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冥神功!

无论伏难陀、伏骞,还是许开山、烈瑕,对中原文化都有较深的研究,如何不知道家经典《庄子》!

但逍遥游篇能悟出什么功法?

众人无不莫名其妙。

李淳风道:“《庄子·逍遥游》有云:‘穷发之北有冥海者,天池也。有鱼焉,其广数千里,未有知其修也。’又云:‘且夫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覆杯水于坳堂之上,则芥为之舟;置杯焉则胶,水浅而舟大也。’是故小道自创的这门《北冥神功》,以积蓄内力为第一要义。内力既厚,天下武功无不为我所用,犹之北冥,大舟小舟无不载,大鱼小鱼无不容。”

许开山愕然道:“道长积蓄内力,与我等何干?”

伏难陀笑道:“大尊难道没有听出这位李道长是要吸取我等真气为己用吗?”

烈瑕哂道:“内家真气一般是人体本命精气炼化而来,不论怎么修炼,在属性上倒无二致,你或许可以吸上一二。但我等俱已晋阶先天,先天真气循环不休,因修习的法门不同而有千差万别,你纵有神通可吸纳我等真气,又如何能将各类异种真气化而为一,操纵自如?”

其实一个人的丹田气海的容量极大,寻常先天强者的真气若是消耗一空,没有一年半载绝对恢复不过来,这就是所谓的元气大伤。而他们终其一生也极难把丹田真气储满,这就是受功法等级和开发的窍穴所限了。

像凌风这样拥有主角模式,贯通天地之桥,打通奇经八脉,开发数百窍穴的绝顶高手可谓绝无仅有。

所以众人以为看穿了李淳风的算盘,对他的想法也有所理解,均暗自佩服他的创意。如果真能成功,便可盗用别人辛苦修炼的真气,节省无数修炼时间。

李淳风摇头道:“小道对先天真气的积累还颇有几分心得,就不必劳烦诸位了。”

莎芳讶道:“哦?那么李道长想吸我们什么呢?我们这些弱女子舍了性命供你采阴补阳还行,其他的大老爷们儿怕是不大方便吧?”

水火两姹女闻言娇笑,搔首弄姿,妩媚大胆。

伏难陀、许开山等却笑不出来,显然想到某种可能。

果然,但见李淳风以不屑的眼神上下打量着莎芳,如同看着一件死物,道:“善母难道不曾听说过真元吗?”

真元!

真气的精华,人类的生机,更是肉身修行气劲的根本!

人们常说的“元气大伤”,其中的“元气”指的就是真元。

一个人若真元枯竭,必死无疑!

换言之,武者的先天真气若被吸纳一空,还有重新修回的一线希望,杨虚彦就是这种情况,但若真元给人吸纳,且不说被抽干的极端情况,至不济也是掉半条命的结局。

霍然间,几人脑海灵光乍现,“赵德言为何迄今为止居然没有插上一句话?”又想起李淳风从离开独尊堡到赶到此地有段时间差,这段时间足够他施展那套魔功了!

骇然之下,无不冷汗直流。

他们没有感到来自李淳风的任何压力,但各人超人的灵锐感觉清晰无误地告诉他们,从李淳风出场开始,精神无形有实地把他们锁紧,像蛛丝般把他们和李淳风缠绵起来。有这蛛丝,他们休想躲过李淳风的追杀。

与其分散实力,被他个个击破,不如行险一搏,难道他真能挡得住他们这么多人不成?

根本无需交流,伏难陀、许开山、莎芳、烈瑕四大高手不约而同向李淳风扑去!

狂风骤起。

李淳风脸容露出冷笑。

就在这时,夜空蓦地掠过一道电光,随着邢漠飞突然一声暴喝和伏骞的闷哼,三道身影如风车似的战到一起!

剑光。

刀影。

拳劲。

密如骤雨击打。

来人显然是辛娜娅!

※※※※※※※※※

五门客栈。

闲杂人等全部退却,包括清烟这个掌柜。

明月、阴显鹤和玄奘三人仍端坐在一楼靠近门口的台子上。

傅采林正背向他们,坐在邻桌,他的对面是他的徒弟傅君瑜。

石之轩、安隆、婠婠、左游仙四人分占另一桌的四个方位。

以石之轩的角度正好可全观明月的所有动作,当然也可以看到临窗而立的碧秀心。

碧秀心身穿双襟圆领,蓝色印花的女装,体态婀娜轻盈,风姿绰约,若刀削般充满美感的轮廓线条和冰肌玉肤让人觉得任何一丝一毫的增减都会破坏这只能出自上天鬼斧神工的手笔。

这该是丽质天生的至美之态!

