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恬沉重地喟然长叹道:“蒙恬是大秦的臣子,若是尽忠于陛下,便要背负不义的恶名,若是为了扶苏公子当日的情义,便要背负不忠的罪名,蒙恬当日便不该活在世上!”

张启苦笑一声,点头道:“若是没有蒙将军,这战乱四起的局面,大秦亡国便是迟早的事情!”

旁边的冯去疾被张启这话惊得骇然失声道:“陛下!我大秦临险而守,函谷关险绝天下,何来如此担心。”

张启深吸了一口凉气,摇头道:“我大秦自从先皇统一天下以来,严刑酷法,使得六国遗民怨声载道,加上六国的残余势力,始皇在世,威慑天下,无人胆敢轻动。如今贼寇四起,那些暗中早已准备多时的六国余孽只要高声一呼便有无数响应,局面实在危殆,子婴之事无论真假必然会对眼下局势造成重大影响,一切尚要依靠丞相了!”

说毕,回头向蒙恬点头道:“蒙将军不必担忧,朕依然命你驻守边关,眼下大秦身处乱世,匈奴随时都会乘虚而入,边关就托付给将军了!”

蒙恬闻言虎躯一震,感激地向张启望来,他此刻最怕的就是皇帝命他前往镇压赢子婴,正是又惊又恐,彷徨无错之际,这时听到张启命他依旧驻守边关,不由万分感激,当日公子扶苏虽然对自己信任有加,但是在眼下这种情况中,张启不但没有将自己拿下问罪,还依旧将三十万秦军交给自己,实在是他没有想到的。

不由虎目含泪,微微哽咽道:“陛下放心,微臣一定不敢辜负陛下的苦心。”

张启闻言点头叹道:“你先会去准备,三日后便重回边关,那边匈奴不可轻视,你擅自小心。对了,成泰向朕刚刚引荐了一名不错的统兵之才,朕希望命他前往边关历练,以备日后所用。”

蒙恬闻言点头道:“陛下放心,微臣明白。”

张启想了想,摘下随身佩剑,郑重地捧到蒙恬面前,低叹道:“朕将此剑赐你,宝剑配英雄,希望你不辜负朕的一片苦心,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大秦的江山在朕的手中毁掉!”

蒙恬闻言虎躯猛地一震,郑重地炯炯有神的虎目深深地望着张启,重重地点头道:“只要陛下召唤,蒙恬便是万死亦来咸阳护驾!”

张启闻言微微一怔,暗暗苦笑:难道是自己太过小心了,毕竟蒙恬与扶苏关系非浅,自己不能不防。可是,看蒙恬的样子,又似乎并不像是怀有异心的样子,难道是自己太过小心了?转念又想到决不可降低防范,若是无事,便算皆大欢喜,若是一旦有事,蒙恬想背负造反的罪名,自己便可用彭越加以牵制,眼下亦只能如此了!

思忖之间,只听冯去疾忽然道:“陛下,老臣保举蒙将军前往剿平假冒子婴公子的乱匪!”

此言一出,不但张启吓了一跳,蒙恬更是浑身巨震,踉跄一步,骇然向冯去疾颤声道:“丞相,蒙恬不能不义!”

冯去疾冷冷地盯着面无人色的蒙恬,沉声道:“陛下铲除赵高之胆魄,减轻刑罚之先决,冯去疾觉得实为先皇诸子中最为难得的,子婴虽是先皇嫡脉,却在我大秦危在旦夕之刻雪上加霜,为一己之利全无江山社稷之念,如此之人何能担当重担。况且陛下登基乃是先皇遗诏所命,并非阴谋篡夺而来。所以,老臣恳请陛下即可发兵剿灭,不可再存仁慈之心!”

说到这里,抬头望着一脸骇然的蒙恬,肃容道:“老臣之所以推举蒙将军,实在是因天下庶民都知蒙将军与扶苏公子之义,若然前往,必定相信那造反之人乃是假冒之徒,而且赢子婴若是知道蒙将军前往,必定惊慌失措,军心必定大受影响。于我百利也。”

张启闻言,心中一动,冯去疾的话虽然大有道理,但是若蒙恬此去假意剿灭,实则投靠,那自己岂非赔了夫人又折兵?

想了想,转身向蒙恬道:“丞相的话的确很有道理,但是朕不希望蒙将军因此而愧疚终生,所以是前往剿贼还是前往边关,将军自行决定,朕绝不勉强。”

蒙恬闻言,虎躯一震,面带愧色地道:“陛下如此信任蒙恬,蒙恬却因个人虚名而瞻前顾后,实在枉为人臣,陛下放心,蒙恬一定剿灭反贼,以报陛下知遇之恩!”

张启等的就是对方的这种心悦诚服,不由立刻朗声道:“好!朕果然没有看错,你果然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汉子!”

说毕,沉声道:“蒙恬,朕即刻封你为定阳君,率领二十万大军前往平叛贼寇,若是再立功勋,朕一定重重封赏!”

蒙恬闻言,重重地跪在地上,含泪道:“陛下深恩,蒙恬必定舍命相报!”

张启点头道:“将军先下去准备吧,朕还有事情要询问丞相。”

蒙恬闻言,重新恭敬地行了大礼,这才大步退了出去。

冯去疾闻言,恭敬地向张启道:“陛下,减免刑罚的召令颁发已经三日,连日来已有数万流寇到各级官府自首,更有一千多名因此而领受军功。各地返回家园的流寇络绎不绝,实在是陛下的英明所致,便是先皇只怕也很难做出减免刑罚的圣决,为眼下的乱世平缓了不少民怨啊。”

张启微微一笑,点头道:“所谓‘变通’,便是此意,一如当年的商鞅君,抛弃旧念率先改革,才有我大秦今天。死抱着数百年前的规矩,而不顾眼下瞬息万变的情况,实在是自取灭亡。”

冯去疾闻言点头道:“当日,商鞅君虽然有才,若非当日孝公贤明大胆任用,亦没有商鞅君的不世功业。”

张启勉强抛开赢子婴的事情,点头道:“朕想把散布在各地秦军全部调回关中,以先保住大秦的关中根本之地,待朝政理清,国势恢复一些之后再重新统一天下,不知丞相觉得怎样?”

冯去疾闻言双目一亮,微微思忖道:“陛下之言极有道理,老臣觉得极为可行,只是眼下乱象刚起,只怕大家很难同意,若是群臣反对,老臣亦难作主。”

张启闻言,脸色一沉,冷冷地道:“朕立刻下旨,命令除去章邯所率六十万大军外,所有秦军全部撤回函谷关内,修筑阿房宫的民夫全部遣散,下令减免所有人口的三成赋税。”

说到这里,只听冯去疾惊呼道:“陛下减免赋税,军队用什么维持?万万不可啊!”

张启闻言点头苦笑道:“朕何尝不知,只是希望这样做能够尽可能挽回一些民意,使得庶民不会为了活命而去造反,至于军队的开支,就从内府中支取,命令贵族,凡是自减俸禄者按价值计入军功,将来平定天下之后,朕再论功封赏。”

冯去疾闻言面露难色地道:“皇上乃是天子,若是忽然削减费用,只怕有损天子声威。况且让皇上受如此委屈,老臣如何对得起先皇?陛下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