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眼见柳藏川在我眼前跳入长河,坠身碎玉河底随小蝶而去,受了刺激,对清雅越发有种不可离开的感觉,甚至无端端担心下一刻天塌地陷,让他忽然消失不见,杞人忧天病症发作,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都牵着他的手不放。

模模糊糊不知不觉里睡着了,大概是因为这几天太过劳累,一睡竟然如死猪样,起初还不甚安生,怕清雅离开,含糊挣扎着叫他守在我身边,依稀听得耳畔他有回应,我才放心,手摸摸索索,我到他的一只手,牢牢攥在掌心里不放,才咧嘴一笑,白痴般睡了过去。

我是被一声吵嚷给惊醒了的。

醒来之后,望见身边清雅疑惑的目光:“怎么了怎么了?”见到他的脸,心先安了一半,却急忙问发生何事,外面的吵扰非凡。

清雅也不知,皱眉说道:“不明白,你别动,我去看看,若是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就让他们小声些。”

他如此护我,我心头安详,便要赖倒在他的床头趴着,不料一会儿的功夫清雅跑回来,叫道:“不好了,是展昭来了。”

我脑中一个激灵,立刻自**爬起来:“展昭?”他不是刚刚回开封府么?怎么又回来了?案子都了解了……刹那想到柳藏川,心底一阵阴郁,展昭突然而至带来的惊喜也因此被冲淡。

我恹恹地起身下地,将桌子上自己的官帽拽住,无精打采扣在头上,刚一抬头,门口已经出现那大红的人影:“大人!”

他叫一声,猛地看到我,一惊,双眸望我,脸上微微地透出一丝笑意来。

“你……”旁边的清雅一回头,望见了我,同样也忍着笑,用手指指自己的头顶。

“怎么了?”我茫然地看他一眼,咦,并无不妥埃那展昭已经含笑低下头去,我一惊反应过来,急忙伸手去摸索自己的官帽,果然……那两根翅子中一根都已经跑到前面来了,我将官帽戴出不拘一格的风采。

清雅咳嗽一声,走过来,双手扶着我的帽子替我摆正,我任凭他动作,双眼上翻极力看着,不一会他弄妥当了,才说:“你刚醒,大概口渴,我去找点热茶来。”

甚是贴心,我大为欣慰见他慢慢出门。才问道:“展大人,为何忽然来找下官?”

展昭望着我,说道:“大人,最近发现了浮羽先生的行迹,大人要不要一起前往?”

“真的?”我大喜过望,站起身来走到他身边,“我立刻同你一起去。”

同展昭携手出门,清雅正捧着茶回来,见状说道:“先喝了茶再走不迟。”

我摆摆手:“我回来再喝。”冲他一笑,脚步匆匆出门去,临转之时,依稀望见清雅略带失望的面色,唉,只好回来再对他赔礼了。

柳藏川的案子完结,浮羽的失踪便成为第一需要解决的难题,我正一筹莫展。展昭便带来好消息,他真是个万能的报喜鸟啊,这一身喜气洋洋的红彤彤果然没有穿错,我看了又看,心甚爱之。

同展昭出了御史府,他上马,我只好坐轿子,现在仍旧不能习惯骑马,对这种高大的动物有种内心的畏惧,万一它怒了或者看我不顺眼踢我一脚怎么办,我可是很柔弱的,于是老老实实,仍旧做我的文官摸样,免得出糗。

一路上,因为百无聊赖,便掀开轿帘子同展昭聊天:“开封府这几天事情很忙么?”

我只想问他有没有时间回来御史府而已、不过表达方式有些委婉。

展昭人在马上,说道:“不算很忙,不过最近出了一具无名女尸案,倒是让包大人颇为头疼。”

“无名女尸?”我对此有点兴趣,又因为要引他说话,借机好欣赏他的国色天香,于是越发假装兴致勃勃的样子,问道:“不知是个什么案子,可否一讲?”