石之轩仍清楚记得二十年前他初次见到她时自己立马化身呆头鹅的糗样儿。

那年他已年届四十,纵意花丛,风流潇洒,即使是阴后祝玉妍也对他爱恨交加,无法忘怀。但他见到这出尘仙子后跟初堕情网的少年没有任何二致——一样的忐忑,一样的思恋。

静斋的道胎对魔性的吸引是如此的可怕,激起他内心最深处的占有与征服欲望。

结果,他成功了!

为了她,他背叛了圣门,背叛了杨俊;为了她,他甘愿避世,甘愿隐居。

他贪恋她的倾城容颜,她的万种柔情,宁愿沉醉在她编织的梦里不再醒来。什么道统之争,什么千秋大业,都没有她的回眸一笑重要。

但现如今,一切都成为了过去。

石之轩一眼看去,他便已知道,这个女人的心里再没有了他的位置。

他对她而言,只是修行路途中的一部分,她的“剑心通明”已完全将他斩去!

这种感觉并不好受,但他隐隐有丝解脱的快感,当年在宁道奇手底败北后他何尝不在期许着终有一天两人再无瓜葛,她修她的天道,而自己则专志于武道的最高境界?

昔日的因,种下今日的果。

怨不得别人,亦怨不得命运!

眼尾扫过,商青雅是唯一站在场中的人,二十年过去了,她也仍是那般完美无瑕,岁月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一丝痕迹,反把她雕琢得更加成熟,富有魅力。

因为她,他的一段久陈的不愿想起的记忆重新萦绕心头。唉!

最后的注意力集中到今天的正主明月身上。

他至今还记得她出道那天,在扬州城表演歌舞时那万人空巷的盛景,比她的女儿尚秀芳的影响力犹有过之。他一直在想,到底是哪方水土才能养育出她这般钟天地灵毓的女子来?

一袭春水湖绿色的百褶裙把她全身婀娜多姿的曲线表露无遗,身材不若一般江南女子的娇小瘦弱,而是丰腴的极其匀称,既有清新脱俗的气息,又有成熟女性的韵味。

一头柔顺的秀发在面纱的斗篷的缝隙穿出,瀑布般滑落在双肩上,令诱人的身躯蓦然增添了一份神秘感。

柔弱的腰身,修长的美腿,让男人如痴如醉的一身肌肤,滑如脂白如雪,让人一看就忍不住地产生兽欲,蠢蠢欲动,似乎想要将她推倒,压在身下,好好**一番。

这正是她的独特之处,勾魂夺魄,艳绝尘寰。

或许这就是她为何要戴上面纱吧。

石之轩不由感叹,谁能想到二十年前名动江湖的四大仙子会有三个同时现身。

这本该成为一段佳话,谁又能想到她们不是要叙旧谈心,而是要生死相搏!

明月道:“小女子何德何能,居然劳动天刀、奕剑、邪王的大驾。只不知几位给的是明月的面子,还是青雅和秀心的呢?”

“天刀与天后交过手么?”

声音充满磁性,动听之极,发言者是背向众人的当世三大宗师之一的高丽奕剑大师傅采林。

无论石之轩实力传的怎样邪乎,此间真正被世人认可的超级高手只有傅采林。

傅采林长发披肩,白衣胜雪,骨架极大,却没有丝毫臃肿的情态,反使人不敢生出轻忽之心。桌上放着两个花瓶,插满不知名的红花,使他整个人像弥漫着山野早春的气息。

明月淡淡道:“若非天刀亲自出手,小女子也不至于被诸位困在这家小小客栈,只有闭目等死的份儿。”话语中表现的却是无限的傲然。

商青雅忽然道:“其实你等的人不是凌风。”

明月道:“是吗?那么我在等谁?”

商青雅道:“当然是真正的天帝!”

明月道:“天帝不就是凌风么?”

商青雅道:“天门早在二十年前就已初具雏形,那时凌风还没有出生吧?”

明月美眸含笑,透过纱帘瞥往她道:“青雅是在羡慕明月找到一个好夫君么?”

商青雅神色微变,叹道:“天帝的身份并不难猜哩。”

明月收回目光,道:“我在等青雅你揭开谜底。”

商青雅似是有些意兴阑珊,道:“除了你的父亲袁天罡还能有谁?”

