齐声高呼道:“陛下万岁!”

被殿外的动静惊动。大殿紧闭着的镂空描金大门缓缓地打开了一条缝隙,一名三十多岁的中年内侍,神色慌张地跑到月台上重重地跪倒在地,颤声道:“奴婢宣明殿掌令赵呈,见过陛下,陛下万岁!”

张启心情沉重地看着那座死气沉沉的大殿。忍不住暗暗地叹了一口气。正要举步进去,只听韩焕小心地道:“陛下。宣明殿此刻乃是待罪之所,陛下若要进去,恐怕…”

张启闻言冷哼一声,并没有理会韩焕的劝阻,而是大步向殿内走去。大概是许久没有打开殿门了吧,大殿内一股浓重的浊气将张启呛得微微一窒,正在适应大殿内的昏暗光线,只听一个熟悉的声音颤抖着在耳边响起:“陛下…1⑹k小说wαр.⑴⑹k.CN整理…陛下怎么…”

张启转身望去,只见皇后左芫身穿一件淡紫色便袍,长发随意地绾在脑后,用一只玉簪固定着,玉容憔悴而苍白,身形又清瘦了一圈,那原本就纤细的腰肢更加地盈盈一握。

看到张启那熟悉身影,左芫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向张启惨然一笑道:“陛下是来赐死臣妾吗?”

张启闻言微微一呆。点头苦笑道:“朕是来看看你,并没有别的意思。”

左芫这时才看到张启身上穿着地,正是自己当日亲手缝制的便袍,不觉眼圈微微一红,哽咽道:“难得陛下还能想起臣妾,左芫知足了!”

张启看她脸色憔悴的不成样子,不觉点头叹道:“你身为皇后,竟然下得了毒手,朕今天来看你,便算一尽夫妻情分,太尉正在严查此案,相信不久就会将真相大白于天下,到时候你放心,朕绝不会牵连无辜,左大人,朕还是十分相信的,不会牵连到他的身上。”

左芫闻言知道张启已经把自己当作了凶手,不觉心中一阵锥心般剧痛,好半晌才艰难地苦笑道:“左芫谢过陛下隆恩!”

张启听她话带讥讽,不禁冷哼道:“皇后身体不好,多多静养,朕回宫去了!”

说毕,便要转身离开。

左芫闻言深深地地望了一眼张启和那件黑色便袍,凄然一笑道:“陛下,左芫能再见陛下一面已经心满意足,臣妾恭送陛下!”

说毕,瘦弱地娇躯微微一晃,恭敬地拜倒在地,苍白的玉容平添了三分决然。

张启看她没有如预料中一般大闹,不觉有些诧异,情不自禁地回身道:“皇后能如此冷静,令朕十分欣慰,朕一定会给你一个公道!”

这时,韩焕小心地道:“陛下,娘娘身体虚弱,若是能出去走走,会好些的。”

张启闻言脸色一变,瞥了一眼韩焕,冷冷地道:“太尉正在调查此案,待一切查清之后再说吧!”

冰冷的话语,将刚刚站起的左芫刺得浑身轻颤,脚下一个趔趄,幸好有身边的宫女及时扶着,这才无恙。

张启见状皱了皱眉,正要转身,只见一名身穿青色深衣的小内侍匆匆跑来,跪在张启面前道:“陛下,丞相在大正殿等候陛下,说有要事求见!”

张启闻言心中暗暗一紧,必定是前方的灭汉战争出了什么问题,不然冯劫绝不会如此慌张,顾不上理会皇后,一边登上软舆,一边厉声道:“快走,前往大正殿!”

看着张启的御驾匆匆消失在视线尽头,左芫那动人的凤目失神地收回目光,无力地瘫在地上,喃喃地苦笑道:“皇上竟然如此怀疑左芫,可惜了左芫五年的苦苦等待,什么浪子回头,倒不如不回头的好!唉…”

旁边,那名容貌清秀的小宫女上前小心地扶起左芫轻声安慰道:“娘娘莫要失望,皇上是难得的明君,凶手必定逃不过皇上的龙目!”

左芫苦笑一声,一边无力地在坐榻上坐下,一边点头叹道:“叶儿,不能这么说,我身为皇后而没有子嗣,恐怕已经难逃一死,今日又被人陷害到如此地步,父亲便是有心,在皇上面前由又不敢轻易求情,我…”

说到这里,已经是泣不成声,难以控制。

叶儿秀眉微蹙道:“娘娘,奴婢想办法去联系御史大人,看能不能救出娘娘于危难!”

左芫闻言急忙喝止道:“叶儿,不可!你这么做是要把我父亲也牵扯进来,陛下之英明为历代君王中少见,若是被察觉,我们反而死得更快!”

叶儿微微一呆,惶急地道:“娘娘,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啊!”

左芫望了一眼重新关闭的殿门,喃喃地道:“叶儿,放心,皇上杀不了我!”

当张启匆匆赶到大正殿的时候,这才发觉,丞相冯去疾、太尉冯劫,御史大夫左林,廷尉萧何都神色紧张地在大殿内等待着张启。

看到张启进来,同时下跪行礼道:“臣等见过陛下!”

张启看到他们同时进宫来见自己,心中便暗暗吃了一惊,急忙摆手道:“众位如此同时进宫,莫非是蒙恬出了事情?”

四人闻言脸色同时一变,冯去疾小心地上前道:“陛下,蒙恬如今已经包围了上党郡,并且将其设伏的三万精兵全部歼灭…”

张启闻言欣然点头道:“干的不错,上党守军不过七八万人,如今被灭掉三万,破城只是举手之劳!”

冯去疾闻言,犹豫了一下,才继续道:“蒙恬自从十天前包围上党后便一直围而不打…”

说到这里,抬眼望着张启,犹豫起来。其他三人的脸色愈加地阴沉起来,似乎有什么话,又不敢开口。

张启不由有些奇怪地道:“丞相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冯去疾闻言这才点头道:“近日老臣忽然听到有传言,说蒙恬这次退兵乃是想把那三十万大军据为己有,并已经秘密会晤了连夜赶到上党的陈平,要与刘邦联手,对抗陛下,与我大秦三分天下!”

冯去疾话音刚落,便听左林上前道:“陛下正所谓无风不起浪,传言虽然不可信,但是以不应忽视,眼下蒙恬又迟迟按兵不动,若是真有什么意外,必定会挑起大乱!”

张启闻言,双眉微微一挑,冷冷地道:“众位如何看待此事?”

左林应声道:“陛下理应立刻召回蒙恬,查清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