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泰琢磨着心中的打算。可目前的情景却是喜坏了周维民,他仕途上的起步是在家族的帮助下开始的,家族虽然说是士族,但实力并不雄厚,和那“五姓七家”根本没办法比。他能做到正五品的位置上已经倾家族之力将他捧上来的。想再进一步已经不是他家族所能帮助的了,所以他才会辗转的求人来到这个上下不讨好的长安县令的位置。

本以为经此一事之后,能够保住现在的品阶,离开长安就好,不承想在最后的时候李泰为他准备了一章馅饼。这张馅饼对他来说存属是天上掉下来来到。仕途已经到了尽头,却柳暗花明,怎么能够不让他喜出望外。

虽然自身能力还是有的,但家族的助力已经用尽,在以后的仕途升迁上只能kao自己的努力。努力在仕途上挣扎的人多了去了,背后没人又有几个能够在仕途上走的一番风顺呢?

李泰此时对他抛出来了橄榄枝,这是他求之不得的及时雨,在晦涩的前途中,李泰就是他远方的明灯。俗话说“朝中有人好做官”,他就是因为朝中无人,又不甘心正五品就成为仕途的终点,所以在涉险来到长安。

如今李泰的承诺代表着他以后的前程,他心里也明白。李泰并没有完全接纳他,只不过是给他一个机会,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一个在仕途上走的更远的机会。只要他能够在李泰面前证明自己,当李泰真心接纳他的时候,就是他在仕途上一帆风顺的时候。

眼看着大好的机会放在自己眼前,周维民心中激动:“殿下,下官有一事相求,不知殿下可否同意。”

李泰心中疑惑,不明白自己已经说到这种程度了,周维民还想要什么?表面上看来周维民不像是得寸进尺的人啊,暂且压下心中的不解,李泰笑道:“说说看,算起来我们也比较熟悉了,能帮的我一定帮。”

“这个……。”周维民站起身来,恭谨的说道:“殿下,有这样一件事。潞国公在听说凶犯已经抓到的时候,派人来召我前去。我想如果我现在回去,免不了要到潞国公府上走一遭,所以我想,能不能让我暂且在王府待上一段时间,等天色晚一些,我也好和潞国公推拖。这样一来,等到明天殿下有具体吩咐以后,我再去潞国公府上拜见。”

周维民此话一说,李泰就明白了他在试探,试探李泰包庇他的程度。李泰才不相信在仕途上沉浮这些年的周维民会想不出办法来搪塞侯君集。他这么一问不过是在试探李泰。如果李泰同意他留在王府之中,他不仅仅是在潞国公面前少了些麻烦,更多的是能得出李泰是真心想招揽他。李泰若是摇头否定,别的不说,只怕他的投kao也是带着嫌隙,心中也未必舒服。

这场风波麻烦是因缘际会中,李泰强加在周维民身上的。在一个有心招揽,一个有意投kao的前提下,李泰为他挡一挡来自侯君集的压力是无可厚非的,不过周维民的这份心计既然李泰有些欣喜,又让李泰心中有些遗憾。

李泰忽然想到后世的双向选择的招聘,不仅仅是企业在招收人才,人才也需要企业给他一个可以实现自身价值的空间。周维民的试探能够体现他能力的一部分,这让李泰欣喜,但这份不信任又让李泰心中遗憾。就好像一个主考官在招聘下属的时候发现一个能力出众的人才,但这个人才在某些方面又和自己期望的有些差距。

此刻李泰也说不清周维民的试探,是好事还是坏事,是否符合大唐官路上的规则,不过李泰却是能容忍这种程度的猜忌,毕竟现在周维民还没完全投kao自己。

看着有些忐忑,有些后悔的周维民。李泰哈哈一笑,装作对他的试探毫无所觉的说道:“这点小事没什么的,喜欢我王府的景色就尽管留下好了,一会我将我的管家文昊叫来,让他陪你四处转转,再小憩一会,等我回来一起吃晚饭。”

周维民面lou喜色,低声回道:“如此就麻烦殿下了。”

“不麻烦,你且先稍坐,文昊马上就来,我就先告辞了。”

不用李泰说,周维民也能想得出李泰此时的告辞就是要进宫陛见李世民。他当然不会傻到去问询李泰将要做什么,一副恭谨谦卑的样子恭送李泰离开了侧殿。

李泰回到王府后面的梧桐苑,对脸色仍有些不自然的蕙兰吩咐着换衣。

看着李泰面色中的那几分焦急,蕙兰柔声问道:“殿下这么着急是要进宫?”

