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皇城东部的太子宫早已被各种各样的宫灯点亮,走重明门,过明德门,穿过明德殿,才能到达崇教殿

此时的崇教殿灯火通明,一盏盏点燃mi蜡的宫灯高高挂起,映照着大殿毫纤必显,正殿前,一队队盔甲鲜明的卫士不断的巡逻走动,丝毫不敢怠慢。和威武的卫士有着鲜明对比的是一个个衣着艳丽的宫女。她们蹑手蹑脚将内侍们由厨房提来的菜品迅速却有序的送进殿中。

内殿中却不同于殿外,这里酒酣人醉,歌舞升腾。正中央的正位上,现今的太子李建成斜依在美婢身上,左下首依次按照身份尊卑坐着淮安王李神通,秦王李世民和长孙无忌。右边是齐王李元吉和东宫舍人王珪。每人身边各有美婢服侍用餐。

初唐的酒宴不是众人围坐在一张桌子周围,而是每人一张案几排列在主位的两侧,案几上放着各种鲜美的菜肴,客人跪坐在案几之后。由美婢或者小厮小心伺候。若是宫廷宴席基本上是没有小厮,而是由内侍接手。

由于客人是坐在两侧,所以中间空旷的地方一般都有歌舞的表演。

此刻在殿中表演的正是从太常寺召来的舞女。只见这些身姿妩媚的舞女如穿花蝴蝶般在大殿中翩跹舞动。偶尔到几案之上端起一杯美酒,琼首高昂,一饮而尽,自然博得一阵叫好声。一片“命舞燕翩翻,歌珠贯串。”的奢华景象。

酒菜虽好,歌舞虽妙,娇婢虽美,但李世民在这里仍然坐如针毡,恨不得立刻起身而去。

酒宴上人虽不多,席面上的内容却是极为有趣,李元吉不停的拉着王珪说着风月韵事,偶尔和李世民交谈几句却是极尽嘲讽之言。李世民则是拉着长孙无忌,李神通三人频频举杯,但赤金雕兽双耳樽里的酒却不见少。地位最尊的太子李建成根本不像个主人,手握金樽,好似一辈子没见过歌舞似得盯着场下的舞娘,偶尔才招呼大家几句。更像主人的是淮安王李神通,不停的向众人敬酒。在李元吉挑衅的时候,依仗自己做叔叔的身份训斥几句。

一场酒宴用了将近两个时辰,坐立不安的李世民终于熬到了酒宴将要结束,却不想忽的传来李建成那刺耳的声音:“二弟啊,昨日的‘太白经天’你可知晓?”

听言长孙无忌心中一惊,思量:“这就来了。”李世民却是长舒一口气,心道:“来了就好,你敢亮出刀子,我就有坚盾应付;就怕你不来,看不见的刀子才能扎到要害之处。既然你摆明刀枪,还真就不怕对付不了你。”

没等李世民答话,李元吉却坐直了身子,双目闪烁着戏谑道:“太史局不是得出结论了吗。太白高悬于秦地,将来秦王必得天下。太子大哥,你要让位了,看来我以后得找秦王混口饭吃了。”

太子李建成与李元吉一样注视着李世民,对李元吉的话充耳不闻,微笑不语。

李世民略一思量,丝毫不让的反问道:“太史局的太史令傅奕似乎是太子的人吧?”言外之意已经太过明显:你太子的人说我要造反,不就是你安排的吗?

太子一愣,说道:“二弟,你这话说的可是没道理,太史令又不是我东宫臣属,那是父皇所任命的,怎么就成了我的人?你这话将父皇置于何地?

不等李世民解释,李元吉又跳了出来。讥讽道:“‘太白经天’那是苍天示警,又不是人力所能安排的,关太史令什么事?莫非是二哥心虚?”

