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李国昌看了李克用的书信,长叹一声,默然无语。朱邪沙剌趋前一步,轻声说道:“赤心大哥,克用已经派薛志勤、康君立带兵到岚州去了,岚州是卢简方、支详的必经之地。如果卢、支二人不听劝阻,执意北上,我们也只能霸王硬上弓了。”

李国昌望着云州方向,喃喃自语:“我朱邪家族的安危,就看这一次的结果了。搞得好,顺利清除李唐势力,我们就能在代北立住脚;搞得不好,被李唐重兵围剿战败,那就无家可归了。从现在开始,要整顿兵马,准备作战!”

薛志勤、康君立率领五千精兵到了岚州后,和当地官员进行了交流,讲明了此行目的:拦截卢简方、支详前往云州、安北。岚州官员惧怕李克用沙陀之兵,不敢相违,就让薛志勤、康君立在岚州一带驻军。

卢简方、支详二人接了圣旨,带了一干随从数十人,大摇大摆地上路了。于路无话,到了岚州城南,守军验看了关文,放卢、支一行人入城。可是不见一个官员出来迎接,只是被几个沙陀兵领到了驿馆里,暂且歇息。

卢简方对支详说道:“我们前面所过州县,对我们对十分客气,接待得非常周到,为什么到了这岚州,冷冷清清,把我们撇在驿馆里,真是让人气恼!”

支详是个喜欢排场的人,这次皇上让他担任宣慰使,抚慰云州将士,如今在岚州坐了冷板凳,自然十分不满,当即嚷道:“我们到云州,是皇上钦定的,为什么在这岚州,地方官员不好好接待我们?!”

就在支详在驿馆大发雷霆时,一个随从进来报告:“支司农卿,外面来了一群兵将,将驿馆团团围住,领头的二个自称是云州的薛志勤、康君立,说要和你说话!”

“什么?薛志勤、康君立?不就是普通的云州牙将吗?他们找我干什么?有什么资格来岚州找我?真是岂有此理?!”支详爆米花似地提出一连串的问题。

随从答道:“小的也不知为什么云州兵要将驿馆包围起来。”

支详跟着随从来到驿馆外面,看到四周黑压压的云州兵马,领头的二个将官模样打扮,支详就猜到是薛志勤、康君立二人了。

支详喝问道:“本官是皇上钦定的云州宣慰使,你们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包围岚州驿馆,还不快快给我撤离!”

“快快撤离?哈哈哈哈,不错,我就是宰熊打豹的,喜欢吃熊心豹子胆!”康君立二手叉腰,一脸杀气。

薛志勤冷冷说道:“我是云州牙将薛志勤,和康将军一起,奉我家主公李克用将军的命令,到岚州通知尔等,速速离开岚州南下。从现在开始,云州已经正式独立了,代北一带,就是我家主公的天下了!如果尔等执迷不悟,非要北上云州,那就休怪我们不客气了!”

“你们想造反?可不要乱来啊!我和卢节度使是皇上钦定的朝廷要员,你们抗拒我们北上云州抚慰大唐将士,就是大逆不道!你俩现在悔改还来得及,本官保证不治你俩的罪,会继续赏赐你们的!”支详依然趾高气扬,傲然站在驿馆前面,拿出诏书,在薛志勤、康君立面前晃了几晃:“这是皇上亲自给我的诏书,皇恩浩荡,到了云州,由我当着云州将士的面宣读!”

“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子今天就让你知道什么叫抚慰?!”康君立说完,跳下马来,抢过诏书,撕得粉碎,“呼”地一拳打向支详。量支详一介书生,怎能禁得住如此重击,被康君立一拳击中胸脯,当即感到胸口一阵躁动,似小鹿乱撞,一口鲜血喷出,二腿松软,“扑”地倒在驿馆前面,二腿蹬了几下,就不动了。

“杀人啦!云州兵杀人啦!”支详随从们惊恐万状,四处乱窜,但四周全是沙陀兵将,有几个随从想从包围圈里冲出去,转眼间就成了刀下之鬼。

薛志勤吼道:“你们听着,告诉卢简方,给我滚到长安去,从今往后,代北没有李唐的事!我们已经独立建国了!”

卢简方听到随从报告,连忙走出驿馆,看到支详横尸驿馆门口,不禁大吃一惊,他全身颤抖,对薛志勤、康君立说道:“薛将军、康将军,你们想独立,我也理解,可你们为啥要杀支详啊,他是一介书生,只是说了几句。”

薛志勤在马上一拱手:“卢将军,我们都是军人,末将早闻卢将军大名,知道卢将军为人正直,爱兵如子,从来没有伤害过我们沙陀人。所以,我们今天不会为难卢将军。可支详就不同,此人倚仗君宠,狂妄自大,目中无人,贪赃枉法,人神共愤,今日我们诛之,乃是代行天道!还望卢将军理解!”