蕙兰和周维民不同,她嘴里询问李泰是极其自然的,李泰当然也不会欺瞒着她,笑道:“是啊,我要进宫见父皇和母后,把我常穿的那件月白色苏绸长衫拿来,我换好就走。”

看着蕙兰一身简朴的家居打扮,李泰笑道:“你也换一身,一会你和文宣跟我一起进宫。”

蕙兰一边服侍着李泰换衣服,一边笑道:“我就不去了,我也不能帮殿下什么,反到添乱,我就在府中等殿下好了。”

李泰半侧着身子,手臂高举,低头看着整为自己将腰间的挂件一件件系好的蕙兰。手指在他的耳垂上划过,劝说着:“还是走吧,你整天闷在府里,也不知道走动走动。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我带你溜达溜达,你也别操心家里了,我看这些天墨兰处理的也是很好的。”

看着蕙兰还要反对,李泰将脸一板,低声说道:“别说了,就这么定了,听我的。”

李泰故意的做作根本瞒不过蕙兰,蕙兰笑笑,手指轻抚,将鬓角散落的头发掖在耳后:“那就听殿下的好了。”

换好衣衫,李泰带着蕙兰和文宣,以及陈洪等侍卫人,骑上马,一路小跑来到了皇宫。陈洪等人被守卫留在了皇宫正门的耳房,李泰带着文宣和蕙兰两人直接来到了长孙皇后的立政殿。

“孩儿见过母后。”

立政殿长孙皇后像往常一样在一群后宫女官的围绕下处理着永远没有尽头的后宫琐事。看见李泰在宫女的通报后走进殿中,长孙皇后抬头看看殿外的天色,笑道:“今天这怎么在这个时间来了。”

长孙皇后问的有些道理,以往李泰除非不来,只要他来就是在上午时分。然后在这深宫里陪陪长孙皇后,或者是和兄弟姐妹们嬉闹,慢慢的无所事事的消磨着一整天的光阴。

今天李泰到来的时间已经是过午了,长孙皇后都已经吃过午饭了,这个时间不附和李泰一贯的表现,所以长孙皇后才有这么一问。

李泰走到长孙皇后身后,为她慢慢的揉捏着肩膀,直接说起了缘由:“呵呵,我今天是有事情找父皇,才挑这个时间来的。”

李泰转动着头部,打量着立政殿的四周。发现李世民没有在这里,笑着问道:“父皇呢?往日这个时间父皇在立政殿用过午餐之后,不都是要小憩一会的吗?今天这么没见到父皇啊。”

长孙皇后拍拍李泰扶在她双肩的手背,摆摆手,示意围在她周围的女官暂时退下,笑着说道:“你父皇身为陛下,总有事情要忙的。谁像你啊,整天的无所事事。”

李泰对长孙皇后的调笑也不以为意,嬉笑着说道:“那今天父皇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需要这个时候去忙碌?竟然能让父皇舍弃陪伴母后的时间。”

“这不是快到盛夏酷暑了吗,你父皇在太极殿和群臣商量去九成宫避暑的事情。”

去九成宫避暑李泰是知道的,这已经是惯例了。

九成宫坐落在的杜水之北的天台山,东障童山,西临凤凰山,南有石臼山,北依碧城山。始建于隋文帝开皇十三年二月,竣工于隋开皇十五年三月,开始名叫“仁寿宫”,是文帝的离宫。唐太宗贞观五年修复扩建之后,更名为“九成宫”,就成为了李世民在盛夏避暑的地方。“九成”之意是“九重”或“九层”,言其高大。

“九成宫”在唐朝就相当于清朝的“承德避暑山庄”,是皇帝在盛夏消暑的地方。

李泰在离宫之前的每年都要跟随着李世民和长孙皇后一起去“九成宫”避暑,对“九成宫”也同样是印象深刻。且不说富丽堂皇的装修装饰,淡淡说那里冷热适合的气候温度,就已经十分让李泰难忘了。

正在李泰回忆着“九成宫”的景色时候,长孙皇后笑着问道:“青雀,今年你还和母后去吗?”

“这不好吧。”听着长孙皇后的邀请,李泰有些犹豫,九成宫的确是盛夏消暑的好地方,但一旦跟随着长孙皇后他们过去,就要远离长安。而李泰刚刚离宫开府,在长安根本没有任何势力,这样的离开之后,无法推断是否会有人趁机生事,万一发生什么大事,来不及处理,那个时候李泰后悔都来不及了。

由于是背对着李泰。长孙皇后看不到李泰面上犹豫的表情,更猜不到李泰心中的想法,所以长孙皇后对李泰的回答有些疑惑:“有什么不好的?往年你不也是随同我一起去了吗?”

