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宫,大正殿,张启身穿天子冕服,庄严地坐在大殿正中的御榻上,全神贯注地聆听着御史大夫左林的慷慨陈辞:“陛下,蒙恬虽然三月之内,连破匈奴三大部落,俘获牛羊数以万计,战马两万余头,甚至击杀了大秦的钦命要犯刘邦等人,但是面对匈奴王庭却不战而退,实在令人不齿,希望陛下以大秦军法处置,蒙恬临阵不战之罪!”

他话音刚落,廷尉赵良立刻拱手道:“陛下,依照大秦律法,临阵不战者,理当处死!”

旁边的萧何立刻诚恳地拱手道:“陛下,前方战事变幻莫测,绝不应以一人之言而临阵换将,若因此而中了对方的诡计,岂非亲者痛仇者快?”

一直沉默无语的冯劫,这时也按捺不住地拱手道:“陛下,军中之法,往往瞬息万变,绝不应简单地决定战与不战,君主虽然受命于天,却不能做到万事俱知,前方的情况究竟怎样,我们立于朝堂之怎能随便武断,妄加揣测?”

这时,赵良冷笑道:“蒙恬明知匈奴王庭的行踪,却拒不出战,如此行为早已触犯大秦律法,太尉身为三公却不能秉持公正,实在…”

他话未说完,便被张启冷冷地打断道:“众位爱卿,无须争吵,蒙将军三代为我大秦良将,战功赫赫威名凛凛,怎会畏惧区区匈奴?大家都不要吵了,朕心里明白。此事朕自有决断。”

已经正式被张启任命为左丞相的张良,这时小心地拱手道:“陛下,此事还是顺其自然的好,前方战事正是关键时刻,若是因此而功亏一篑实在得不偿失。”

张启闻言。淡淡地扫视了一眼殿中的群臣,微微颔首道:“今日朝会就到此为止吧,朕心中有数,众位爱卿用心朝政,朕深感欣慰。只是,这件事,朕…”

说到这里,张启忽然顿了顿,微微思忖片刻,这才向萧何道:“请丞相立刻拟旨:‘上将军蒙恬,屡立奇功,代朕北征,与匈奴王庭不战而退,朕信其必有深意,今颁此诏书,所有事宜自行决断,同时所做决定之因由需向朕一一禀明。’丞相拟定之后立刻用玺,发往九原郡。”

这道旨意。虽然大力肯定了蒙恬的功劳和用兵之法,却也同时警告蒙恬,所有行为的具体原因,必须向张启说清楚,绝不容他擅自决断,不将张启放在眼里。

这样一来不但鼓励了蒙恬,使他安心作战,更加安抚了朝中对于蒙恬势力膨胀所带来的不满情绪。可以说是一个非常巧妙地处置办法。这让萧何暗自钦服,同时也暗生惧意。

看到殿内群臣都没有提出反对意见,张启满意地点头道:“既然大家没有什么意见。此事就此决定,朕也就散朝了。若是再有什么事情,便直接进宫禀明,大家都散了吧!”

说毕,看到殿中再无其他意见。不觉微微一笑,起身向内殿退去。

刚刚退入内殿,还未换下繁琐的天子冕服,便见一名小内侍匆匆来到殿中,小心地禀奏道:“陛下,蒙将军奏章到。”

张启闻言暗自好笑。这真是“说曹操,曹操到”,不觉向韩焕点头道:“替朕看看是什么事情?”

韩焕小心地接过奏章。恭恭敬敬地瞟了一眼,躬身道:“陛下,蒙将军奏请陛下,在北地郡以西的千里之内另设三郡,屯驻大军,用以遏制匈奴。另外说之所以不去追赶匈奴王庭,实在是所带五万精兵,经过三个月的千里奔袭,接连恶战。早已疲惫不堪,战力低下,若是贸然与实力最强的匈奴王庭展开决战,实在没有必胜的把握。”

张启闻言,一边接过蒙恬的奏章仔细阅读,一边点头道:“蒙将军果然是一代名将,如此小心谨慎,当真是名不虚传。”

韩焕一边服侍张启换上日常便服,一边小心地陪笑道:“蒙将军的确用兵如神,令人钦服!”

换好便服,张启一边在御榻上坐下休息,一边点头道:“彭越这次已经晋封为彻侯,若是能再谨慎一些,大是可造之才,可惜啊!”

