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通索性就不去想他,李扬别了薛嵩二人,回到云州会馆与先生交待了几声,便回了暂借的屋子合衣躺下。

五月三日,是离京的日子,李扬终是未能等到家眷,薛嵩倒是想与李扬买个童子相伴,但也让李扬拒绝了,写了一封书信留于薛嵩让交于后面赶到的小荷,推辞了杨父、薛嵩等人的送别,去拜别了裴公,自己怀着一丝遗憾惆怅的独自去了驿站打马上路。

出了京未及多远,后面赶过一人高叫:“李明府请留步!”回首一望却是熟人千牛备身裴愿,于是在马上拱手道:“裴兄有事?”

裴愿打马与李扬齐头笑道:“我是无事,但有人却是有事,你往启夏门南五里别亭一去就知道了。”说罢止马拱手道,“公务在身不能远送,一路顺风!”

顺着官道随了人流朝南走过五里,远远瞧着有几辆马车在那里等候。马声啸啸,时而低首食草时而相互摩挲。走的近些,就瞧着当先站着一位丽人执手相望。

“咸直!”李扬大为感动,急下了马跑到近前躬身施礼,“咸宜公主,臣李扬有礼了。”

“李流南,你,你随我来。”咸宜公主的眼就要红了,但忍了挤出一丝笑来说道,“你们都在这里等着,本宫与恩公说几句话,谁若是跟上了,本宫便将她打死!”将想要跟着的宫女厉声止住,扭过身朝远处走去。

李扬无言默默的随了身后,待走的远了咸宜公主猛的转过了身,眼里却是落下泪来,凄凄的说道:“你这便要走了么?”

“是,臣要走了。”

咸宜公主用袖掩了嘴止了悲声,呜咽的又道:“你真是个狠心的人,为何也不来看我?”

“咸直,非我不去,而是我不能!”李扬自嘲的一笑接着说道,“我连承天门都进不去,何况那公主府呢?”

咸宜泪眼迷离的柔声说道:“不怪你的,只是就这么想说你。万安阿姊不能来送你了,你可知道因她被父皇幽闭三月?”

“什么?”李扬心神有些乱,不由的惊道“为什么?”看着咸宜公主用一只手指了自己,脸色暗淡了下来,愧疚的说,“难不成是因为我么?”

“嗯!”咸宜公主忽笑了起来说道,“我来时去看了她,她好可怜哦,就连来看看你都不能,李郎,你说,我是不是比她幸福多了呢?”而后又将一滴泪水挤出了眼眶,幽幽的说道,“幸福又如何呢,终是不能陪你去岭南,还不是与她一个样么。”

“咸直,我”咸宜止了李扬的话头,摇着头又道:“李郎,你不用愧疚的,这些都是我与阿姊愿意的。就算心里再苦、再痛,我们也能吃的下,不要忘了,我们等你!”

李扬笑了,但眼中已是红了。

“好了,走吧,不然又要麻烦了。”咸宜公主轻轻的说,扭过头去不让李扬看到眼角处又涌出的大如珍珠的眼泪。

等二人回到了车边,咸宜公主被扶上了车,招手将李扬唤过:“李流南,你上来,本宫在车里有要事交待!”

“公主,这与礼不合!”年长的女史跪倒说道。

“你退下!本宫面授之事还要由你来管!来人,拖下去掌嘴十下!”咸宜公主沉声说道,二宫女拖起,由一宫女手拿木掌噼噼啪啪的抽起。

咸宜公主沉了脸朝四周扫过,各寺人、宫女都低下了头。见李扬低头站在那里不动,又是唤道:“来,李流南,本宫的话你也敢违抗,是否也要像那贱婢那样?”

“臣遵教令”李扬方上了车,便被咸宜公主拉了进来一把抱住,温软如玉,美人恩重,直直寻了樱口吻了下去。

罢了,咸宜公主无声的流了泪,依在李扬的怀里,抓起胳膊狠咬了一口,如泣如醉的说道:“你便这样记着我了。”

“嗯”李扬紧抱着咸宜,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

“好了,你快些去吧,莫要误了时辰!”咸宜公主忽大声的说道,却是流着泪轻轻的用手抚着自己咬过的地方。

李扬深深的看了一眼咸宜公主,将她的此时凄惨娇容刻在了脑里,转了身挑帘下车打揖道:“多谢公主面授机密,臣告退了。”说罢,牵了马走出几丈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车里咸宜公主哭成了泪人,喃喃的小声说道:“李郎,一路顺风!”又听得远处飘来李扬的歌声,“明明上天,烂然星辰,日月光华,宏于一人(尚书大传,八伯歌)。孔雀东南,五里徘徊,相落孤枝,泣血子规!”,咸宜公主听罢,字字如锥,声声剜心,不由的心疼非常,吐出一小口血来,虚弱的伏倒在车里。

“可恶!”啪的一声将茶杯摔于地上,躺在**的张生脸色阴沉的骂道,心里却在想,“如不是怕让父亲知道,也怕丢了自己平坦的前程,自己真想当时让风六将他们全都抓起来问个罪名,让那些言官上谏好好的奏李扬一本。”