“今年不同啊。”李泰嘻嘻一笑,耐心的为长孙皇后解释:“母后,往年我还在内宫,跟随着父皇母后去避暑是正常的,但今年我已经离宫开府了,再跟随着父皇母后就不好了吧。”

“有什么不好的?”

李泰呵呵一笑:“母后,您忘记了,三哥比我早一年离宫开府,他去年离开的皇宫,当父皇移驾‘九成宫’避暑的时候,就没有召他跟随,因为这个他还生了好长时间的气呢。今年我若是跟随父皇母后去避暑,这样说来,一样的身份,两种待遇,被三哥知道了,一定会气恼。那样就不好了。”

“就你想的多,带谁不带谁是你父皇说了算的,还轮不到你三哥气恼。”长孙皇后叹了一口气说道:“随你吧,你愿意去就跟着去,不愿意去就在长安老实的呆着。”

李泰坐到了长孙皇后的身边,半kao在她身上,笑着说道:“‘九成宫’距离长安又不算远,我若是想父皇母后了,就偷偷的跑去看你们,呆够了就回来。这样一来,也不会有人说父皇和母后厚此薄彼了,只要父皇和母后您不说话,去不去‘九成宫’就是我自己的事情了,这样一来也没人会说什么,岂不是一举两得。”

长孙皇后笑道:“就你心思多,胡闹的主意也多。还是那句话,随你高兴就好。”

“谢谢母后体谅孩儿。”

李泰殷勤的帮长孙皇后将身前案几上的茶盏斟满,满脸笑容的送到长孙皇后身前。

长孙皇后接过来慢慢的喝了一口,摇头笑道:“好了,闲话也说过了,你的殷勤也献完了,是不是该到说正事的时间了。说说吧,今天又是有什么麻烦事需要找你父皇,而且还是需要我在一边讲情的。”

“母后,你冤枉我,我有那么势利吗?难道不是求助于母后,孩儿就不会为您斟茶了吗?”

知子莫如母,李泰装出来的满脸委屈根本骗不过长孙皇后,笑着拉过李泰,慢慢抚摸着他的臂膀,长孙皇后笑道:“是不是你自己心里清楚,要说青雀你孝敬母后的时候有很多,但绝对不是现在这副故意做作的殷勤。虽然你母后我比不上你父皇有识人之能,但自己孩子是怎么样的还是能了解的。快说吧,再不说我就不帮你了。”

“还是母后了解孩儿,那我就不客气了。”李泰挪动了一下身子,躺在长孙皇后的腿上,闭着眼睛低声说道:“母后,嫣儿家里出的事情您知道了吧。”

“嗯,我知道了。”长孙皇后低头微笑的看着李泰的面孔,和声答道:“我听你父皇说过了。你不是已经责令长安县彻查吗?是查出真凶了,还是又出了什么差错?”

“算不得什么差错,但也算不得查出真凶,动手的四个凶徒已经被找到了,不过找到的是尸体,而不是活人。线索到这里就断了,想找到隐藏在幕后的真凶就想大海捞针一样,太难了。”

“恐怕不是找到真凶太难了,而是青雀不想找下去了,是吧。”长孙皇后的心中,李泰是属于见不得人命的,李泰给她的那种“妇人之仁”的印象已经根深蒂固了。若是别人这么说,长孙皇后有可能以为是怕幕后的真凶了。但李泰这样一说,长孙皇后第一个反应就是李泰不忍心再有人送命了。

长孙皇后有些怜惜的抚摸着李泰,叹息道:“你啊,就是这样的性子,看不得别人凄惨,没法说你是对还是错,但这个性子恐怕你以后会吃亏啊。”

“我有什么会吃亏的。”李世民和长孙皇后心对他形成这样的印象,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李泰默认了长孙皇后的想法,不在乎的笑道:“有父皇和母后在,谁敢给我亏吃。”

“不敢说这次你没有吃亏?你敢说不是因为主谋了解你的性子,故意用这四个人来让你心中不忍,以避免你继续追查下去?”长孙皇后笑着反驳李泰的话语、。

李泰半真半假的说道:“那又怎么样?有人说过吃亏就是福,不管怎么样,总比更多的人白白丢了性命好吧。”

“吃亏就是福?谁说的?我怎么没听到过。”

李泰嬉皮笑脸的仰面对长孙皇后笑道:“如此伟大的哲人此时正躺在您的腿上,您是否感觉到十分荣幸呢?”