“唉,我年事已高,实在不忍心看到各镇纷争,互相杀戳。事已至此,你们代北决意要独立,老夫也就不前往云州了。老夫有一言,请二位将军转告李国昌、李克用父子,大唐无意与沙陀为敌,希望双方世代友好下去。”

“卢将军,请放心,我们一定代为转告!”薛志勤、康君立说完,招呼沙陀兵马,撤除了驿馆包围,派亲信前往云州复命去了。

卢简方吩咐随从将支详等死难者尸体收敛入棺,完毕后,卢简方突然感到头晕目眩,一个趔趄,竟摔倒在驿馆台阶上,骨碌碌滚了下去,驾鹤西游去了。

卢简方、支详随从们抬棺回到长安,向田令孜、郑畋、卢携、王铎等李唐重臣报告了岚州之事,满朝文武闻讯大惊,此事也惊动了李儇,他当即传令升殿议事。

李儇倚在龙椅上,愤然说道:“李国昌、李克用父子大逆不道,竟敢派兵到岚州,擅杀朝廷大员,朕决定调兵征讨代北,众爱卿速速献计!”

郑畋出班奏道:“叛将薛志勤、康君立撕毁诏书,杀了支司农卿后,卢简方受到剌激,摔倒滚落身亡。李国昌、李克用父子串通一气,诛杀监军宦官,正式起兵造反。目前沙陀叛军已攻下宁武,屯兵岚州,准备攻打晋阳。晋阳乃大唐战略要地,不可不守,陛下应速令河东节度使窦澣加固晋阳城垣,遣将速赴代州,扼守住各处关隘,阻挡沙陀兵深入河东境内。”

李儇点点头:“就依郑爱卿之言,去通知窦澣加强河东防务,具体就由郑爱卿费心办理吧!”

“老臣谨遵圣命!”郑畋欠身退出。

窦澣接到圣旨后,不敢怠慢,马上命令晋阳民众挖掘护城壕沟,又命令都押牙康传圭担任代州州长,领兵五千前往代州,这五千兵士里,绝多大数是晋阳城里的市井油条兵。

康传圭为人刻薄寡恩,一路之上不顾兵士饥寒,严令加速前进。唐兵走出城北不远,大多蹲在地上,嚷着吃饭,要领军饷,不愿再走。

康传圭大怒,一面命令亲兵鞭打普通士卒,一面通知窦澣,说明情况。

窦澣闻讯,忙派马步都虞侯邓虔前去沟通慰问康传圭部下,谁知这些唐兵已经成了乱兵,康传圭也控制不住了。邓虔到了营地,刚说了几句,就被乱兵团团围住,活生生剥皮剐死,其状惨不忍睹。乱兵将邓虔尸体放在担架上,抬到窦澣的府衙前面,大吵大闹。

窦澣大惊,连忙走出府衙,和监军宦官周从寓一起安抚解释,命令大营管理官田公锷发给康传圭部下每人钱三百缗、布一端,军士们的激愤情绪才慢慢平息下来。

乱兵见田公谔对他们态度不错,就嚷着要田公谔做他们的主将,窦澣无奈,只得答应乱兵要求,派田公锷随军前往代州。临行前,窦澣再下血本,向晋阳商人借了五万贯钱劳军,乱兵这才罢休,裹协着田公锷前往代州去了。康传圭在亲兵保护下,也去代州,做他的州长。

消息传到长安,李儇大怒:“窦澣办事懦弱无能,朕要撤了他的职务!另派他人接任河东节度使!”

田令孜奏道:“老奴保举一人,前往晋阳,可当此任!”

“田爱卿但说无妨,是何人啊?”李儇问道。

“昭义节度使曹翔治军有方,老奴以为可以派他管辖河东,抵御沙陀叛军。”田令孜说道。

“好吧,就依田爱卿之言,派曹翔去晋阳任职吧,宣调窦澣回京,朕另有任命。”李儇说完,离开龙椅,打他的马球去了。

田令孜命令翰林学士起草圣旨,派石野猪、卢胤征持圣旨前往潞州,宣调曹翔前往晋阳就任河东节度使。

曹翔领了圣旨,动身到了晋阳,接替了窦澣之位,窦澣办完移交手续,垂头丧气地到京师面君去了。

曹翔经过明察暗访,查清了带头闹事残杀邓虔的十三名乱兵,命令亲兵速赴代州,让康传圭将这十三名乱兵秘密逮捕,押往晋阳。

康传圭接到曹翔的命令后,不敢违抗,就找来田公锷商议此事。

田公锷质问道:“康剌史,当初你我是默认这些士卒要求赏赐的,现在秘密逮捕带头的十三名士卒,我怕日后生变!此事还望你慎重考虑!”

康传圭手拈鼠须,沉吟半晌,慢慢说道:“这些日子晋阳人心浮动,乱成了一锅粥,据报李克用已经准备攻打代州了,在这节骨眼上,曹翔又要严办闹事兵卒,这是把我们放在火炉上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