展昭看我一眼,似乎有些诧异,却也不对我有所隐瞒,说道:“说来,是在两天前被发现的,根据仵作判断,正好是大人你夜审那天晚上死去的吧,看样子仿佛是死于刀伤。只不过奇怪的是,尸体浑身几乎……不着寸缕,并没有具体的饰物或者衣物表明她的身份,更加上没有人来认领,所以至今还是无头公案。”

我将手肘放在轿子的窗户边上,举手支撑着自己的腮:“那可真是个很多事的夜晚啊,不过那晚上我们衙差动作频频,居然还敢有人在这时候动手杀人啊,是抢劫杀人么还是?对了,你说那尸体几乎**,那不知道是不是有被人……”

忽然望见展昭的脸色有些不太自然……咳,我察觉不对,急忙用力咳嗽了一声掩饰自己,果然在大街上同美人谈这个问题有些大煞风景了。(展昭:风景你个头,试问有谁在大街上谈论**的女尸的,你什么趣味……)我一时住口,又不想继续下去,只好随便哼哼了两句。

展昭目视前方,好像没有察觉我的异样,声音不带任何感情色彩:“据说好像没有。”

哇,我都没有说完,他竟然懂得,我怀疑我们想的是不是同样一个问题,这未免太灵犀了也。

我缩起拳头举在嘴边上,娇羞的咬一口,真是心有灵犀啊,真是好朋友好情人好老公的最佳人选啊,说一万遍我也要说,也许说的次数多了,美梦就会成真呢?哈哈哈哈……

恐怕很少有人听这么可怕地案子会听出心花怒放的感觉吧,可是现如今我便是如此,幸亏展昭对此,全无察觉。

我因为“聊天”技术欠缺,生怕在聊到尴尬话题,影响我在展昭心目中的形象。所以中途停下。只缩在轿子里,偶尔从帘子里去偷窥展昭的样子,暗地里自行。不料再度开始聊,却是展昭主动。

“我听说,柳藏川他……跳了碎玉河?”

展昭说道。这一句话说出,立刻把我刚刚长出了雪白翅膀在天堂飞的心给硬生生地拽到了地面上,还摔得不轻,隐隐作痛。

想到柳藏川,我就会很不好受,很难过,我缩起身子,小声说:“你也听说了?”

展昭说道:“这些事情,总是传得很快。”

我想了想,叹了一声,说道:“你是不是在笑我……白费心机?”

展昭不语。

我自觉地有些对不住他,虽然我是想帮柳藏川来的。展昭不说话,我便说道:“我的确是很同情他,可是又不是全然同情,我是……好像当他是弟弟来对待,出自内心想要为他好,护着他……所以不惜帮他……逃出生天,我知道这样对不起陆都尉,展大人,你是不是因此而恨我?”

我不敢看展昭的样子,让轿帘子密密的垂着,老老实实坐着等答案。

过了一会,展昭说道:“起初我是有些气恼的,后来却想通了,并没有恨大人。”

“想通?”

“我先前是为了陆兄不甘,他是那样一个正直的好人,先前在战场上拼死拼活才升了官职,没想到来到汴京才不长日子就……我替他不值……但是转念一想,如果陆兄泉下有知,或者并不会如我所想。他之所以竭力去阻止柳藏川犯案,恐怕都也只是觉得柳藏川若是走了这条路便永不能回头,他只是怕柳藏川做错事,怕他从此堕落,不料……替他可惜。”

“展大人……”

“如果是陆兄的话,他不会如我这般执念想要柳藏川抵命吧,尽管我所想并无差错,但是,大人你竟有能耐让江大人他们也不再追究柳藏川,我又能说什么呢?不过……我倒是从释放的柳藏川的圣旨下来那一刻,就知道大人的美意注定是要被辜负的。”

“啊?”我忍不住,撩起帘子探头看他。

展昭转过头来,温玉面容,说道:“大人心心念念是为了他好,焉知他心头那种想要的好是什么?对柳藏川来说,他本性不坏,但是却因为旧时血案激发心头兽性,他一一犯下重案,就如陆兄所说,此生此世,他的双手都带血腥,更何况他还杀了一个想要为他好的人,他之所以缄口不语,恐怕一是因为大仇已报生无可恋,另一方面也是因为难过良心这关,而他之所以如此,却也是因为骨肉情深,他始终无法忘记被害的家人,如此重情重义以他的个性,选择那样的结局,并不令人意外。”

我心头难过,忍不住伸手摸摸胸口。展昭说道:“大人,已经到了。”

我这才答应一声,感觉轿子落地,我掀起帘子钻出来,抬头见远方,几个公差正守在街口,展昭大步流星走过去,公差们便向他回报情况,我跟着追过去,正好听到一人说道:“先前兄弟们搜查到这里,见这屋门紧闭,却不见有人答应,无法,只好破门而入,却冷不防被伏击在门后的人伤到,那人伤人之后便迅速离开,听邻居讲,前几天曾见有人带了一个貌似浮羽先生的人来到过,现在想必是因为我们追查的风声太紧,已经转移了,有兄弟正向着前方继续搜查。我们只怕对方太强,压不住,所以特意通知了展大人。”

“很好,”展昭点头:“对了,你们有没有见到白玉堂白五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