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未理会跪在地上的蒙恬,张启冷冷地望着眼前的王贲,只见眼前的王贲大约四十岁上下,乌黑浓密的长发绾在脑后,微微有些散乱,白皙的肤色,给那虎虎生威的气势增添了一丝淡淡儒雅之气,微微有些稀疏的双眉下,一双虎目炯炯有神,只是这时,目光中满是无尽的悲凉和愧悔,挺拔的鼻子下,略厚的双唇遮掩在杂乱而浓密的短须中。虽然略带几分憔悴之色,却依旧凛凛生威,令人不敢逼视。

张启勉强控制住惊喜的心情,缓缓点头道:“王贲,你可知罪?”

王贲虎躯一震,慨然应道:“皇上未曾株连王贲族人,王贲知罪,甘愿受死!”

此言一出,旁边的蒙恬浑身一震,急忙道:“陛下,眼下战乱四起,求陛下,给王贲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张启冷哼一声,淡淡地瞥了一眼蒙恬,蒙恬登时悚然一惊,冷汗情不自禁地潸然而下,只觉王贲前途难料,心中暗暗焦急,急忙抬眼向丞相冯去疾望去。

冯去疾这时也被形势的发展惊得有点回不过神来,他没有想到王贲竟然如此自请受死,原本准备好的为王贲求情的话一时竟不知该从何说起!

这时,太尉冯劫向张启拱手道:“陛下,王贲追随赢子婴入蜀,原本便是情有可原,当日王贲受武成侯王翦之遗命,要他尽心辅佐公子扶苏,扶苏公子死后,子婴匆忙入蜀,王贲身受父命不敢不遵,何况今日亦自请责罚,请陛下看在武成侯的一片忠心的份上,许他戴罪立功。”

他话音落去,大殿中一片死寂,大家都在等着御榻上的张启能够赦免王贲,在场不少受过王翦恩惠的朝臣这时虽然有心替王贲求情,但是看到冯去疾和蒙恬都无法将形式略微扭转,皇帝似乎并没有赦免的意思,这让大殿中的气氛登时沉重起来,大家都屏息静气地等着张启的命令。

冷冷地扫视了一眼在场的群臣,张启缓缓向王贲点头道:“王贲,朕念你父子有大功于我大秦,今日便不再株连王氏族人,武成侯这个爵位朕也不予废黜。你还有什么遗言,朕一定替你办到!”

王贲闻言浑身一震,他有些意外地望了一眼御榻上的张启,能够保住先人用无数牺牲换来的爵位他实在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双耳。好半晌,才重重地跪在地上,失声哽咽道:“王贲再无它愿,甘愿一死!”

张启目光一转,看到还跪在地上的蒙恬,不由摆手道:“蒙将军先坐下,朕…”

他话未说完,蒙恬便忍不住道:“陛下,蒙恬恳求陛下看在大秦眼下大乱已成的危局上开恩,免王贲一死!”

未容张启开口,只听王贲,仰天大笑道:“蒙将军,我王贲的确该死,不尊始皇遗命,只知私人信义,不顾国家大局,枉受国恩,实在该死!”

蒙恬浑身一震,虎目之中泪光闪闪,好半晌,才拱手肃容道:“大丈夫自当慨然赴死,虽未能战死疆场,亦是铮铮男子!我蒙恬一日不死,便当替你照顾家中老幼!”

王贲闻言慨然一笑,向蒙恬抱拳道:“如此大恩,王贲九泉之下亦不敢忘!”

殿中群臣,被两人这感人的一幕深深打动,都暗叹苍天弄人,却又深知王贲之罪,的确无法逃得一死,都悄悄含泪叹息。

看着眼前令人心情几乎无法自制的一幕,张启再也控制不住汹涌的热血,大笑一声,起身大步来到王贲面前,伸手将他从地上拉起来,抽出随身佩剑,重重地砍在那些粗铁制成的镣铐上,镣铐应声而断,倒令张启微微吃了一惊,没想到这时代的宝剑竟如此锋利!

