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我们要杀了李世民

时间过得很快,冬去春来,长安城内外,已经是一片生机盎然的景『色』。

对李业诩来说,贞观十三年的春天,却没有机会携家中的娇妻和小子们出游,整天都忙于训练事宜。

经过大半年的训练,所招募的这十万多的士兵,已经初具战力。

按训练大纲,在接下来的时间内,各卫军除了开展进一步的训练外,还要进行每一卫军各师及各卫军之间的对抗兵演。

这是考验新招募士兵战力的一个最现实的检验。

西北方向的形势日益紧张,大战迫在眉睫,诸卫军必须尽快形成战力。

初夏时分,由兵部组织的各卫军间第一次大规模的军事对抗演练结束,效果很是不错,各卫军的将士们有时间休息几天。

长安光德坊的衡阳公主府,也是右卫大将军阿史那社尔的府弟。

刚刚从军营内回府的阿史那社尔正与迎接出衡阳公主说着话儿。

连续大半年忙着训练新招募士卒的这位原突厥王子,这些日子更是组织各师和各卫军间的对抗,多日的忙『乱』下来,显得有些疲惫,只是面对温柔乖巧的妻子,阿史那社尔所有的疲劳都一扫而光。

阿史那社尔为原突厥处罗可汗次子,因其身份的尊贵,归唐后,被授以左骁卫大将军职,如今又转任右卫军大将军,李世民为拢络这位归朝的胡将,将美丽可人的皇妹衡阳公主下嫁于他。

高鼻深目的阿史那社尔,与温婉可人的衡阳公主站在一起,显得有些不太般配,只是看似粗犷的阿史那社尔,对这位当朝皇帝的胞妹,『性』子温顺的公主,却是百般的疼爱。

被自己的皇兄赐婚后,衡阳公主曾经为自己嫁给一名胡人而感到悲哀,但几年的相处下来,阿史那社尔对她的疼爱,也让大唐高傲的公主,渐渐地喜欢上了这位归附的胡将。

衡阳公主为自己的夫君解去了战袍,令下人们端来温热的水,亲自为阿史那社尔擦洗起来。

夫妻两人在下人们忍着的笑中,体会他们自己的温情。

但这样的温馨场面却被外面传报的声音打断了,公主府的管事来报,说有客来访,还是阿史那社尔的族人。

衡阳公主知趣地离去,拜访的人被管事带进府。

来的其实不能算客人了,这两个,都可以算阿史那社尔目前在世的血缘最近的亲人,年龄较大者是他的堂兄,突利的弟弟阿史那结社率,另一名是突利的儿子阿史那贺逻鹘。

阿史那社尔对同族的堂兄弟和侄儿的来访是喜出望外,自从归唐娶了公主,搬入公主府中,更被李世民委以重要职位后,与这些族人间的来往都是非常的少了。

突厥人的直爽『性』格让他们间没多少客套的话,阿史那结社率一脸神秘地让阿史那社尔带他们到密室,说是有重要的事儿商量。

刚进被称作密室的书房,阿史那结社率开门见山地说道:“社尔,我们知道你现在在第三卫军中任职,手下有数万军队,过些天唐皇李世民要往九成宫避暑,九成宫离你们的防区不远,我们请求你指挥你的手下,劫持李世民,令他归还我们部落族人,让我们重归故土,重建天一样宽广的突厥大汗国…”

阿史那社尔脸上的笑容僵在那里,眼睛睁得大大的,手中拿着装『奶』茶的杯子也摔落在地上,好半天才回过神后,接着跳起来怒吼道:“结社率,你疯了!”

