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是清雅。

转头对上他略带忐忑的双眼,察觉身后展昭跟着我脚步一停。

我说道:“展大人,这是舍弟清雅……先前似乎已经是见过了。”展昭来捉拿刺客的时候,曾见过我跟清雅在说话,该是不陌生的吧,我记得当时他认真看过清雅一番。

展昭双眸一动,果然点了点头:“见过清雅公子。”说着,竟然双手抱拳,向着清雅施了一礼。

我有些意外展昭对待清雅竟是如此郑重客气的态度……竟似比对待我更还认真上几分。

清雅身子微微向着我身边靠了靠,才低声说道:“这位是……”

我反应过来,急忙又说道:“清雅,这位是开封府的展昭展大人,是协助我来处理柳藏川一案的。”

清雅自出现便一直垂着双眸,听我说起展昭名字之时,才略抬眼扫向展昭一边,而后又看向我:“原来是南……”欲言又止,惹得我心头一跳。

急忙看向展昭反应,却见他面色依旧淡然,不似是个怎样动容起疑的样子。

在来汴京的途中,在路过那客栈的时候,曾经听人说起白玉堂之事,我一时心痒难忍,竟向清雅普及说起了展昭这号风流人物,若是清雅在这时候捅出这件事,我的面上,怕是不好看的……

展大人或许会认为我对他……别有用心。

毕竟我自见他开始,就一直是客气的面貌,全然不似个“久仰大名”的姿态。

虽然无伤大雅,但是说穿了之后我再面对他,于情感智商,未免会有些尴尬的。

看向清雅。

着孩子却看了我一眼,面上露出一丝只有我才明白的了然,他又垂了眼皮,说道:“你们……要出去么?”

我见他换了话题,换的如此生硬却又自在,心头略微放松,点了点头,说道:“是,有些事情需要处理,来找我可有事?”

“没,”他说道,“只是……”双眉微锁,“几时回来?”

“大概不到一个时辰就回来了。”我轻声说,尽量将语气放轻松,怕他会担心。

“那,好吧。”依旧愁眉不展着,却不再多说什么。

我心头有愧,想多陪他些时间,可是却又不得不离开,目前最要紧的便是处理好柳藏川之事,为了更好跟安稳的将来……迫不得已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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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史府的差人开路,我同展昭一路向着御史府而去。

我乘的是轿子,展昭却是步行,我本来有心同他一起,只怕自己“树大招风”,现如今人在漩涡里,不得不谨慎,于是缩在轿子中,放肆大胆任由展大人随行。

对于展昭的答应同我一起,其实我是心头感激的,柳藏川的案子牵连甚广,大宋之内,除了包大人肯挺身主持之外,怕再无人喜欢拿这烫手山芋,如今这山芋被安乐侯塞到我的手里,人人指望看一场好戏,展昭竟肯在这时侯答应我的请求,虽然是有些私心,却也已经是勇气难能可贵。

轿子忽忽悠悠,走了半道,耳边忽地响起一声凄惨的叫声:“民妇有冤情,请青天大老爷给民妇做主……”

十分戏剧化,但若是演戏,未免也太逼真了。

我一时僵硬,还未曾反应过来发生何事,外面有人沉声喝道:“站住!何人拦住轿子?”

是展昭的声音,如春风和煦,将我一颗心吹的缓缓复苏过来,他在身侧,是如此安全的感觉。

“青天大老爷……”似是住了脚,声音却依旧大而凄厉,“民妇辛辛苦苦来到京城,就是为了找青天大老爷给草民申冤碍…”

我继续呆若木鸡,一瞬间只是竖起耳朵静静听。来到汴京,是想处理柳藏川之事的,并没有想到过要接其他案子。忽然遇到了拦路喊冤的,有些缺乏实战经验的我,不知如何是好。

听到外面展昭短短问了两句,那女子悲悲戚戚,说道:“民妇有状纸,请大老爷过目。”

我心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京城的官儿如此的多,哪里不好去,偏找上我?何况我又不是专职的官儿,若是柳藏川的案子办的不好,指不定会被一脚踢到哪里去呢。

展昭怕也是这么想的吧?

果然,听到外面展昭说道:“你左走不远处就是开封府,为何不去?”

那女子说道:“轿子里这位不就是青天包大人吗?”

