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县令所谓的去帮助周县令不过是托词。两位县令在文宣的带领下来到了越王府,在等候丁虎出来的时间,周县令不停的在道歉,为了在李泰面前试图将责任推卸给张县令道歉。

接受了李泰严令的周县令现在不敢得罪万年县衙的任何人,生怕有人故意误导他,让他在三天内找不到凶徒。那样一来他多年在仕途上的努力全化为泡影。万年县衙的绝对领导张县令是他第一个不敢得罪的。

“张兄,在越王殿下是我一时失言,忙中出错,失了分寸,您千万不要见怪。”

张县令眉头一挑,冷笑道:“我那里敢见怪啊,你现在的kao山硬了,我可怕你这个将来的刺史给我小鞋穿。”

看着张县令满面怨气,周县令心中也有些过意不去,细追究起来,乔峥遇袭本就是他的责任,这是他根本推拖不了的,在李泰面前为了找人承担责任才将张县令推到前台。这在官场上来说的的确确是大忌,一时糊涂犯了这样的忌讳,他也不怪张县令恼怒。而现在的破案还需要张县令的配合,他也不得不亡羊补牢的连续道歉。期望张县令能够帮他一把。

同样职位的张县令心中明白他的苦楚,讽刺了几句也不过是为了出出心中的怨气,心中没想着暗中给他使绊子。说起来两人都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三天之后没有给李泰一个满意的结果,倘若李泰真的有心追究过错,他们两个人谁都跑不了。

心中雪亮的张县令挖苦了几句后也就将周县令推拖责任的事情放在一边,有些泛酸的说道:“周兄这次为越王殿下办好了差使,以后的前途无量啊,真若有一天我去了周兄的治下,还望周兄多多照顾一二啊。”

周县令苦笑了一声:“张兄说的那里话,且不说这事难办,敢蓄意公然殴打官差的人又岂是你我这样的人能办得了的,我现在就是乞求不惹出大乱子就好,别的都是以后再说了,走一步看一步。再者说,万一越王满意,张兄也存在一份功劳,越王殿下别看年纪小,可不是糊涂人,或者对于张兄来说也有一份意外的惊喜呢。”

看见张县令将自己话听了进去,周县令心中一喜,趁热打铁继续说道:“我和张兄相交多年,说起来今天这事我还羡慕张兄呢。办好了,张兄有一份功劳,别的不说,能进越王眼里就是一大喜事。办不好,和张兄也没多大责任。只要张兄和乔捕头处好关系,以后肯定是前途无量。”

“我呢,说实话我是存有富贵险中求的心思,不也是被逼无奈的选择吗?看越王殿下的样子,只要我稍慢些应承,用不上三天,我这身官服就没了,十几天仕途苦熬全化为乌有,我敢不答应吗?我能不赌这一把吗?”

“哎……。”张县令也是长叹一声,附和着:“周兄说的对,走上仕途一回,谁不想走远点?我能理解周兄的苦楚,咱不多说了,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就招呼一声,咱哥俩同甘共苦将这件事应付过去。”

看着文宣将丁虎领了出来,周县令赶紧说道:“好了,张兄先别说了,人来了。”

见到文宣到来,两位县令都三缄其口,各存各的心思,带着丁虎。以及保护丁虎的侍卫回到县衙去找画师为凶徒画像。

…………

李泰在乔家呆到太阳将近落山,不忍心让乔家在悲痛中为他准备晚饭,也就带着陈柱要回府,临别前多次嘱咐嫣儿,无论是药材还是任何事物,只要有为难之处就去王府找他,嫣儿连续点头称是之后才带着担心的离开了乔家。

李泰刚刚回到王府,在文宣手上看到了一个让他很感意外的请柬。潞国公侯君集请他在今晚去“环彩阁”赴宴,请柬上写的很明白,侯君集单身一人请他,言辞客气,说是要和他澄清一个误会。

李泰冷哼一声,随手将请柬扔在文宣怀中:“给我烧了。误会?什么误会,这是来我面前炫耀来了,我不去自讨这个没趣。”

文宣仔细看看请柬,小声的说道“殿下,或许真的有误会呢,潞国公虽然嚣张,但小的感觉还不会如此的狂妄,是不是其中有内情啊?或者是别人背着潞国公做出来的呢?”