“我没疯,”与阿史那社尔长相很是不一样的阿史那结社率冷静地说着,“我们这些高贵的突厥阿史那王族后代,难道就这样永远沦为汉人的奴隶?不…不!我和贺逻鹘都不甘心,我们不能再忍受汉狗的蔑视和欺压,社尔,你是尊贵的突厥王子,是曾经草原上的王者,我们本来就应该成为汉狗的主人…”

“你给我闭嘴,”阿史那社尔有些被吓坏了,走到阿史那结社率边上,猛喝一声后又低着声道,“结社率,别『乱』说,你今天有没有喝多…”

“社尔,我没喝多,你听我说,李世民曾经向我突厥称臣,假意地和我们结盟示好,结果如何?李世民趁我族人遭灾,派出大军攻击我们,阴险『奸』诈的李靖趁机偷袭我们,我突厥汗国被灭,尊贵的可汗被俘,”阿史那结社率变得有些激动,“你知不知道颉利可汗被俘后是如何的?李世民当着所有汉人大臣的面让他献舞,这是什么样的屈辱?可汗被迫同意,在汉人的朝堂上献舞,以供这些汉狗们取乐。可自从那以后,可汗伤心欲绝,他拒绝穿汉人的衣衫,不住李世民赏赐的府弟,而是在院中搭建穹帐,天天住在帐里,喝酒放歌,以示不忘草原民族的本,这样的日子他过了三年,最后郁郁而死,你可知道可汗他心碎成什么样子了…”

“你别说了…”阿史那社尔捂着脸道,这些事他都知道。

“不,我要说,你知道我大哥突利为什么那么早就去世了?是李世民引诱他举众投唐,我大哥归唐后李世民仍然不放心,借口有人告发他谋反,召他入京。我大哥恐惧、悔恨交加,走到半路就得病死了。你可知道,他曾经与李世民结为兄弟,这样还仍然逃脱不了悲惨的下场,你有没有考虑过,你将来又会如何,”阿史那结社率很是冷静地说着,“社尔,我们知道你军这些日子正在进行对抗演练,可以在附近移动,你手下中还有数千你原来的族人,我们请求你,利用你掌握的职权,带领你的军队,攻击九成宫,将李世民抓获,命令他还给我们土地、牛羊,让我们回归故地,然后杀掉他,挖出他的心肝来祭奠狼神和我们的可汗…”

“结社率,你给我闭嘴,别再说这样大逆不道的话,皇帝对我们如此恩典,我们岂可以做这样逆天的事情?”阿史那社尔脸都吓得白了,这是在公主府中,万一被人偷听到了,那在场的几人,都逃不过被诛的命运。

现在第三卫军虽说有数万人,但阿史那社尔这个副职的大将军,根本指挥不动不兵一卒,即使强行将自已原先的千许部下集合起来带走,肯定会被发现,还没出军营,这千余人都将身首异处,更别说现在这几卫军中都在进行那不知谁人想出来思想政治方面的授课教育,使得军中士兵们都成了狂热的李唐王朝拥护者,连阿史那社尔原先的那些手下,听了这些理想的灌输后,也都以为大唐战死为荣。

还有,现在李世民的侍卫任务都是交给左右羽林卫负责,那是数万如狼似虎的军中勇士,如何对抗?

“恩典,你看看,归唐这么多年了,李世民给了我什么职位?一个小小的中郎将,你社尔自是不用说,身居高位,”阿史那结社率『露』出鄙夷的表情,“但你有没有想过,若我们重归草原,有阿史那贺逻鹘王子和你阿史那社尔王子的号召,我们的族人都会归来,我们将会重建突厥汗国,夺回曾经的国土,向东到达日出之处,向南到达日中之处,向西远抵日落之处,向北到达午夜之处,我们会令所有的敌人俯首…加入我们吧,高贵的处罗可汗留下的王子!”