殿中的群臣,这时早已被张启这意外的举动惊得呆住了,好半晌竟都没有回过神来。

看着王贲那骇然欲绝的双目,张启一脸肃容地拍了拍他那坚实的臂膀,沉声道:“我大秦的男儿,果然都是铮铮铁骨!如此,何愁天下不平!”

王贲这时已经惊呆了,脑中一片空白,还没有回过神来,便听张启厉声道:“王贲,朕命你从今日起为蒙恬副将,统领大军,即刻南下,接替函谷关的章邯!”

蒙恬这时才回过神来,心中实在对张启万分感激,正要谢恩,忽然听到这个命令,不由微微一怔道:“陛下,微臣觉得眼下实在不宜继续按兵不动,楚地的项羽势力日渐壮大,只怕终成大患,微臣自清前往剿灭项氏!”

张启闻言想了想,点头道:“项羽实力不容小觑,加上其六国支持者众多,朕一直按兵不动,一来是想让大秦的士兵得到一定的修整,以备将来大规模用兵,二来将军尚在蜀地,朕这才没有贸然而动,待将军回来后再做决定。”

王贲这时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不但能逃过一死,而且还立刻被委以重任,一时感动地说不出话来,只是重重地跪在地上,连连叩头。好一会才哽咽道:“陛下,王贲待罪之身怎敢再当重任?!”

张启微微一叹,点头道:“当日赵高把持朝政,朕也明白你们的想法,所谓良臣择主而侍。所以,只要你们不是真心反对大秦,朕就可以既往不咎。但是从今天起,无论何人,若有半点异心,大秦的律法绝不轻绕!”

被张启忽然凌厉起来的语气惊得暗暗骇然的群臣,匍匐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蒙恬也被张启那骇人的气势惊出了一身冷汗,勉强定了定神这才,小心地道:“微臣觉得眼下已经不能再容项氏做大,,蒙恬愿往一战!”

张启闻言,心中那个早已盘算了无数次的念头猛地跃入脑中,心中一动,不由深深地看了一眼蒙恬,这才缓缓点头道:“蒙将军,这次南下,由你担任上将军,朕也要御驾亲征,前往一战!”

此言一出,大殿中一片死寂,片刻,冯去疾这才惊醒过来,急忙起身挣扎着爬到御榻前大声道:“陛下不可,陛下乃是万乘之尊,怎能轻易出战?陛下一身系天下荣辱,我…老臣…我…”

说到这里,只是颤抖的身躯,泣不成声。

御史大夫左林这时也起身道:“陛下乃是天子至尊,怎能亲临险地,置国家社稷于不顾,希望陛下以天下为重,蒙恬将军身经百战,领军前往必然无虞,请陛下放心便是。”

太尉冯劫没等左林把话说完,便迫不及待地道:“陛下,此事事关重大,还请陛下容臣等商议之后再行定夺。”

张启淡淡一笑,微微摇头道:“朕已经决定了,朝中诸事就全部交给三位爱卿打理,萧何从旁协助,朕极是放心,另外,沿途都有驿马传报,新纸可以将朝中的奏章随时传给朕批阅。虽然战场凶险,但是朕身为大秦的皇帝,在国家危急之时若还是留在宫中坐享其成,又有何面目去见那些为我大秦流血拼命的大秦男儿呢?”

一席话将殿中每一个人说的心潮激荡,久久无法平静。秦人本就生性彪悍骁勇,极看重男子汉那种顶天立地慨然无畏的精神,张启这番话,将这些人心底深处的血性挑逗的彭涌而出,反对之声登时所剩无几,其而代之的则是无数崇敬的目光和誓死捍卫国家的呼声。

蒙恬更是听得虎目含泪,心潮起伏,这时再也控制不住地上前一步,大声道:“陛下亲征,蒙恬愿为陛下牵马侍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