李泰微微抬起头,仔细考虑下文宣口中的可能,摇摇头说道:“不能,别人没这个胆子敢当街殴打官差。敢背后杀人的多,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打断乔峥一条腿的人少,最大的嫌疑就是侯君集了。”

“殿下你也说是嫌疑,那就是说殿下也不敢肯定。既然如此就还不到和了潞国公撕破脸的时候,我看该赴宴还是赴宴,摆明车马的赴宴潞国公也不敢对殿下怎么样。”

文宣的分析很有道理,李泰仔细想想之后。点点头:“那好,我就去赴宴,不过不是今天,你派人去回话给侯君集,就说我今天不舒服,若是真心请我就改在明晚,我得晾一晾他,杀杀他的威风。”

“好,我现在就派人去潞国公府上回话。”

文宣刚刚说完,一个年龄不大的内侍来到了越王府门前,见到李泰以后,低身一礼:“越王殿下,陛下召您进宫。”

李泰一愣:“现在?”

“是的。”小内侍极其恭敬的说道:“陛下说的清楚,只要见到殿下,立刻请殿下进宫。”

“这么急?我中午刚刚从宫里回来的。也没听说有什么事啊?”李泰心里琢磨着,对小内侍问道:“那父皇说有什么事了吗?”

“陛下没说,小人就不知道了。”

李泰眉头紧皱,转身看见文宣手里那张侯君集的请柬,忽的乐了:“文宣,这次不用找借口了,你告诉潞国公,就实话实说,说我进宫去见父皇去了。这酒宴就没办法去了。告诉他改天吧,最好等到乔峥的事落实以后再说。”

对文宣交代完毕之后,李泰一挥衣袖,对着小内侍说道:“既然父皇这么急着叫我,那就走吧。”

小内侍对李泰一礼之后在前边引路。

李泰轻车熟路的跟着小内侍来到了立政殿,李世民和长孙皇后两人都在殿内等着李泰的到来,四处打量了一下,没见到小兕子那可爱的笑脸。李泰心中奇怪,在对长孙皇后和李世民行礼之后,笑着问道:“母后,小兕子呢?这么没看见她呢?”

长孙皇后将李泰拉到身边。笑道:“你就惦记她,兕子跟着丽质去小九的‘君子居’了。”

“那我一会去君子居看她去。”李泰呵呵一笑,老实的坐在长孙皇后身边,小声的问道:“母后,这么急叫我来又什么事啊?”

“是我叫你来的。”李世民接过话题,装作漠不关心的说道:“听说长安城内有官差被打断了腿,你可知晓?”

李泰一听,心道,这消息传的好快啊,才一天不到,就传到了李世民耳朵里。心中同时也在奇怪,按说这种小事李世民应该没空搭理才是 ,即便是听说也不过是派人审理,不应该找到自己头上。转念一想,这是有人将乔峥和他的关系一同告诉了李世民,所以李世民才会询问道自己头上。

想明白了其中关节,李泰呵呵笑道:“是有这么回事,咱们万年县衙的捕头被打断了腿。”

李泰现在是装糊涂,能少说一句是一句,说多了是否会引起李世民的注意到是次要的,他怕的是李世民不让他cha手这件事。那样一来没有李泰的督促,侯君集可以操作的空间就大了,最终一定是不了了之,最后是李泰的声望受到损害。

李泰的打算很好,李世民却不给他机会.

“是乔家?嫣儿的哥哥?”

李世民一句话就将事情挑明了,这也就是在李泰面前李世民没那么多顾虑,换做别人,李世民一定会试探一番再解开底牌。

见李世民说出了真相,李泰也就没办法掩饰了,点头说道:“是的,是嫣儿的哥哥,我刚刚在她家回来。看了伤势,那叫一个惨啊,弄不好乔峥着辈子算是残废了。”

“有那么严重吗?不是说就挨了一棍子吗?”李世民不解的看向李泰。

李泰故意将事情说的严重,目的是给李世民压力,好让李世民不会迫于和侯君集之间的感情将事情盖住。李泰撇撇嘴,气愤的说道:“是一棍子。不过是铁棍,有人看出来是军士干的,不过不知道是那个卫的军士。而且我看到乔峥的伤了,虽然我不懂医术,但看到那小腿肿的跟腰一样粗,就感觉不是一般的伤。现在想起来我都害怕,说起来我还真没见过伤成那样的。”

“你才见过几个受伤的人。”李世民不以为然的说道:“我在战场上见过的伤兵多了,也没见过腿能肿成腰粗,你就别夸大了。”

“呵呵,真的有腰粗,不过不是壮汉那样的虎背熊腰,是像宫女那样的纤纤细腰。”

长孙皇后轻轻敲了李泰脑袋一下,笑道:“不许胡说八道,说正事。”

李泰装作委屈的样子说道:“正事就是嫣儿的哥哥被几个军士打折了腿,然后凶徒骑马跑掉了。”

“你是说打人的凶徒是军士?”李世民听出了李泰话中的重点,皱眉问道。

“是的。”李泰肯定的回答:“有人看见他们的上马动作和身上的军士特质,应该差不了,不是平时放下锄头的府军,而是亲卫之类的精锐。”

“竟然如此?”李世民对李泰的判断并不怀疑,低头沉思了片刻,问询道:“青雀,以你的意思,应该是何人所为呢?”