韩焕闻言,本来以为彭越晋封侯爵,几乎是蒙恬之外受到封赏最多的将领,连王贲也仅仅只是赏黄金五百两外,再无其他封赏,虽然王贲的爵位已经承袭了武成侯,这才没有再进爵位,只是彭越最近的声势,几乎已经超过了大秦除去蒙恬之外,最富盛名的将军名将王贲,却没有想到张启私下里,对于彭越竟有些不冷不热。

本来是想替彭越吹捧几句,使张启开心一点,这时闻言,倒不敢再胡言乱语,只好默默地为张启奉上备好地凉茶后,小心翼翼地退出了大殿。

空荡荡的大殿内终于安静了下来,窗外刺眼的阳光,将镂空的窗棂的影子投射在铺着大理石的地面上,斑斑驳驳地光影带来的仿佛可以穿透时空的间隔,张启看着那些斑驳的光影,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树影婆娑的下午,那刺耳的枪声似乎又再次在耳边响起,心中竟泛起一阵难言悸动。

好不容易,努力甩开那些从前的记忆和这些莫名的感触,张启暗自盘算起来,若是蒙恬能早日与匈奴王庭决战,自己便要开始准备丝绸之路的开通,那些遥遥万里之外的西方古代文明,不知是否能够和平地接纳这来自大秦的商旅。

想到这些,不觉微微地发起怔来,如今的西方,正是罗马帝国和马其顿帝国时期,也同样是一个英雄辈出的时代,只是路途遥远,两个文明无法真正地交流。导致误会从生,使得西方单纯地向往着东方的华美富庶。

明晃晃的太阳,高悬在头顶。

天上看不到一丝云彩,炙热而干燥地东南风,强劲地卷起细小的砂粒,打在脸上,生疼生疼的。

蒙恬亲自带领着五万秦军从梭罗湖绿舟向东方撤退,大军已经在荒漠中前进了整整十六天,再往前走一百余里,估计便可抵达距离九原郡最近的一座小县城,到时候,大军总算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

随行所带的干粮在两天前便已耗光,五万大军仅能依靠在荒漠中捕猎小型野兽来果腹,蒙恬已经派出快马前往报讯,命城中准备粮草和干粮,这支大军实在已经是在咬牙坚持了!

蒙恬头上裹着黑色的头巾,抵挡着毒辣辣地太阳。这时视线尽头地地平线上隐隐地出现了几个飞速移动的黑点,蒙恬心中一动,取出怀中地望远镜,小心地望去,却发现赫然竟是留在九原郡的王贲,只带着大约一千人左右的亲兵向自己这边赶来!

按捺下心头的狂喜,蒙恬一把扯下囊在头上的黑巾,纵马疾驰,直向前方的黑点驰去,身后的两千多亲卫,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也急忙紧随其后,向前冲去。

望着王贲那熟悉而激动的脸庞,蒙恬忍不住微微笑道:“王兄弟,竟然亲自来迎,九原郡没有其他事情吧?”

王贲微微一怔,才抱拳道:“将军辛苦了,末将恭喜将军凯旋而回!”

蒙恬闻言打量了一眼王贲身后的一千多亲卫,点头道:“我们立刻进城修整,大军这次虽然战果辉煌,却实在是消耗太大。五万精骑,已经损失了一万七千余人,急需补充!”

王贲点头道:“将军放心,王贲已经调集了一批粮草在城内,只等着将军回来了。只是…”

说到这里,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蒙恬,皱眉道:“皇上的圣旨前日刚刚抵达九原郡,朝中对于将军不肯进攻匈奴王庭议论颇多,只是幸好皇上信任,不然,将军回来,恐怕就是…”

蒙恬闻言淡淡一笑道:“恐怕我继续追击匈奴王庭才会真正地让陛下不安,这次蒙恬回师九原郡,皇上必定会另外派人前往。”

王贲脸色猛地一变,骇然道:“莫非陛下,当真相信了那些谗言?”

蒙恬疲惫地望着王贲,喟然低叹道:“蒙恬征战多年,的确应该解甲归田了,含饴弄孙享受天伦之乐!”

王贲神色异样地望着蒙恬,好半晌才摇头道:“陛下对将军的信任绝非别人可以相比,将军这么想未免有些…”

说到这里,一阵急促马蹄声忽然从王贲身后传来,回头望去的时候,才发现,一名王贲的亲兵正纵马疾驰而来。

远远地看到蒙恬和王贲两人,立刻滚落马背,大声疾呼道:“将军,速速回城,迎接皇帝旨意!”

王贲闻言大吃一惊,猛地一勒缰绳,急忙向那亲兵喝道:“什么圣旨?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亲兵闻言急忙抱拳道:“小人不知,只是郡守大人命小人前来传讯,究竟是怎么回事,还要将军回去之后才知道!”

王贲有些惊疑不定地望着蒙恬道:“既然如此,便请将军同王贲一同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