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元裕自从考城之败后,蜗居郑州,情绪低落,夜不成眠,一下子消瘦了很多,眼眶深陷,就像霜打的茄子——焉了。一日,曾元裕检阅新兵刚回府衙,累得浑身像散了架,心想:剿贼剿了几年,白发也爬上了发梢,可就是不明白,为什么朝廷这么多的军队,就是不能彻底平定这些贼寇。曾元裕不由得长叹了一声,一名亲兵进来报告:“曾将军,圣旨到!”曾元裕一听,马上吩咐:“啊,快快有请,快快有请!”

曾元裕话音刚落,只见归仁绍昂然而入,手捧圣旨说道:“曾元裕听旨!”

曾元裕连忙下跪叩头:“曾元裕领旨!”

归仁绍望着圣旨读道:“闻曾元裕剿贼不力,考城大败,深负朕躬。念黄梅剿灭王仙芝有功,故暂居原职。今朕特遣归仁绍前来,着曾元裕即日进京,洽商军机,钦此!”

曾元裕大声答道:“谢主隆恩,吾皇万岁!”

这次归仁绍到郑州,宣曾元裕入京,事出有因。曾元裕惨败后,朝廷里产生了不同声音。郑畋依然力挺,极力支持曾元裕继续担任中原唐军主帅,但田令孜、卢携等人反对曾元裕挂帅。

李儇被这些重臣吵得烦透了,就一纸诏书,让曾元裕亲自到长安来述职。曾元裕不敢怠慢,连忙收拾行装,带了几百名亲兵和归仁绍一起上京。归仁绍属于中间派,性情比较温和,一路上和曾元裕说了不少话,规劝曾元裕在皇上面前多讲胜仗,少提败绩。曾元裕非常感激,就给了归仁绍不少金银,要他在皇上面前多多美言,归仁绍大小通吃,一概笑纳,这也是晚唐官场普遍习气,见怪不怪。

到了东都洛阳,洛阳留守刘允章命令安置曾元裕的这些亲兵在馆驿休息,然后就让曾元裕单人和归仁绍一行赴京。

此时的大唐天子李儇,正在大明宫含象殿里和陈淑妃嬉笑打闹,全无天子体统。陈淑妃仗着自己是李儇“阿父”田令孜的侄女,李儇的宠妃,就在宫中任性使气,后宫之人都怕她三分。陈淑妃星眼微睁,倚着李儇的肩胛娇滴滴说道:“皇上,您老是往我这里跑,弄得我身子骨越来越差。昨晚喝的酒,到现在头还昏沉沉的!”

李儇哈哈一笑,右手拧了陈淑妃小脸蛋一下,用嘴亲了一下,嬉皮笑脸地说道:“爱妃,我的宝贝,朕疼你爱你才经常到这儿来的,你这个小妖精,就是嘴甜,一天到晚陪着朕玩,你想到的游戏玩法,朕玩起来感到最开心!”

陈淑妃轻轻推了李儇一下,把嘴一呶:“皇上,臣妾想和你到太液池去划船。”

李儇刚要回答,一个宫女走了进来,跪下说道:“陛下,戴贵妃来了,说有要事禀报!”

李儇一听到“戴贵妃”这三个字,马上收敛笑容,正襟危坐,对宫女说道:“请她进来吧。”然后,转过头来对陈淑妃说:“你回避一下,等会儿朕就来陪你去划船。”

陈淑妃一脸不悦,嘟哝一句:“你就是怕戴贵妃,还说最喜欢我!”说完,转到屏风后面去了。

戴贵妃走了进来,看到李儇坐在陈淑妃的床沿上,强压下心头的不满,平静地说道:“陛下,你已经在含象殿好多天了,群臣的章奏,在御案上堆成小山了。有的章奏田令孜大人也不敢审批,要您亲自过问定夺。曾元裕将军来到长安三天了,要亲自向您报告中原剿贼战况,郑畋大人天天带着他到朝堂晋见陛下,但每次都怏怏而归。陛下,大唐开国二百多年了,像您这样游乐的,恐怕也不多见!臣妾为了大唐社稷,不得不这样冒犯皇威,望陛下恕罪!”说完,戴贵妃一脸焦灼。

李儇在后宫,最头疼最害怕的就是这位戴贵妃,戴贵妃是郑畋推荐、先皇钦定的,她性格耿直,敢说敢为,管理后宫,井井有条。李儇拿她没有办法,只好跟着戴贵妃到太极殿去接见曾元裕。

陈淑妃望着戴贵妃的背影,恨得牙根咯咯作响,真的想一口吞了她,但戴贵妃地位比她高,是皇后的第一人选,陈淑妃也只好忍着心中的这口怨气。

李儇和戴贵妃来到太极殿,看到郑畋和曾元裕立在殿下,郑畋一脸怒容,曾元裕一声不吭。戴贵妃莞尔一笑,连忙上前打招呼:“郑大人,曾将军,让您俩久等了,我把陛下请来了,你们详细谈吧,我就不打扰了。”

都说女人是水,这世上,很多事女人说了真的管用。刚才还气哼哼的二位大唐重臣,被戴贵妃这一番通情达理的话打动了,都打躬作揖,说道:“多谢戴贵妃引见之恩!”