李泰晃晃头,沉声道:“事情发生在长安县的治下,我特意询问了长安县的县令,他们认为是乔峥在以往办案过程中得罪了权贵人物,所以才遭此劫难,不过,孩儿却不这么认为。”

李世民装作随意的问道:“那你是怎么想的呢?”

李泰沉思了片刻,还是决定不在李世民面前耍小聪明,实话实说比较好:“回父皇,我也不知道我想的对不对,但我认为应该是潞国公所为。在潞国公眼里,无论是军马还是军人都不算什么事,如果他想,能找出很多愿意为他卖命的人。”

李泰停顿了一下,看看李世民并没有lou出恼火的样子,就继续说道:“而且他也有动机,我将他女婿的手臂弄折,他就将乔峥的腿打折,一报还一报比较符合潞国公的性子。何况乔家和我的关系在权贵眼里并不是什么秘密,乔家帮我打理两家店铺的事几乎是人所皆知,所以潞国公拿我没有办法,就找到乔家出气,这也属于正常的想法。杀鸡给猴看,乔家就是那只鸡,我就是那只猴。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李泰的比喻让李世民眉头一皱,沉声训斥道:“乔家是我大唐的子民,更是官吏之家,绝不是那只鸡。你是我大唐皇子,更不是那只猴。即便你心中有怨气,也不应该妄自菲薄。”

“是,是孩儿错了,比喻错了。”李泰赶紧装作好孩子的样子承认错误:“我不该将自己比喻成猴,我是猴了,那父皇……。”

李泰隐晦的激将着李世民,没等李世民发火,长孙皇后先笑了起来:“呵呵,青雀不能胡说,没有这么类比的。”

“我不都承认错误了吗?”李泰一副很委屈的样子看着长孙皇后。

“承认错误也不行。还杀鸡给猴看,你是说我大唐的官吏都成鸡了?你将我大唐官员都想成了什么?还将我比喻成……。”李世民到底是没将这个“猴”字说出来,狠狠的瞪了李泰一样:“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敢在我面前这么说的。”

“我不是一时口误嘛?”李泰见这隐隐的激将有用,满面委屈的抱怨:“我这不也是被气的一时口不择言吗?父皇是没看见乔峥以及他家的惨样,说惨不忍睹是过分了点,但一家老小抱头痛哭的样子我真的是于心不忍。何况这还是因为我才引起的无妄之灾,我能不生气吗?”

李世民叹息了一声:“青雀啊,你生起我能理解,你感觉到愧疚我也能理解,但事情或许是有误会呢,没有铁证就不能断定是谁所为。“

李世民望向一脸委屈的李泰,语重心长的说道:“我这次叫你来就是想对你说,别鲁莽,别冲动,做事情要考虑清楚,千万不能因为一时的热血上头,就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

李世民的这番话让李泰明白,李世民是怕他一时闹热去找侯君集算账,别说是没有铁证,就是有铁证因为这点事也动不了当朝兵部尚书潞国公侯君集。李世民的意思很清楚,让李泰别办糊涂事。一个是李世民以为肱骨的朝廷重臣,一个是自己最心疼的儿子,两人真的起了直接冲突,李世民在中间极为难办。

李泰估计着李世民现在找到了自己,早晚也会找到侯君集身上,李世民肯定会两面劝说。

李泰仔细想了一下心中越发认定是侯君集所为,见李世民在里面和稀泥,心中有些不甘:“父皇,那这事怎么办?难道就这样算了吗?乔峥就白受伤了?我这张脸就白白的让人打了?这样下去,我还有何颜面面对别人啊。”

李世民心理也犯愁怎么处理,他到是不在乎乔峥如何,即便是残废了,大不了找个借口在朝廷里养着一辈子。李世民在乎的是李泰的脸面,同时这也是他的脸面。

考虑了很久,李世民对李泰问道:“你是怎么处理的?”

