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扬随了金吾将军在午时到了默啜大帐,默啜听奴婢通报,忙迎了出来,与金吾将军张去逸见视,又与李扬相视而笑有所指的说道:“李校书郎酒量有限,不过倒是个守约之人。”

李扬自是知道他说的是何事,躬身回礼:“下官只是据实所说而已。”

迎进帐中,默啜与张去逸争让了半天,便随势坐了主座。

张去逸看了无旁人的大帐,随而笑道:“默啜怕是让我等将好友拐了去,全都吩咐了让其避之不许见么?”

“哦,将军真是说笑了,哪从何说起。只是来些那些个粗野的家伙们,说了什么胡话,怕污了将军的耳。”

“唉?不妨一同叫了过来大家熟知一下,也好日后碰面时心中觉的面善些,也许有时说起话来都能附和一二,你说呢默啜?”张去逸被让了上首坐下,侧了身子面对默啜说道。

“哦”默啜眼中精光一闪,朝张去逸点了点头笑道,“即是金吾张将军说了,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来人,去请了常来的伊然特勤、苾伽骨咄禄、骨咄叶护等老爷过来,就说本默今日得了一珍品,请各位前来品鉴。”说罢,朝站于张去逸身后的李扬微微的笑了笑道,“李校书郎快些坐下,今日可没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别,只有诚心相交的朋友。”

“下官不敢”李扬自是拱手回道。

张去逸也道:“李校书郎,你就坐下吧,可不能辜负了默啜的好意。”

“谢张将军,谢默啜。”李扬找了席末之位坐下。

自有奴婢上了茶水点心,并罕见的摆了四、五只比核桃大一些的花红果。

默啜笑着举手相让道:“张将军,李校书郎,你等大唐之人自不稀罕这平庸的柰,可在我大漠,却是稀罕之物。来尝尝,是否依旧芬香。”

李扬倒是也见过此物,只在过年时买上几个供了祖宗王朔,或放入衣箱之角熏出果香。小时每每抱着母亲的腿哭闹讨要时,母亲总是捡了最小的擦了干干净净,用布包好系上一根红线挂在了自己的脖子。就是这样出去寻了童伴玩耍,也香的那些个稍贫苦人家的孩子为了闻上一口,伏在自己的脚上拜自己当了大王。就这样一直要挂到养的红透了,才将已是沙烂无味的果子吃下。稍大了些有了阿弟与囡囡后,自己就不在和母亲讨要了,可每当看到弟弟妹妹挂着一只果子在自己的面前跑来跳去的时间,还是忍不住将他们抱在怀里,深深的闻上几口。母亲看到此间便红着眼,背过身子不去瞧了,但过了正月初八后,早上起来就会发现枕边会放着一枚红透了的花红果子,不会问也知道是父母送走了祖宗王朔,供完了的。也许母亲不会知道,自己从哪时起就再也没有吃过此物,总是将那枚果子找上一只麻纸细细的包好,藏在书桌下,一直到烂掉。

如今又见了此物,闻到这花红仍然浓浓的郁香,不由的口出生津,仿佛又如见到了枕边那红透了的果子,仿佛又见到了操劳的母亲甜甜的笑容,一股思乡的情绪强烈的涌上了心头。

听的耳边有呵呵的笑声,李扬回了神,见张去逸拿了一只,自己也假装无所谓的随意取了,没有立刻去吃,先放在鼻间深深一嗅,香气沁入心肺,这时再也忍不住便轻咬一口,甜酸的滋味立刻充实了舌尖,也不知是如何的存放,竟是清脆香甜,让人回味。

“呵呵,味之如何,是否入了二位之口?别看就这几只花红果子,可是放在冰窖数月不敢动,如今如不是贵客,恐怕本啜还真有些舍不得,要是在放个二、三月,那要拿了出来可是比价万金。”默嗓也尝了一只,品味的说道

张将军对这花红早已吃腻,那怕是五、六月份,在自己家中还是随意取来品尝。但碍了脸面还是将那只果子吃了,将核放在弃盘之上,便再也没有去取。不过主家的好意还需领了,含了漱口水净了口,笑着回道:“谢过默啜的款待,此物这时节到是稀罕的很,就怕如今在大唐也是没有几只了。”

果然默啜自是得意,虽从这张将军的脸上瞧不出什么来,但看了那李校书郎的样子却是看出对这花红果子的珍重,于是前探了身子说道:“即是这样,那便多送几只。来人,再去包上几只分送到张将军与李校书郎的帐中。”

“默啜的好意我等心领了,这般贵重之物,还是留与别人享享口福的好。”张去逸忙劝道。

李扬虽是有些感慨,但也不能为了此物而失了脸面,也拱手符合道:“下官实是不敢受。”

默啜自是不依,仍命人送去。

“默啜,你倒底是得了什么好宝贝,让人去寻了我等前来?”帐帘挑起,几人不等侍卫通传便闯了进来。

默啜起身拱手相迎道:“几位兄弟可是倒了,来来来,我与你们介绍一下。”

当先一身穿裘皮,头插八羽的三十许较瘦小汉子,也等默啜说项,自是对张去逸拱手说道:“哎呀,这可不是大唐的金吾将军张公吗?”

张去逸心中已是隐隐知道是谁,但仍是站起回礼装作不识的说道:“正是鄙人,看着这位王子眼熟,敢问是寻位?”

旁边的也是八羽的年岁较小,且英俊非凡王子说道:“他是我大哥伊然特勤。张将军可认得我么?”