明月笑道:“是吗?家父怕是当不起天帝这名号。”

这时一直沉默的碧秀心开口道:“若是威震正邪两道达两百余年的圣帝向雨田也当不起天帝之称,世间又有哪个敢妄称?”

商青雅浅叹一口气,道:“向雨田在魔门中的居住之地不正是天帝山么?圣帝天帝都叫了两百年了,还有必要否认么?”

明月也随之一叹道:“想不到短短两句话的工夫,小女子就由袁改姓为向了。我很好奇,家父一介江湖术士,何时与邪帝向雨田成为一人了?”

商青雅道:“一介江湖术士也能将明月你的身手培养的如此了得,真是稀奇呢。普天之下,舍向雨田外,尚有哪个人,哪方势力有足够的能力开创天门,将各行各业的人才一网打尽,把以大隋为中心的大小三十九个国家所有财富的百分之九十用区区一张纸做的银票全部捞走?”

碧秀心道:“又有谁能将你的好郎君凌风一度打成失忆呢?”

明月双目射出悲痛之色,低声道:“你们在想以我为饵,诱出家父来么?”

碧秀心道:“天门势大,是在座每个人都不愿意看到的。”

明月道:“傅大师贵为高丽的守护者,当然不希望高丽半岛将来被一个大一统的国家吞并。秀心你和青雅都试图挣脱天门的枷锁,与女儿团聚,这个我也可以理解。现在我只好奇邪王又是抱有什么想法呢?”

石之轩自在地饮了一口茶,道:“为振兴圣门,覆灭天门势在必行。”

明月道:“邪王此话言不由衷吧?家父既是魔门圣帝,那么天门的思想要旨便与魔门一般无二,其中区别不过是名称不同罢了。他日打破儒道的局限,重现春秋战国诸子百家争鸣的盛况决非梦想,邪王有什么理由阻拦这一切呢?”

石之轩叹道:“石某惭愧,没有圣帝看的长远。圣帝眼下这般做法,分明是将我们两派六道视若毒瘤,这才另起炉灶,以一全新的门派来完成他心中圣门的理想蓝图。”

明月道:“邪王能看通透就好。如今的魔门可谓妖魔横行,豺狼当道,依我看早是不破不立的光景。阴癸派以色侍人,并与慈航静斋搞出二十年一度的正邪对决,目光之狭隘,真是可笑复可悲。花间派看似多情,实则无情,游历花丛,于世无益。补天阁大行刺客之道,天莲宗醉心商贾之争,魔相宗投靠异族,数典忘祖,灭情道贩卖妇孺,丧尽天良,老君观沉溺男女采补,圣极宗四个废物更是凶残成性,无一成器。如此魔门,想必即使祖师天魔苍噱再世亦难忍受吧?”

石之轩道:“圣门衰落至今,无非两派六道各自为政的缘故。长久的分裂使得圣门距原先重现百家盛世的理想渐行渐远,所以我等首先要做的就是把圣门重新统一。”

明月道:“哦?这么说邪王一统魔道了?可喜可贺!”话锋一转道:“既是如此,为何要寻小女子晦气?”

石之轩道:“天后误会了。石某武艺低微,难以慑服诸位同道,所以与婠婠师侄合计后,决意一齐向明月你的夫君大人效忠。你们夫妇一体,天门圣门不分彼此,岂不快哉!”

明月错愕道:“那么邪王四位此来莫非是要为小女子助拳?”

事实当然不是这样。

否则为何商青雅与碧秀心仍镇定如常?

石之轩道:“石某既然投诚,自然不能任他们取了天后的性命。但身为仆役,为主分忧乃是份内之事。为了主公的万世江山,我等自然也有义务为主公排除隐患。”

明月叹道:“说了这么多,邪王还是要杀家父?”

石之轩道:“听说圣帝在与主公交手时身受重伤,至今未愈,石某不敢错过这个机会。”

参加过天门开派大典的他对这来源不明的信息确认不疑。

明月道:“可惜家父未必会赶来呢。”

石之轩道:“所以我们需要明月你来演场戏。”

明月道:“一场我重伤待死的戏。”

石之轩道:“不错!”

明月道:“你不怕弄假成真?”

石之轩道:“一个女人如果真爱他的男人,就该有为他牺牲的觉悟。”

明月道:“这的确是个令人心痛的觉悟。不知你们哪个先来动手?”

一片默然。

纵然他们有千百条论据说明他们在为凌风着想,但杀死他的女人可能会招来怎样的怒火,谁也无法预料。

所以,每个人都在细细思量其中的利害关系。

终于——

“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