李泰一扬眉,说道:“我召来了长安县和万年县的两个县令,限令他们在三天内找到凶徒,以正国法。由于乔峥是万年县的捕头,事发地点却是在长安县辖区,为了能让他们两个县衙更好的协调,我想和刑部商量下,让刑部从中调和,只是父皇找我比较急,我还没来得及去和刑部商量就进宫来了。”

李泰三言两语将自己的处理经过和李世民简单的说了一遍,自然是隐瞒下对长安县令保举的许愿。

李世民听到李泰的诉说之后,眉头紧皱,半响没有出声,在心里仔细的思考着。许久,李世民沉声说道:“刑部的事你就别管了,稍后我就下旨让刑部领头严查。不管怎么说乔峥身为大唐官吏,竟然有人敢在青天白日之下袭击朝廷官吏。此风绝不可长,我会下旨严查的。”

“那我干什么?就这么傻愣愣的看热闹嘛?”

这话也就李泰敢说,换个别人,就是太子都不敢再李世民面前这样不客气的说道。

“你干什么?”李世民瞪了李泰一眼:“你闭门思过,上午才让你闭门思过,下午你就跑乔家去了,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李泰听言,心说坏了,自己怎么给“闭门思过”这茬给忘记了,连忙说道:“父皇,这不怪我,这不是有特殊情况吗。嫣儿伺候我那么多年,他哥哥受伤了,还是因为我才引起的无妄之灾,我能不去探望一下吗?不然不是太不尽人情了吗?”

李泰在李世民心中的印象就是念旧,重人情,有些妇人之仁,所以李泰去探望乔峥这件事让他毫不惊讶,心中隐隐得反倒有些赞赏,对李泰的自我辩解也不多说,仅仅是点点头,说道:“下不为例。”

李泰刚要说好,忽然想到侯君集的邀请,满面为难的说道:“父皇,这个闭门思过能不能晚几天开始,不说乔峥受伤的事,单单是现在我也有件为难的事要出门办理。”

李世民心中一动,能让李泰在此时大大方方说出来的事必然和乔峥有联系,否则李泰很可能是偷偷出府。大家都心里明白所谓的“闭门思过”也就是表面文章,谁都不会特意上李世民面前告状。

“说来听听,什么事需要你连我的旨意都顾不得了。”

李泰嘻嘻一笑:“不是我不顾父皇的旨意,而是潞国公请我吃饭,说是我们之间有误会,我想听听潞国公怎么说,所以才和父皇商量一下能否将闭门思过的时间推迟,这事还要父皇决定。”

李世民没想到侯君集会邀请李泰吃饭,而且理由是解释误会,这不由不让李世民好好思索一番。

片刻之后,李世民皱着眉说道:“青雀,或许你和潞国公之间真的有误会,否则依照侯君集的孤傲自负的性格,恐怕不会和你解释什么?会不会有可能是有人故意嫁祸潞国公能,在你们之间刻意的挑拨。”

见李世民这么说,李泰心中后悔将侯君集宴请他的事说出来。他不说,李世民在心中已经有八成在怀疑侯君集是幕后的主使者。现在李泰一说,李世民这份怀疑只剩下五分了。李泰刚刚连激将带装委屈的表演,整个效果因为这一句话减少了一半。

心中懊恼的李泰,赌气说道:“如果不是侯君集那就是李元昌了,和我有仇的人不多,就这两位,再没有别人了。”

“别胡说!”李世民低声呵斥了一句:“汉王已经离京了,再说他也没那个本事能调动军士。”

“那就是侯君集了,他调动什么都不成问题。”李泰再次反驳道。

李世民眉头紧皱,缓缓的说道:“没有铁证,就别说任何一个人。”

“那怎么办?我总的给乔峥一个交代,不让让他不清不楚的受冤屈吧。就是为了我自己的颜面,也不能这样算了吧。”

李世民望向李泰,缓声说道:“你这句话到是实在,刚刚离宫开府,你的确需要这份颜面。我特意让赵志泽留心你的事情,今天的事也是他第一时间回报于我的,就是怕你一时莽撞丢了颜面才叫你进宫。现在看来,你没将事情闹大,只是督促长安县衙破案到还知道分寸。“

夸奖了李泰一句之后,李世民叹息一声:“现在说这些还有点早,就等长安县衙将凶犯找出来以后再说吧。”

李泰明白,在没有铁证之前,他是拿侯君集没有办法的,目前也只能接受这样的结果。这事已经摆到李世民面前了,既然是上达天听,就不怕下边的官员不下死力来找出凶徒。至于找到凶徒之后的事,到时候就是自己和侯君集的较力了。

事已至此,李泰也不再多说,最后问了李世民一句:“父皇,那潞国公的宴请,我去不去呢?”

“去,为什么不去。”李世民干脆的说道:“既然潞国公请你,你就去听听他怎么说,或者是真有误会也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