“哈哈,竟然是伊然特勤。早知大可汗有一王子名伊然,多年驻守威镇回纥、铁勒等部,没想到今日一见,果真是盖世英雄的人物。真是失敬失敬!”张去逸随口就是赞言,又是朝那有着唐人一些面孔的英俊王子回道:“至于苾伽骨咄禄,你可是突厥的英才,通大唐、突厥、突施骑等地之律,熟当地之民风,又长的潇洒俊俏,这万里之地可是何人不识,何人不知。今日可是又见了你的风彩。”

“哈哈。哪里,哪里。张将军真会说话。怪不得父汗常说唐人都长了一颗八面玲珑的心,让人从哪里都觉得舒服,今日倒是让本特勤见着了。来,张将军,我与你介绍下这一位,也是我弟,是名骨咄。”伊然特勤也许在漠北待的时间长了,不懂的客套,将心中所想直直的说了出来,也不管众人的脸色,拉了身后的人与大家见面。

张去逸面上十分的尴尬,不过仍是与位居叶护的骨咄见了礼,侧目瞧见了自己身右的李扬便笑了,让了半个身子将李扬露了出来,指了他对众人说道:“来来来,本将军也与你们介绍一少年人物。此人名叫李扬,是本年的二甲头名,陛下亲授我大唐秘书省的校书郎。你们都是同年上下,可多亲近亲近。”自是不去说这校书郎是几品几级,又摆了点老人的资格,存了一丝的贬低之意。

“见过各位王子,下官李扬有礼了。”李扬长辑到底。

“哦,你是实职校书郎,看年数不过二十吧。”伊然特勤果真未能听出,见张去逸让出这少年,样子十分恭敬便心生好感。

李扬拱手道:“回王子的话,下官差一岁加冠。”

“本特勤就是识人有一套,看一人八九不离十。来,李扬,你过来与我同坐。”伊然特勤过来抓了李扬的袖子就走,全然不管众人。

“大哥!”苾伽骨咄禄忙开口叫道,又朝张去逸笑道,“请张将军上坐。”

张去逸倒是不恼,心里却是笑开了花,看着那伊然如此,早就起了盘算,如是那毗伽可汗毙了,让这伊然特勤上位倒是不错的选择,至于有唐人血统的苾伽骨咄禄则是第二人选,至于骨咄叶护吗,看样子也不是个与大唐亲近之人,自然而然的被张去逸略去了。

“哦,是伊然鲁莽了,失了礼,真是该罚!来人,开宴。本特勤自饮三碗求张将军见谅。”伊然特勤见自家的兄弟着急,也是心里转了转,自是自己失了待客之道。于是赶忙谢罪,却不知又将默啜的主人位份夺了去。

默啜却是深知这位的品性,只是笑了笑拍了拍手,马上有人进来,被默啜吩咐了几句,点头下去准备。

等几人坐下,李扬哪能依了伊然特勤之言,自己得守了本分,还是陪在席末不没人问起自是不再言语。

一会的功夫,一群身着寸缕的艳丽女子如蝴蝶般的端了银盘款款而入,忽尔笑嫣如花,忽尔踩了胡茄的步子,或半蹲、或反弯蛮腰将手中之物竟放在众人面前的小几之上。

大家忍不住欣赏之际,这些小娘又摇曳身姿,轻拂小袖,将薄如细纱的坎肩脱下,露了大片如玉的肌肤,含羞带笑,扭怩着各各如无骨的奔到各位的身边,寻了些空隙竟自钻了怀中,并扭上几扭,也不知从何处藏了一只红花,含了嘴里,媚眼如丝,娇柔的环了众人的腰身。

这让众人大感稀奇,又觉得分外刺激,有些把持不住的便也动手动脚起来,最是不堪的竟是这英俊的苾伽骨咄禄,早已嘴交香唇,不能自己。

李扬自是凡人,不能免俗,见怀中的二八极美的小娘闪了碧蓝的眼睛,忽闪的长长的睫毛瞧了自己,竟有些像了喀秋莎,这心中便起了一团火,不由的轻轻拿去那小娘嘴叼着的红花,放于鼻上嗅了,轻轻的念道:“窗开夜未重,

花红三月生。

几番风雨后,

难消美人恩。”

又觉得有些艳语,便笑笑暗恼自己失态了。

但那小娘却是听懂了,脸上布满了红霞,将眼微微的闭了,一幅任君采摘的样子。

这时,一声大鼓击响,将众人惊醒,不由的朝外看去。

整齐的踏步之声从远渐进而来,这次帐帘被高高的挑起,众人眼中一亮,一队身着甲胄,身配短刀,表情威武但仍是美艳的小娘排队而入。进到帐中,齐齐娇喊一声,将脚重重一顿,立刻寂静如深谷。又是鼓分二击,这队小娘左右列开,相向而立。忽拔刀大叫,身形前冲,二刀相击当当有声,旋而转身,刀锋各自鼻前而过,复又二刀相击,声响不断,竟是真如沙场拼杀。三声鼓响,众小娘又齐喝一声,分左右二队往前一步,将手中之银刀奉于众人之前。

“哈哈,食肉怎能没刀,又怎能无美人!”默啜见众人惊奇,便高声说道。

伊然特勤是方才最镇定之人,即无去挑逗怀中之美人,又不似旁人那样被人沙场所憾,只是拍手叫好道:“好好好,妙妙妙,默啜之家伎竟是如此的赏目,真是让人惊叹。默啜,你方也说了,食肉不能无刀,无美人,那怎么能无酒呢,还请默啜让我等试目以待。”

“伊然特勤说的好!来人,上酒!”默啜大笑着高声叫道。

“酒来!”又是帐外大声的有人应道。这次却是八人抬入一大缸,放于帐中,又手脚极快的架了火,将缸支了起来,不一会就酒香四溢,泌人心肺。

众齐齐瞧了默啜,心中都在想,“这么大的缸,你让我等如何去喝的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