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启看着榻上那凄美的玉容,心中一阵锥心般剧痛,好半晌,才勉强咬牙道:“柔儿可是你害死的?说!”

丽姬娇躯一颤,挣扎着起身,缓缓跪在张启脚下,泪如泉涌地道:“陛下,丽姬该死,对不起柔儿…奴婢做的事,罪该万死…”

张启气得额上青筋直跳,脸色铁青,将殿内的内侍和宫女吓得浑身发抖,胆战心惊。

这时,昭明宫掌令张合匍匐在地上,放声泣道:“陛下,娘娘身怀有孕,陛下万万不可…”

不容他说完,张启一脚狠狠地踢在他身上,口中厉声骂道:“滚下去,这里没有你说话的地方!”

张合被张启一脚踢得,惨哼一声,趴在地上半天没了动静,吓得殿内的其他内侍个个悚然变色。看着丽姬那惨然的玉容,张启竭力克制下自己胸中喷涌的怒火,森冷地笑道:“朕听说你还在朕身上使用了催情葯?”

丽姬这时反而平静了下来,幽幽望神张启那熟悉面庞,低低地苦笑道:“自从赵高伏诛之后,丽姬和柔儿独守昭明宫,丽姬以为再也看不到皇上了。柔儿有了陛下的骨肉,我…我…绝望,若非是陛下前来探视怀孕的柔儿,只怕奴婢今生也难再见陛下一面了…”

张启闻言又气又怒,闪身退后一步,避开那死死抱着自己双腿的玉手,皱眉道:“你这么做,便是自寻死路,你如何面对死去的柔儿!?朕如何能够原谅你!?”

丽姬含泪凄然一笑道:“能与陛下再次温存数月,丽姬已经知足了,如今意外得到陛下的骨肉,丽姬虽死亦无憾了…”

张启望着泪眼婆娑的丽姬,忍不住长叹一声。原来,自从自己开始宠幸赵嫣以后,论地位上有皇后母仪天下,论得宠更有才情样貌都远胜丽姬的赵嫣,本来丽姬的地位勉强还在柔儿之上,但是自从柔儿意外怀孕之后,情况便发生了完全的改变,整个宫廷的中心都紧紧围绕在皇后、柔儿和赵嫣周围,丽姬已经完全成了局外人,这只怕是她很难接受的。

这时,紧随在张启身后的韩焕小心地道:“陛下。娘娘虽然犯下大错,只是如今总是身怀陛下骨肉。还请陛下网开一面。”

丽姬那美艳的玉容上挂满了凄惶痛悔的泪水,听韩焕这么说更加绝望,哽咽地泣不成声地道:“陛下,奴婢对不起陛下,只求陛下重重惩处…”

看着那曾经无限动人的娇躯,和那自己曾寄予了特殊感情的美人。张启只觉一切都是那样的令人难以置信,只是事实如此,现实的残酷和无情令张启感到了一阵阵的不寒而栗。

深吸了一口殿中那带着隐隐春意地凉气,张启勉强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缓缓向身后胆战心惊地韩焕冷冷地吩咐道:“韩焕传旨,皇后淑得堪称典范,命皇后依旧掌管后宫,赵嫣与此事无干,即刻入翠华宫居住,另赏赵嫣黄金一百两,珍珠一串。”

说毕,淡淡地扫视了一眼瘫在地上面若死灰的丽姬,黯然道:“即日起任何人都不得随意出入昭明宫,丽姬削去妃号,暂时留居昭明宫。待生产之后再行处置!”

说到这里,长叹一声,回头望着神情严肃的冯劫黯然道:“朕有些累,今日的事情到此为止,朕回寝殿休息,大家都散了吧!”

话音落去。这才感到心中空洞洞的。可是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轻松,想到赵嫣能置身事外。心中不觉下意识地放下了一块藏在心底深处的巨石。虽然很痛心,却不是想象中那样痛苦。

想到这些,不觉暗自感叹,人的感情当真是薄厚不均啊!丽姬把一生的希望都放在自己身上,这后宫中的女子又都何尝不是呢?

不再多看丽姬一眼,张启决然地转身向殿外走去。可是,身上的每一个细胞却仿佛都能看到丽姬那绝望而悲凉的心情。张启暗自告诉自己,这大概是最后一次看到丽姬了吧,不管怎么样,这件事在他与丽姬之间必定划下了一道无形的鸿沟。只是究竟怎样处置丽姬,还要在她生产之后才能决定,不过无论怎么样,为自己诞下骨肉总算可以使她逃过一劫,希望她从此能一生平安,也算自己对得起她了!

眼睁睁地看着张启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丽姬无力地瘫在地上,秀美的双眸中充满了深深的恐惧和绝望,大脑中一片空白,似乎天地都在这瞬间停止,生命的意义似乎就此戛然而止。

看到丽姬那绝望的目光,旁边的张合挣扎上前搀起丽姬向榻边走去,一边低声泣道:“娘娘,你要坚持下去啊,不为自己,也要为腹中的皇子的活下去啊!”