长孙皇后没李泰逗乐了,清拍了他额头一下:“贫嘴,我怎么就没看出来吃亏怎么就成了福了。”

李泰半闭着眼睛,躺在长孙皇后的膝头,摇头晃脑的说道:“我吃亏了,别人得福了,这难道不是吃亏就是福吗?”

“又开始胡说八道了。”长孙皇后笑骂了一句,低头欣慰的看着李泰,缓缓道:“那你就准备不在追究了是吗?你心甘吗?”

李泰没有立刻回到长孙皇后,而是沉默了片刻,收起那副嬉皮笑脸的神色,表情严肃,正声说道:“母后,我是否心甘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父皇的意见。因为这事是在父皇的旨意下由刑部查办的。我认可这种结论不代表着父皇也认可,所以说,我才来求助母后。”

“那你求我什么呢?”

“两件事。”李泰缓缓的说道:“第一件事,是求母后帮忙劝慰父皇,这件事就到此告一段落吧。已经有四条生命的死亡了,我不想见到更多的人白白的丢了性命。父皇可以暗中派人查探,但不应该大张旗鼓的给下级官员更多的压力,我想这样对大家都好。”

长孙皇后叹息一声:“你啊就是心慈啊,这件事情我可以答应你,但是你父皇心中应该有他自己的想法,若是你父皇不同意,那么你也不要和你父皇吵闹,毕竟你父皇也是在为你着想,你可明白?”

长孙皇后在为李泰打着预防针,不是怕别的,她害怕李泰一时热血上头,再和李世民吵起来,在这样的事情上,李泰是有着前科的,而且还不止一次。

长孙皇后心中的李泰还停留在哪个心慈面软,妇人之仁的印象中,不得不说在这方面李泰做的成功。不过,此时的李泰却不在是长孙皇后心中的李泰了,已经有些转变的李泰,现在不可能为了旁人而和李世民争吵不休。也许在以后李泰仍然会为自己重要的人和李世民针锋相对,但也不会采用那样激烈的方式。毕竟随着李泰在大唐时间的增多,潜移默化之下也在不停的做着细小的改变,或者每天微乎其微的改变让李泰自己和他身边的人都感觉不到,但毕竟还是在改变着,或许哪天到来,这量变最终会产生质变。

“不会的。我才不会为了仇人和父皇争吵。”

李泰的回答让长孙皇后有些放下心来,仔细端详着优哉游哉的躺在自己腿上的李泰,长孙皇后笑道:“不会就好,你也大了,不像小的时候,大家都可以让着你,现在有些事情你也该懂了。或者说这些事情你一直是懂得,不过是不想,不愿,不屑去做,对不对?”

长孙皇后的若有所指让李泰眼睛睁的大大的,和满面微笑的长孙皇后对视片刻,李泰泄气的说道:“母后,您就不能装装糊涂,揭穿别人心中的想法,会让人家很为难的。”

“好了,那我就不说了。”每次李泰的到来动能给长孙皇后带来愉快的心情,拍拍李泰的胸口,长孙皇后笑道:“好了,第一件事我已经答应你了,说说第二件事吧。”

“母后,让父皇不在追查,我心里还有几分道理,但这第二件事,我就真的不知道该不该说了,所以还请母后帮我想想,若是不妥,我就不和父皇说了,母后要替我保密啊。”

长孙皇后对李泰说辞也有几分好奇,笑着说道:“什么事情这样神秘,竟然难为住了你,说来听听,我帮你拿个主意。”

李泰慢慢的将自己为了能使案件快速得到结果,不得已对长安县令许下了厚利,以厚利诱使长安县衙出死力为他办事,答应周县令待事毕为他在李世民面前保举,让他外放做一任刺史的事情说了一遍。

李泰刚刚说完长孙皇后低唤一声:“青雀糊涂啊,一州的刺史怎么能因为你一句话就保举成功的呢?那关系到一州的若干百姓的疾苦,你父皇怎么可能让你胡乱的许愿呢?”

听长孙皇后这么一说李泰还来不及问及缘由,心中有些傻眼:“那怎么办?我已经说了,总不好食言而肥吧。”

长孙皇后考虑了一下,低声说道:“又长安县令到下州的刺史也不是没可能,不过是可能性很小,做个别驾什么还可以,刺史的可能性实在是太小了,你父皇未必能答应。而且我作为一个妇道人家在后宫事项上面说话还可以,参合到一任刺史的任免上就有些过了。”

见到李泰失望的样子,长孙皇后说道:“虽然我不方便出言,但你自己在你父皇面前提一下到也没什么?你父皇也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见怪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