东突厥灭亡后,归降的那些突厥贵族,都被封以高职官位,如突利封北平郡王,拜右卫大将军,后又出为顺州都督;阿史那思摩受封和顺郡王,拜右武候大将军、化州都督,如今还被赐以李姓;阿史那苏尼失封怀德王、右卫大将军、北宁州都督,就连被俘后的颉利也封了右卫大将军、虢州刺史,死后追赠归义王;阿史那社尔的亲哥哥阿史那『摸』末拜右屯卫将军;唯独阿史那结社率以始毕可汗亲子、突利可汗之弟的身份,贞观初入唐,却只授了个“中郎将”

听阿史那结社率如此说,阿史那社尔心更是愤怒,正是眼前这位阿史那结社率,居家无赖,被其大哥突利多次严责,于是结社率向李世民诬告自己的大哥突利谋反,李世民查无实后,对阿史那结社率甚是厌恶,多年也不给他加官秩。

阿史那社尔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是结社率不满李世民对其的待遇,而产生报复心理,想到这,阿史那社尔愤怒的心情已经渐渐冷静下来,他不能任阿史那结社率胡来,他要想出保全族人的对策。

“贺逻鹘,你也是如此想的吗?”阿史那社尔问道,他知道阿史那结社率如此做,将有一场大灾难要降临到他们这些仅存不多的突厥阿史那王室成员身上,他不能让这位侄儿也走上不归的路!

阿史那贺逻鹘是突利和前隋公主生下的儿子,在突利死后继承了“北平郡王”爵位,刚刚才十几岁,稚脸上还带着茫然神『色』,任凭身边的两位叔父吵了半天,也没开口发表意见。

听阿史那社尔如此问,阿史那贺逻鹘茫然地摇摇头,接着又点点头,还是不说话。

“贺逻鹘,你知不知道,任何功勋卓著的汉人大臣,没有一个能够封王的,而你,却戴着北平郡王的王冠。作为战败者中的后代,没有任何功绩立下,却过着富足悠闲的日子,站在大唐皇帝的宫殿里,受着汉人大臣的羡慕;我们的族人,并没受到歧视,有着和汉人一样的待遇,可以和汉人一样入伍从军,有功者都会得到奖赏,你们从来没想过,这和我们对待战败者可是天壤之别的!谁仁谁义,你可知晓?哈哈…”阿史那社尔失态地放声大笑,“现在,你们说,要挖出皇上的心肝来报仇解恨?皇上啊,你看这一群来自草原的白眼狼,是如何想的,是如何报答你的恩德的…哈哈哈! ”

在阿史那社尔的狂笑声中,阿史那贺逻鹘脸『色』发白,看了看边上两位自己的长辈,低下头无言。

“我果然没有猜错,李世民给你的官职蒙住了你的双眼,汉人的美女软化了你的骨头,连你的儿子都变成了汉人,你早就忘了你是狼神的子孙,忘了你有着与生俱来的高贵血统,忘了保护和统领部落族人的责任,你永远地失去阿史那王族的骄傲和尊严,你甘愿象狗一样对汉人皇帝效忠,”阿史那结社率同样对阿史那社尔怒吼道。

“结社率,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是在拿数万族人的命运玩危险的游戏,只为报复皇上对你恶行的惩罚!”阿史那社尔质问道,“结社率,贺逻鹘,你们是在自取灭亡,你们想过一旦谋叛失败,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吗?不但会陪上自己的『性』命,还要把数万的族人也拉进来殉葬,我不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为了我阿史那王族的荣誉,为了族人的生命不受到威胁,我必须要阻止你们这样做…”

“你是要向那汉狗皇帝告发我们吗?还是现在就杀了我们?”阿史那结社率轻蔑地笑着,“让我们的头颅和鲜血为你铺设一条升官进职的道路?如果是这样,你尽管去告发,你尽管让人来杀我们!”

“结社率,贺逻鹘,我不会出卖我的族人和我的兄弟的,”阿史那社尔痛苦地说道,“我也不希望你们因此身首异处,更不愿看到族人们血流成河,我也再劝你们,『迷』途知返,放弃一下不应该有的打算,我也当作不知道这件事情,不会向任何人提及,以后我们还是好兄弟!”

