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二世五年,三月。原本凛冽的北风变得柔和起来,咸阳宫内,树木的枝叶已经开始隐隐地透出一丝绿意,又是一个崭新的季节了!

张启站在大正殿前的月台上,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咸阳宫的每一个角落,他身穿大礼朝会时的天子冕服,神色异常地凝重,刚刚送走了出征的蒙恬,自己的心情却没有轻松多少。

虽然这次出征,张启根据北方春季少雨的特点,将所有的飞行军全部调拨给了蒙恬,成泰作为飞行军的指挥将领也随行前往,并在条件准许的情况下可以直接向咸阳回报军中的情况。

来到这个时代,不觉已经五年,张启依旧还是感到几分说不出的无奈和荒谬,这个时空被自己究竟改成了什么样子,着实有些无法想像,但愿这是一个于自己的那个时空平行的另外空间,一如科学家所言一般。

思忖之间,张启忍不住苦笑起来,自己所做的一切不知会是怎样的后果,危险之大几乎无法想像,若是当真杀死刘邦,自己是否会像那些科幻里描述的那般灰飞烟灭呢?假如当真要灰飞烟灭,大秦已经有了良好的开始,两个孩子无论是谁做了秦三世,都有蒙恬、王贲、萧何、张良来辅佐,恐怕不会再像历史上那般短命了吧?

想到这里,有些消沉的意志再次恢复了不少,索性不再去想那些想不透的东西,转身向殿内走。旁边的韩焕这时小心地上前道:“陛下,右丞相萧何、左丞相张良和廷尉赵良大人在殿外侯旨,刘邦一案已经审理清楚!”

张启微微吃了一惊,想不到,自己刚还在想究竟杀不杀吕雉和刘盈。赵良便进宫来见,实在是巧合的很啊!

心中虽然这样想,张启却还是点头道:“命他们进来吧!”

说毕,转身回到殿内,刚在御榻上坐好,便见萧何同张良同时大步来到殿中,他们身后是一名二十七八岁的青年官员大步来到殿中,恭谨地跪下,朗声道:“赵良见过陛下,陛下万岁!”

张启这时已经将近五年没有见过这直言进谏的年轻官员了。能在赵高秉政地腥风血雨中保持书生的铮铮风骨,是张启格外看重他的真正原因。

看着正要行礼的萧何和张良。张启笑了笑,摆手道:“大家都坐下,无须如此拘谨!”

萧何看了一眼行过大礼的赵良,这才向张启拱手道:“陛下,刘邦一案已经审理结束,微臣等特来向陛下禀奏结果!”

张启双眉一挑。不动声色地颔首道:“说!”

萧何扫视了一眼面目表情的赵良,控制的心中的激动,沉重地点头道:“廷尉赵良已经将刘邦一案整理清楚,虽然刘邦并未缉捕归案却依旧不影响廷尉查清事实。此案应当为…谋逆,夷三族!”

他话音刚落,张良却忍不住焦急而诚恳地拱手道:“陛下,刘邦已经逃亡匈奴,所擒者全是妇孺幼子,确属无辜,还请陛下网开一面。饶过尚在哺乳之期的婴儿!”

萧何闻言亦是神色怆然,看了一眼张启,缓缓起身,郑重地跪在张启面前,沙哑着嗓音道:“陛下虽然仁厚。但是此案事关谋逆,罪行重大,确属无可赦免。只是,萧何与刘邦当日同为沛县小吏,情分深厚,若今日为保全自身而不能替其幼子求情。便实在无颜再见天下之人。亦无资格辅佐陛下。今日萧何愿意以项上头颅为那幼童求得一条性命!陛下…”说到这里,早已泣不成声,伏在地上连连叩头。

张耳这时也是一脸惨然之色,只是一边伏在地上叩头,一边低呼道:“陛下,张良蒙陛下开恩幸得未死,本应报陛下于万一,只是今日却还是要向陛下求情!”

张启看着跪在地上的萧何同张良,心中一阵烦乱,若说自己,当然知道小孩子本就无辜,毕竟是现代文明熏陶出来,无论怎样也做不到这时人的那种冷酷。只是刘邦的罪行实在是要推翻大秦为目的,若是轻易赦免,岂非使得法律变得苍白?

想到宫中奄奄一息的鲁元,和皇后左芫的劝阻,张启自己的道德底线,再看着地上跪着的下颌和张良,压力之大,究竟如何选择,使他心理一阵阵地烦乱。

好不容易控制住即将爆发的怒意,勉强向赵良点头道:“廷尉有何看法?”

赵良这时已经二十七八岁,比起五年前,沉稳了不少,这时闻言,恭谨地拱手道:“启禀陛下,刘邦谋逆乃是不赦之罪,按照律法理应夷三族。若是陛下开恩,亦须有功劳相抵。刘邦未能有尺寸之功于我大秦,陛下若想赦免,只能另颁圣旨!赵良作为大秦的廷尉,却不能眼看大秦律法遭到亵渎,所以只能冒死进谏,劝陛下为大秦的天下着想!”

