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扬与父亲再一次的迎来送往,等到用饭时手里却是接了十几长的贴子,不由的苦笑。

父亲自是高兴,平日里严刻谨慎,今日里让二弟去打了一斤酒来,亲手斟了一杯递于李扬之前,这让李扬实是一惊好悬未跳起。直至父亲将自己摁住,又瞧了另一桌上偷偷抹泪的母亲,方知二老心中是极为高兴的,这才低了头老实的坐下。

席间父亲说了平生里最多的一次话,到了最后竟是摇头叹息,直嘁自己无能不能让祖上荣光,不过到生了个好儿郎,替自己还了愿,也蒙恩旨赐三等的录事,真是让人感叹不已。

母亲却在那里泣出声来,见二位儿媳不敢动著,忙将泪擦了招呼大家用饭。

喀秋莎身份卑微,率了二名官婢各端酒壶,侍立于小荷之后。也被母亲瞧着了,说了句苦命的孩子,便去拉了喀秋莎来坐。喀秋莎哪里敢坐,用企求的目光瞧了小荷。

小荷出声道:“即是婆婆让你坐,你就坐下吧。”说罢也不去瞧她,自与母亲说着宽心的话。

喀秋莎这才从旁边搬过一只胡墩,闪了半个屁股陪着笑坐下,见李扬与父亲酒杯里饮尽时,忙起身去斟酒,一顿饭下来也不知道吃上一口没有,但这心里却是极是兴奋,终于能坐下与爱郎的父母妻妾一同用饭,看来自己的辛苦没有白下,一时之间竟是落了泪来。

待用过了饭,父亲便唤李扬随自己来了大屋,如母亲与小荷等人则是去了别去,而喀秋莎则留下指着二娘子收拾。

进了屋子,父亲自是问了些别后之事,李扬怕将父亲惊着了,便将一些危情删节,捡了些轻快之极的话语将事情轻轻的带过。这是这般也让父亲摇头不已,直呼那番外之人胆大妄为,其心可诛。而又话锋一转,聊起了喀秋莎,直言道:“此女不同我之唐人,虽是倾身于你,但决不能入李家为妾!”

“父亲此话偏激了,此番去了边陲,也感外番之中尽是性情中人,不能以一谬而误十呀!”李扬知是大急,忍不住为喀秋莎争辩了几句。

“混帐东西!你也敢顶撞于我!是不是你如今是老爷了,就敢不将为父放在眼里?你与我站起来跪着,背一遍祖训!大声些!”果然父亲拍案而起怒声骂道。

李扬忙跪下低头大声背着祖训。

“李长风你个挨千刀的,你这是作甚!没当了几天的官老爷,就拿了架子跑家里耍威风来了。大郎,你给我起来,这个家还由不得他这流外三等的录事乱来!”母亲听着不对,本是进来瞧瞧,又看到李扬被父亲责骂,这火气就上来,过来一手扶着李扬一手指着父亲便骂。

“这成何体统!你倒听听你这好大郎竟与我说些什么?”父亲这些年明显有些惧了母亲,见母亲强出头,这气势便弱了下来。

母亲见父亲服软,便好言对李扬说道:“大郎,你究是说了什么,让你父如此生气。”

李扬于是将那几句话又重复了一次,父亲接口说道:“你都听的清楚?这可是你也认同的理字?”

“我多时说了?你这个老糊涂虫,我那是说旁人,又不是说我自家的媳妇。喀秋莎这孩子我瞧着就不错,我认了。你下午就去祠堂那里与她添了名去,顺道去县里也一并入了藉。”母亲瞪着眼睛就将事应承下了,“莫说你老糊涂了,你也不去想想,那村里的癞头闲汉哪个不是唐人,个个都偷鸡摸狗不学了好去。你又瞧了县里的走行番商,哪个不是价钱公道,童叟无欺。这人呀,只是心正便是好人!”

父亲怒极手指抖动不已,气的说道:“真是不可理喻,不可理喻!”

“父亲、母亲,都是扬不孝惹老人生气了。请息怒,请息怒。”李扬忙朝父亲与母亲嗑头道。

母亲却是哭了出来,扶了李扬泣道:“大郎也是我的大郎,好不容易死里活里的回了家,没能疼爱一场,却是让恶人责骂。别人不知我的大郎,母亲自是知道的,这人在外面可是受了多大罪呀,可有人偏偏还要正他的家风,不让我儿好活。啊!大郎这是怎么了,为何有如此多的伤疤,可真是心疼死母亲了。”在拉扯间,将李扬的衣襟拽开,露出伤好后的白印来,当下母亲尖叫着不住的翻看。