阿史那社尔说着,走上前,欲拥抱阿史那结社率和阿史那贺逻鹘,阿史那结社率却一下子躲开了。

“照你这么说,突厥人要永远当汉人的奴隶?”阿史那结社率反唇相讥,“你看看现在李世民是如何处置我们的族人的,都把我们的青壮年编入军中,为他们打仗!再过几年,还有我们的族人吗?”

“这是我和执失思力、契苾何力一道向皇上提出来的,皇上是经过我们多次请求后才同意的,”阿史那社尔耐着心解释道,“我们希望我们的族人能有和汉人一样的待遇,不受人歧视…”

“够了,社尔,”阿史那结社率打断了阿史那社尔的话,指着阿史那社尔对阿史那贺逻鹘道,“贺逻鹘,你看看啊,之前我没说错吧,这是一个被汉人吓破了胆、懦弱得象像女人的失败者,这个人居然还和我拥有同一个祖父,居然还有脸说自己是狼神的子孙!社尔,你看不起自己的族人,你不相信突厥汗国能有重新崛起的一天,你不配称作一名阿史那王族成员…”

阿史那社尔眼中闪着寒光,盯着异常冷静在说的阿史那结社率,他知道,这是阿史那结社率蓄谋已久的事了。此时他真想扑上去,用身上的佩刀,割开结社率的咽喉,为自己的族人免去一场灾祸,但却硬生生地忍住了。

“结社率,你再一次警告你,不要再做这样不可能的事,无论如何,我是不会帮你们的,我也不希望你们这样去做,贺逻鹘,我要你以狼神的名义起誓,绝对不去做这蠢事!”阿史那社尔声音也是很冷。

“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双眼无光的阿史那贺逻鹘看看阿史那社尔,又看看阿史那结社率,不知如何应对。

阿史那结社率冷笑着道:“贺逻鹘,你不要听社尔所说,他不愿加入我们,我们自己去做准备,”并用手指着阿史那社尔道,“你向你的皇帝告密,也可以现在杀了我们,但要改变我们的决定,你休想…”说罢即气冲冲地离去。

“贺逻鹘,你留下来,”看着阿史那结社率冲出门去,阿史那社尔命令阿史那贺逻鹘道。

“我…还是跟叔父一道回去了,”阿史那贺逻鹘呆了一下,对阿史那社尔行了一礼,也跟着跑了出去。

看着两人出门,阿史那社尔颓然倒下,脑中一片空白,这样的事太出乎他的意外了,让他不知所措,就连以前与薛延陀对阵战败,也没有这样无助过。

“要去和皇上说吗?”阿史那社尔自言自语地道,“不,我不愿再沾染同族兄弟的鲜血,可是,我要怎么做才好…”

“夫君?怎么了?”从大开着的门外走进来衡阳公主,看到倒在地上的阿史那社尔大吃一惊,忙小跑着过来问道,又转身呼唤着,“来人…”

刚刚几人在屋内大吵,衡阳公主虽然隐隐地听到了,只是那些快速的突厥话,她没有一句听得懂,但她知道三人间,一定是有什么冲突发生了!

“爹爹,爹爹,你怎么坐在地上了?”一名长得黑头发,眼睛鼻子像阿史那社尔的小男孩摇摇晃晃地跟着跑了进来。

这是衡阳公主为阿史那社尔所生的儿子,还不到两岁的阿史那英。

看着眼前一眼关切的妻子,可爱的儿子,还有那么多编入军中的族人,阿史那社尔觉得自己应该勇敢地向皇帝告发,只是想着刚刚离去的这两位自己最亲的族人,他又心如刀绞。

如何做,总要有个法子,这样逆天的事,总是要有人流血的,只是流血的人最少,那就好了。

阿史那社尔强笑着抚着儿子的头道,“爹爹没事,”又对衡阳公主歉意地一笑,“这些日子累着了,休息一下就没事的…”说着自己从地上站起了身。

“有什么事,你与妾身说,有什么难以解决的事,你也可以去和皇兄说,”聪明的衡阳公主也没再问,而是扶着阿史那社尔出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