张启勉强控制住情绪,深吸了一口大殿内的凉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暗自思忖:莫非只能如此?若是鲁元知道这个消息,恐怕无法承受吧?只是…如今自己的乃是大秦的皇帝,若是在明知刘邦子孙对大秦意味着什么的情况下,依旧心慈手软,那么恐怕自己的孩子们就要面临那极其悲惨的局面了!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酷!

想到这里,主意打定,情绪登时冷静了下来。望着赵良那面无表情的脸,张启缓缓点头道:“此案便交给廷尉处置,依律而行!”

萧何闻言,同张良互相对视一眼,这才黯然起身,向张启拱手道:“陛下,不知何日行刑?”

张启闷哼一声,望着赵良,冷冷地道:“行刑之期按照惯例进行便是!”

说到这里,忍不住低叹道:“两位丞相殚精竭虑,一心为我大秦,这件事还希望不要影响两位丞相的公务。”

萧何这时望着张启,拱手道:“陛下如此决断,乃是为大局着想,萧何并不反对,唉…”

张启做出了处决刘邦全家的决定,情绪上虽然稳定了下来,但是心底深处却感到一阵说不出的沉重,这时只好缓缓点头道:“此事就这样决定,若是没有其他事,便散朝吧!”

萧何闻言,沉重地起身行礼道:“陛下还是保重龙体,微臣就此告退。”

目送着萧何等三人退出大殿,韩焕小心地上前准备服侍张启换下冕服,换上日常便服,却被张启淡淡地打断:“韩焕,此事不得让鲁元宫中任何人知道,待鲁元身体恢复之后再说吧!”

韩焕这时小心地皱眉道:“陛下,蒙将军一走,朝中又有两位丞相打理,陛下总算可以好好休息了,眼下天气乍暖,不防同诸位娘娘到上林苑骑马散心。”

张启闻言,看了看殿外的天气,摇头道:“这里还有十几份奏章,朕还是先看过之后再说吧!”

韩焕见状,不敢再乱说什么,只好上前服侍张启唤过便服,这才退到大殿的角落里,小心地垂首侍立。大殿内地其他宫女和内侍因为今天刚刚知道了鲁元一家将被夷灭三族的消息,加上刚刚殿内三名重臣的争执和张启那铁青的脸色,都分外地小心翼翼。大殿的气氛,也不知不觉沉闷起来。

批阅完剩下的奏章,张启地心情总算恢复了一点,这才发觉殿内已经燃起了灯烛。而自己不远处,赵嫣正跪坐在小几前,轻手轻脚地摆上制作精巧地点心。

看到赵嫣,张启心中微微一惊,赵嫣的到来自己竟丝毫没有察觉,不觉讶然道:“嫣儿,你何时来到地?朕竟丝毫不知。”

赵嫣闻言,放下手中的点心,起身向张启笑道:“陛下正在忙于政事,嫣儿不敢打扰,这才没有让韩焕打扰陛下。”

张启随手收好奏章,交给韩焕,这才点头笑道:“难得嫣儿这样细心,朕正有些饥饿呢。”

赵嫣望着张启,柔柔地笑道:“陛下操劳国事,大秦比先前富强了何止数倍,嫣儿能有幸照顾陛下,已经十分幸福了。”

张启闻言低叹一声,面对赵嫣这款款深情,真是叫人难以自拔啊。看到张启脸色不好,赵嫣不禁上前拉着张启来到小几前坐下,含笑道:“陛下,那些烦心事暂时莫要再想了,还是先用些点心尝尝赵嫣的手艺。”

张启凝望着赵嫣那动人的玉容,点头苦笑道:“朕已经下旨,将刘邦家眷统统处死,并且夷三族!”

赵嫣娇躯一颤,端在手中朱漆小碟险些失手打翻,怔了怔才摇头叹道:“陛下处决刘邦满门,乃是为了大秦的千秋基业,儿女私情理应为国家做出牺牲。”

张启望着赵嫣那惊得骇然失色的玉容,轻轻点头道:“你觉得,朕不是对鲁元太过无情?”

赵嫣仰起缘首深深地望着张启,点头道:“陛下所为,乃是明主之道,不因私情而废国家律法,这样的君王才是能给国家带来福萌的君主,才能得到天下万民的拥戴。”

张启心中正觉沉重,这时闻言,轻松不少,不觉感叹道:“想不到嫣儿竟如此深明大义,朕其实心中亦是不愿如此,原来身为帝王竟有如此的身不由己,原来也是如此的不能随心所欲!”

赵嫣轻轻握住张启那温热的大手,轻轻点头道:“陛下乃是世间少有的奇男子,赵嫣今生能够相随,实在已经心满意足了。”

张启感叹地挽着赵嫣的那纤细的玉手,点头道:“刘邦一事,就这样处置吧,对于鲁元,朕只能尽力安抚了。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