“无事,不妨事的,都是儿不小心碰的。”李扬扯着衣襟去遮掩。

父亲也是瞧见了,顿时所有的怒火都消的无影无踪,慌忙奔过来验看。

“滚开!这是我儿,不是你的大郎!我苦命的儿呀!”母亲怒道,将父亲的手推开,独自抱了李扬大哭。

父亲被推的一愣,但看了李扬身上的伤疤,这心里起了万丈的悲痛,不去细想也知这几月里儿子经历了何种事情,当下眼中红肿了起来,复蹲下身子,用颤抖的手去摸儿子的头顶。当真的摸到时,这再也忍不住心中的难过与几个月的挂念之情,将李扬与母亲搂在怀里,悄声的流着泪。

“父亲、母亲,儿不孝让你们伤心了。”李扬无话可说,只是痛哭着不断的重复这一句。

“大郎,父亲错了,你母亲说的对!父亲是太过迂腐了,番外之人怎样,唐人又如何,也都是忠奸混杂,各色人品都有。父亲准了喀秋莎入我李家之门,以后我儿如是看上哪家的小娘只管娶过来罢了。”父亲轻声的说道。

“父亲!”“阿郎!”李扬与母亲叫了一声,三人又是哭了起来。

却不知在侧屋,无缘与小荷二人相待的喀秋莎,独自咬了嘴唇流着泪无声的笑着。

此事就这样定了,午后父亲在族谱之下于朵儿之下另起一行添了妾外氏喀秋莎姬,又赶了县里将添了户藉为妾,未加室字。也算是给了个名份,母亲与小荷商议了,小荷身为正妻却是不能犯妻妨,心里难过不能表露出来。母亲握了手说了些好话陪着落了些眼泪,又将李扬身上这伤说了出来,小荷心里大惊之下便鬼使神差的点头同意了。母亲见说通了小荷,便寻了婆子写了婚约交与李扬,由喀秋莎向父亲与母亲、小荷、朵儿敬了茶,就算正式的入了门。

喀秋莎虽是未能被李扬用轿抬了进门,但被李家承认了这心里终是开心极了,自是低眉顺眼唯恐有什么失过的地方,这也让小荷长出了一口气,对此也就顺着婆婆的意思睁一眼闭一眼了。至于朵儿却是小孩子性格,只当是自己又多了个姊妹,而且貌似自己的地位还是那般,除了正妻小荷就数着了自己这个偏房了,也不去胡思乱想什么。

下午,父亲与母亲一碰头索性挑个好日子,用一顶花轿也将杨太真娶过来,也莫要等五月了,团团圆圆的岂不更好,于是也招了众人当场将话说开,众人之间各有各有心事,各有各有想法都未表示有什么不满之意,反倒觉得如此也好。

见天色不早,父亲与母亲便雇了车,将李扬一家送到了云中县便回去了。刘二等人自去拿了李扬写的条贴去了云州团练,说明都是自己的随从,请宋之问代为照看,等明日里约了刘兄三人再好好相聚。

等到快要到家时,李扬就瞧着有禁军在巡视,这心中一紧便问了小荷。

小荷撩了帘没好气的说道:“你自己惹的什么麻烦还来问妾身,阿郎自去瞧瞧便是了。”

后面朵儿偷偷掩嘴而笑,自是如桃花绽开,美艳非凡差些让李扬看的呆了。

喀秋莎自恃身份,不敢苟笑但也是忍的辛苦。

还是朵儿无心些,笑够了,红着脸看了看小荷,吐了吐小舌刮了脸皮道:“家里可是来了二位公主,也不知道是为何,自住了进来就赖着不走。”

李扬心里大惊,忙止了车马苦笑道:“夫人,我们还是莫要回去的好,这要是回去了,为夫可真的要被赶了出来。”

“这是为何,难不成不让夫君回家了,真是怪事!”朵儿急道。

小荷却是偷笑了一回,拍了朵儿一把道:“不是怪事是实事,你当你我皆是妇人自是住着无事,可夫君可是男子,住了进去,你让这大唐的颜面往哪里放!”又笑迷迷的道,“许久未和朵儿回去看父亲与母亲了,不如随了妾身回家如何?”

“好!就依了夫人所言。”李扬想想这样总比面对那二位公主要好,也只能如此暂借身居杨家了。

可偏偏不能顺了他的愿,这时从家的门口一声尖叫,一队禁军立即朝李扬冲了过来。当先一位有些面善的小将军迎着李扬抱拳说道:“本官千牛备身裴愿,奉公主之命来请李校书郎移步别馆。”

李扬这才回想起这人是谁,好似自己迷糊时见过此人,但听了裴愿的话心中却是着急的很,也拱手道:“下官怎能当得了请字,即是公主有命,下官便随了备身。可是,下官还有家眷随同。”

“呵呵,校书郎真是说笑了,诸位奶奶可是与公主为手帕之交。来,请!”裴愿侧了身相邀。

这时也不知车里说了些什么,传出一阵娇笑,而李扬却是心神不定的慢慢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