李世民瞪了上蹿下跳的李元吉一眼,拱手向李神通施礼,说道:“王叔作证,我只是就事论事,丝毫没有藐视父皇的意思。他日若有人拿此事作怪,还望王叔还我个清白。”

李神通是李渊的同父异母弟弟,从李渊太原起兵就跟随身边,极得李渊信任更在李渊建唐称皇之后封李神通为淮安王。久在长安的李神通早就明了李世民兄弟之间的矛盾,也对李世民多方照顾。一方面是和李世民同为领军大将自然有些惺惺相惜,另方面生性豪迈、敢作敢为的李神通对太子那些龌龊手段着实是十分厌烦。所以偏袒李世民就避免不了的了。

虽然李神通厌烦太子和李元吉的做派,但也不好在东宫中把话说的太过,只好对李世民说道:“秦王多虑了,哪有当哥哥的诬陷弟弟的说法,莫要担心。”末了还加了一句“万事有你王叔我呢!”

李神通和秦王之间的心照不宣有些惹恼了太子和齐王,一时酒宴的气氛彻底冷清了。王珪身份较在座低太多,背后为太子出主意还可以,但在这个酒宴上只是个陪客。长孙无忌依仗妹妹是秦王妃,又常在皇帝李渊面前走动,为了缓和酒宴的气氛,走到太子面前说道:“臣敬太子殿下一杯,谢谢太子殿下的款待,”

“嗯。”虽然太子心中恼怒,但作为太子即便是装也要装出容人之量,鼻子哼了一声,将酒一口饮尽。

长孙无忌忙对太子道谢,又转到了齐王面前,拿起桌案上的赤金雕龙执壶满满的为齐王斟了一樽。谁料,齐王却是不给半分情面,对长孙无忌喝道:“滚,本王用不找你来谄媚。”说着大袖一甩,不但打洒了长孙无忌双手高举的酒樽,还连带着打翻了立在桌案上的执壶。酒顺执壶口流淌出来。更可气的是李元吉还似没事人一样,扶起执壶给自己斟上一樽。好似长孙无忌还没有眼前的这壶酒珍贵。

看着被气得浑身颤抖的长孙无忌,李世民也同样怒不可遏,站立起来手指着李元吉,说道:“你……。”

“世民,且安坐,且安坐。”李神通边拉扯边用眼神示意李世民,边上还有个太子在看热闹。

李世民在李神通的劝阻下冷静下来,低头思量着:李元吉的暴怒是不是太子事先安排好的。若是闹出大事,肯定是不受李渊喜爱的自己吃亏,与其落在太子的圈套里,还不如现在忍一口气呢。

“无忌,我樽里空了,你来帮我斟上。”李世民不能看着长孙无忌站在那里尴尬的手足无措,出言解围道。

张素无忌被气的迷迷糊糊的,竟然顺手抄起案几上的执壶就向李世民走去。执壶倾侧注满李世民面前的金樽,颤抖双手捧起金樽,待到金樽敬到到李世民面前时,满樽的酒已经泼洒的不足半樽。

李世民仰头一口饮尽,对长孙无忌一语双关的说:“无忌,辛苦你了。”

众人之间话不投机,各自落座后满屋子的寂静,歌女舞娘也早已退去。

半响,李世民忽然感觉腹部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剧烈的疼痛让李世民蜷缩在地上翻滚不止,手指直直的指着李建成。

李神通见状,对着太子怒骂一声:“混账”。急忙扶起李世民就往外走。

太子李建成愣了一下,装作急切的说:“快扶秦王去内室。来人,去召太医。”

“再待下去,不死也得死。”李神通声色俱厉的对李建成吼完,招呼着不知所措的长孙无忌将已经昏迷不醒的李世民搭在背上,急匆匆的离开了东宫。

转瞬间,刚刚还莺歌燕舞,歌舞生平的崇教殿只剩下一片乱糟糟的残席冷羹。

李承乾拿起被长孙无忌失手掉落的执壶,眼望着嗤嗤冷笑的齐王李元吉。

酒是东宫的酒,壶是齐王的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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