此言一出,丽姬那憔悴的玉容上,泪水更是泉涌而出,哽咽的几乎无法自制。张合一直随在丽姬身边服侍,这时也忍不住惨然叹道:“幸亏皇子救了娘娘一命,若非娘娘有孕在身,皇上怪罪下来,奴婢们亦是难逃一死。”

听到这话,丽姬这才想起自己怀孕的事,下意识地向还平坦的小腹摸去,只觉一种从未有过的暖意涌上心头,仿佛绝望中看到的一线微弱的希望。

看到丽姬总算微微平静了下来,张合这才松了一口气,小心地擦了一把额上的冷汗,这才感到刚刚被张启踢中的下腹一阵隐隐地剧痛,忍不住皱了皱眉道:“娘娘好好修养,将来若能诞下皇子,也就还有翻身的机会,娘娘一定要好好保重啊!”

丽姬闻言,失神的秀眸微微一亮,苦笑着摇头道:“这大概是上天的惩罚,丽姬如今只求能把腹中骨肉安全地保护好…”

说到这里,黯然泣道:“如今有了骨肉才觉得更对不起柔儿,我…我…当真是上天的惩罚啊。”

张启回到殿内,独自一人站在大殿的门口,丞相冯去疾这时满脸沉重地迎在大殿门口。看到张启迎面而来,急忙上前道:“陛下。老臣有些话,希望能和陛下促膝长谈一次。”

张启这时心情沉重,闻言摇头道:“丞相的心意朕明白,丞相放心便是,朕并非那种想不开的人,没事的。”

冯去疾闻言还是担心地看了一眼张启,点头道:“陛下乃是千古难得一见的明君,儿女情长虽然是人之常情,但是还望陛下放眼天下。大秦正是略有起色的时候,陛下一定要挺过这一关啊!”

张启被他的话激的胸中豪气顿生。洒然笑道:“朕的眼光远在万里之外,区区六国旧地算得什么!”

冯去疾立刻应声道:“既然如此,陛下更不应该为宫闱之中儿女私情所困。”

张启被冯去疾这番话说的心境微微开朗了一些,闻言点头笑道:“丞相放心,朕明白!”

冯去疾闻言总算放心了一点,正要向张启行礼退下。只听韩焕在殿外禀奏道:“陛下,皇后娘娘在殿外侯旨。”

张启闻言,轻叹一声,点头道:“请皇后进来吧!”

话音落去,只听殿外轻轻地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举目望去,只见皇后左芫在两名宫女陪伴下缓缓而来,原本窈窕的身姿,这时越发地清减了许多,裹在华丽的黑色凤纹丝缎深衣中愈发显得憔悴起来。

看到张启向自己望去。左芫竭力控制着激动的心情,深深一礼,轻轻地道:“臣妾见过陛下,陛下身体还好?”

张启望着那晶莹含泪的凤目,心中无限感慨。看她盈盈行礼。更觉不忍,急忙上前一步,挽起那雪白的玉手,歉疚地道:“朕一时失察,误会了皇后,皇后受苦了!”

左芫看张启当着丞相冯去疾和太尉冯劫的面向自己道歉。心中万般委屈也都一扫而光。只是感动地叹道:“臣妾身居后位,掌管后宫。却没有能保住陛下的骨肉,吃些苦头亦是应该的惩戒。”

张启闻言心中一痛,黯然点头道:“皇后不用这样责怪自己,皇后和嫣儿没事,朕已经很开心了!”

冯去疾和冯劫看张启已经平静下来,这才躬身施礼道:“陛下,臣等告退!”

张启苦笑一声,望着这两名最支持和关心自己的重臣点头叹道:“丞相和太尉今日亦为朕担心不少,理当回去休息。”

冯去疾和冯劫看张启已经恢复了心境,这才放下心来,同时行过大礼退了出去。

看着他两人退出殿外,张启苦笑一声,挽着左芫那冰凉的玉手,回身在御榻上坐下,点头叹道:“丽姬是事情,朕就全托付给皇后了,皇后自行处置便是。”

左芫紧紧握着张启的大手,贪婪地吸取着那丝令人心动的暖意,伤感地点头道:“陛下的心意臣妾明白,丽姬虽然犯下大错,臣妾还是会好好照顾她,毕竟她都是陛下骨肉的母亲,无论将来怎样变化,这总是无可回避的事实。”

说到这里,秀眸一转,点头道:“柔儿仙逝,丽妃废黜,宫中除去臣妾外只有嫣儿一妃,实在不是大秦天子所有的后宫,陛下不妨从后宫中再行挑选美人侍寝,一来陛下放松一下心情,二来皇嗣单薄,终究不是好事,陛下亦应多多努力才是。”

张启没想到皇后竟这样鼓励自己多添妻妾,心中大为感动,只是这时心情不好,无暇顾及这些,不禁将皇后那盈盈一握的娇躯揽在怀中感慨地道:“那些事日后再说吧,难得皇后如此贤德,朕竟疑心皇后,实在…”

皇后微微一笑,轻轻摇头道:“臣妾乃是皇后,陛下广有四海,这些美人算得什么,臣妾入宫之时便深知自己的身份和权责,协理后宫,乃是当然之责,陛下无须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