展昭有些沉默。

大概是看出不妥,片刻女子疑惑又问:“您不是展护卫么?我问过别人,展护卫是跟着开封府包大人的啊,并没有错吧。”

这回我也有些沉默。

展护卫是跟着包大人的没错,可惜……从今儿起,展护卫是跟着我凤大人的了。

虽然是暂时的,想到此处,心底仍有些许飘飘然。

我御史府的人好歹还有口气,展昭不做声,旁边的御史府的某个差役说道:“大嫂你找错人了,这位是我们新任的监察御史凤大人,不是包大人。”

那女子大概有些吃惊不知如何是好,竟没有做声,我哭笑不得之余有些松一口气,心想让她去开封府也就罢了,包大人清正廉明而且明察秋毫,自然会还她一个公道,比我这半路出家之人要合适的多。

正想要走,外面那妇人忽然又悲哀哭叫起来:“苍天啊,我怎么如此苦命?去开封府找包大人,包大人不在,去找其他官儿,个个都说不管要骂要打,好不容易找到了青天大老爷,又说不是青天大老爷……可怜我的女儿,被白玉堂那个禽兽侮辱,她就白白的死了,这天底下也没个说理申冤的地方了么?我也不活了……”说罢,呜呜呜地开始大哭。

我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白玉堂?”与此同时,听到外头异口同声的展昭之音。

心头一动,掀起帘子的同时,对上了展昭投过来的疑惑眼神。

*********

万没有想到,短短的刑部之行,居然又节外生枝。

本是想一脚将球踢开的,一来是因为那妇人哭的太凄惨,二来是因为“白玉堂”三字的魔力,三来……是一种说不出怎样的感觉,竟让我接了那妇人的状纸。

握着那状纸在轿子里看的时候,有一种壮烈的情怀酝酿,似饮了烈酒般绝然地想:“假若这柳藏川一案是我所要办的最后的案子,那么,在这结束之前,成全这妇人顺带解开白玉堂的‘采花案’,怎样也算是好事一桩吧。”

进刑部的程序,比我所想象的要简单,有些诧异之余,想到大概这就是展昭的作用了。

心底山呼展大人魅力无限,魅力了得。

沿着有些阴暗的牢房通道向内走的时候,有意无意地看身边前行的展昭,他一身红衣,在半明半暗的空间内,给人一种安稳的力量。

狱卒在牢门口敲了两下,喝道:“柳藏川,有人看你来了!”便退了回去。

我望向里面。

靠着墙边的稻草上,坐着一个披散长发的人,似是面对着墙,只能望见那背影而已。

听到狱卒的叫声,那人也还不动。

展昭不做声,只转头看着我。

有些紧张,这里的光线有些模糊,我有心将传奇人物柳藏川看的清楚一些,然而胆怯横生又不敢靠前,这种心情,就好像是韦小宝奉了皇帝的命令去牢房内要鳌拜灭口,我看柳藏川的眼神,就如韦小宝一般,惊奇,畏惧,还有无限胆怯,几乎就想贴着墙根走才安全,而且跟鳌拜不同的是,柳藏川身上,并无铁链条锁着或怎样,防范的很不及格埃

我心底实在怕他是个高手高高手,会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转身掠过来,掐住我的脖子,然而在下糊里糊涂就死了,可是不大妙,无论怎样,生命可贵,而安全第一。

我不上前,反而后退一步,牢牢地站在了展昭的身边。

展昭看我的那清澈目光,从沉着的观望,到慢慢微锁眉头,双眼里的轻视毫不加掩饰**裸的放射着光芒。

嗯,我可以理解为他跟我很熟悉了,所以在我面前才七情上面,不用那些对付外人的沉着如水虚情假套么?

不理他。

胆小昭彰的本御史大人牢牢地钉在武功高强的展大人身边,咳嗽一声,狐假虎威地说道:“柳藏川,本官是新任的御史凤宁欢,特来看你,你……可否转过头来?”

说出这句话,心底有种奇妙的感觉,就好像古装片里好色的皇帝,望着底下那跪着的低头的美人儿,说道:“抬起头来给朕看看……”

幸亏展昭不知我的心理活动,否则的话,面部表情怕不更加精彩?

而我说完,眼前牢里面的人轻轻一动,我的心也随之一跳,啊,紧张紧张紧张,刺激刺激刺激,传奇之中的杀人狂魔柳大公子,到底是翩翩风流佳公子,还是狰狞可怕一罗刹呢,真相就在此刻,我恨不得撕裂空间把叮当猫掐出来按倒在地,从那无所不能的肚兜里掏出一副放大镜放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