戴贵妃微微一笑,越发美丽动人,又轻启樱口说道:“二位都是大唐栋梁之才,为大唐强盛日夜辛劳,臣妾所为,只是一桩小事,不值一提。”说完,环佩叮当,飘然而去。

李儇在御座上坐定,对郑畋、曾元裕说道:“这几日朕心神不定,身体欠佳,所以到今日才出来理事,还望爱卿体谅。”

郑畋趋前一步,开始进言:“陛下正值青春年少,值此大唐多事之秋,应多为江山社稷着想。想我大唐开国二百多年,自陛下即位以来,灾荒不断,内乱频频,四夷离心,官吏贪暴日甚,老臣心急如焚!最近黄巢中原作乱,响应者甚多,大有一举吞没我大唐之势。陛下,局势危如累卵,不能再游乐无度了啊!”

李儇听了,虽然内心不悦,但毕竟郑畋说得有理有据,辩驳余地皆无,只好连连点头,安慰道:“郑爱卿忧国忧民,堪为朝臣之表率,朕这次全权委托你作为中原剿贼的负责人,曾将军在军情方面要多与郑爱卿协商,我相信你俩一定会战胜黄巢,扭转乾坤的。朕从小在深宫长大,对军事真的不太了解,就拜托二位爱卿多多费心了!”

曾元裕启奏道:“谨禀陛下,臣以为黄巢并不可惧,关键在于我军调度得法,能统一按军令行事,不各行其是,则不出三载,就可荡平中原、齐鲁贼寇。”

李儇强打精神,问道:“曾将军,朕现在就听听你的御敌之法。”

曾元裕朗声答道:“自从臣将中原战区一划为二,北线让张自勉统兵围剿,南线由我负责征剿,实施以来,成效显著。大唐的府兵制度在大唐强盛之时,是相当不错的,有效地完成了保境安民的任务。但现在形势已经和大唐全盛时期不同了,各地乱民数量急剧增加,很多府兵不能到位,窜入山野为盗贼。所以要切实提高大唐战力,臣以为要以府兵制和募兵制相结合,才能有效保证兵源数量,在确保数量的前提下提高质量。要加强军事训练,这样才能提高战斗力,确保剿贼大业的完全成功。”

郑畋也说道:“曾将军刚才所言,的确是金石之论。我军看似数量很多,其实质量不高。一群没有经过严格军事训练的乡民,想战胜强悍狡猾的贼寇,是不太可能的。我建议,就按曾将军刚才的办法做,大唐很快就会剿灭中原贼寇,让陛下宽心的。”

李儇不由自主地点点头,高兴地说:“郑爱卿,曾将军,为了表彰你俩对大唐的忠心和功绩,朕特赐你俩每人黄金百两,绸缎百匹,大唐中原将士每人酒一坛,钱五百缗。着归仁绍操办此事,我累了,要去休息了。二位爱卿,中原剿贼重任,朕就委托二位了!”

郑畋、曾元裕双双跪下,感激地说:“臣一定尽力剿贼,不负圣恩!”

江州府衙里,曹师雄正在主持一次非同寻常的军事会议。王重隐、徐唐莒、盖洪等第五寨主要将领出席了会议。

曹师雄神色严峻,首先发言:“自从仙芝哥阵亡后,我军在江州一带一直受到周边唐军的压制,队伍扩充较慢。在义军五寨人马里,我们是最弱小的一个。昨天我接见了黄巢大哥派来的信使,带来了黄大哥的亲笔信,信中讲了义师考城之战后得到了很大的发展。但唐军方面也没有闲着,李儇最近任命张自勉为唐军中原北线招讨使,集结重兵进攻碴砑山一线,黄大哥已经派数路人马进行救援并组织反攻;在中原南线,曾元裕在江陵一带调兵遣将,重点进攻驻军江州的我们这一路人马。为了粉碎唐军的作战企图,配合北线义军主力更好地和张自勉的主力决战,我决定第五寨人马一分为二,我和盖洪率领二万人马,向洪州的唐军高湘部进攻,听说刘秉仁也在洪州一带,这样我军趁势为彦璋兄弟复仇;重隐和唐莒率领一万人马,隐蔽西进,突然进攻朗州和岳州;余下的人马分成多股袭扰曾元裕的大军。总之,这次大反击既要有大张旗鼓的一面,也要有不动声色的一面。让唐军看不出我们究竟是真打还是假打?在作战过程中,在保存实力的情况下攻击唐军的薄弱地区。如果遇到强敌,就要迅速撤退,但绝对不能溃散。要注意吸收拥护义军的青壮贫民入伍,壮大我军的力量。我们要通过这次大反击,有力地策应中原北线义军主力的行动,坚决粉碎唐军对我们江州根据地的围剿!”

盖洪说道:“这次曾元裕围剿江州我部,不足为惧。唐军远道而来,师老兵疲。江州北面有长江天堑,易守难攻。这次防守江州,正好利用我军水师灵活多变的战术,狠狠教训一下敢于入侵的曾元裕围剿大军。叶翔、段猛二位兄弟水性极好,江面作战,就要靠他二位了。”

叶翔、段猛二人同时站了起来,对曹师雄说道:“曹寨主,发令吧,我兄弟俩一定将曾元裕的大军堵截在江州北岸,你们就放心地去攻打洪州、岳州吧!”

诸将纷纷请战,要与唐军决一死战。曹师雄十分高兴,大声宣布:“弟兄们不畏强敌,精神可嘉,那就按刚作的作战部署行动。这次大反击的关键,在于我们打得快、撤得快,要把敌军打懵,搞不清我军的战略目的。为了能更好地实施这次行动,我要请孙梅、岳灵飞率部攻击安州、鄂州一线,牵制曾元裕的大军,配合我们完成这次大反击!”

王重隐站了起来,斩钉截铁地说:“这次一定要把唐军的嚣张气焰打下去,我军获胜,义师将纵横驰骋于江淮河汉的广大地区。就是豁出我这条命,也要和敌军血战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