丫头吓的躲在一边却也不敢动,前日有正当受宠的小娘,眼看着就要放书才了小妾,就因为多说了一句话,被这少主生生的打残了身子,最后扔在了柴房等死,如今少主又是这般,还不知道谁要倒霉了。

“少主,为何这般生气,莫不是这些小丫头们不合胃口,如是那样的话?”进来一位头陀僧人说到此处,死鱼眼看着那几个丫头的身子露出一丝丝的贪婪的目光,“就赏得贫僧做个欢喜道场。”

几个丫头被那贪婪的目光扫在身上,浑身三万六千个毛孔齐齐起了鸡皮疙瘩,心里泛着阵阵的恶心与极度的恐惧,要知道几日前也是一个娇滴滴的娘子被少主赏了此恶魔,等二天过后整个人都脱了形,成了一个傻子,而且下体也被弄的血肉模糊,就像被狗咬去了一般,想到此处,其中一个丫头竟然活生生的晕了过去。

“晦气!你们还不快些把她拉下去!”少主也极是不喜这个变态的假头陀,偏偏是一个阉人非要装了个佛爷还做些恶心的勾当,如不是身手了得,自己万万不会收留于他的,方才见他那恶心的目光又在自己身边的几名侍女上面扫来扫去,没来由的就泛了恶心,于是出口骂道,“大师今日倒是说的差了,本公子却是另有其事。”

“哦,说来听听,贫僧最爱与人解闷了,不过,只需再给贫僧物色一位娇丽的小娘便好。”头陀僧自是先将条件讲出来。

张生的眼中立刻就出现了一名天香国色的小娘,如猫似的甜美,丝丝抓的骨子里痒痒不已,但又想到那婉如仙子的人儿如今却是与李扬卿卿我我,这心里又是恨的发狂,如是奸笑一声道:“大师想要天仙一般的女子么?明眸皓齿的洛神如和她相比也需稍逊一筹,真真是个万年的妖精,绝代的尤物,本少主也是阅花无数,却无一女子比的上她!”

“哦”听着张生在说,头陀的眼睛眯了起来,用舌头舔舔下唇,双手合十念道,“阿弥陀佛,即是妖精,那贫僧却是将她降伏了。”

“大师,不过却是有些难办!”张生捂住胸口咳了一声,见头陀的眉头皱起,笑笑道,“那小娘的夫君可不是一般的凡人,却是个七品的正牌县令!”

头陀精光一闪,一双死鱼眼盯了张生冷冷的说道:“少主,你这笑话可是开的大了,如你所说的那样,那可是官家的奶奶,贫僧得手后还不是死无葬身之地么?”

“哈哈,那如果她不是官家的奶奶,在人不知鬼不觉之中成了寡妇,岂不更好!大师你说呢?”

头陀口诵佛号忽笑道:“少主说的极是,但不是那短命之人如今身在何处,正好贫僧也要做一场水陆法师,一并替他超度了吧。”

“哈哈,大师真是慈悲为怀!伏耳过来,我与你交待清楚。”张生一脸的兴奋与那颗恶心的头陀聚在了一起。

李扬自是不知道这些勾当,他如今正在商州驿换了马匹坐小船顺汉水往襄州赶路。

此时在蒲州,五辆车马在十余名骑马侍卫的守护下,缓缓的驶入这河津要冲之地,朝向邢户曹家中驶去。

头辆车里,母亲拍囡囡的肩头指了前边说说道:“看,那便是你二姥爷家,等见着了姥爷可不许怕生?”

囡囡乖巧的点头道:“知道了母亲,囡囡已是大人了。”转过头朝小荷笑笑,“嫂嫂,这有几日便能见着大兄了,你可是想他了?”

“小姑真是没羞,什么话也能说出口,将来你也要嫁人的。”最里面挤出杨太真刮了脸皮的替已是红了脸的小荷说话。

“太真,你放肆了,莫要与小姑这样说话。”小荷羞的脸红戏的,白了太真一眼道。

太真与囡囡年岁相近自是能玩在一起,平时说话也不太注意这个,见小荷生气了,朝囡囡做了个鬼脸,高兴的说道:“到了我拉你去找姨姨玩?那可是这永济有美的人来疯。”

而第二辆车里的朵儿与喀秋莎则隔着窗帘看了这城里的风土人情,朵儿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忽而看这里,又忽而看着那里,看到高兴处,则抓了喀东莎的手道:“看,看,有卖糖人的,哎呀,那里有小货郎......”

喀秋莎一边随着朵儿所指看着外面,一边又看着眼前这比自己美了许多的二奶奶,心里十分的羡慕,不禁说道:“阿姊真是天上的仙女,且不说大,奶奶与三奶奶都是万里挑一的美人,可真要硬是比较起来,还是二奶奶强上一分,也不知道老天爷是怎么让你这个美人生出来的!”

“说些什么呀,不理你了。”朵儿有些生气,二手柱着尖尖的下巴真得不说话了。就在喀秋莎真的当朵儿生气了,却见朵儿又瞧见了外面有拿大顶的小猴子,拍了手指了说道:“看,小猴子!”

喀秋莎看着也跟着笑了起来。

而被制封为清河乡君的柳叶儿则是愁容满面坐了第三辆马车,自己就这样离了部族,虽是达到了目的,但真是有些不舍那些昔日的玩伴,自被父王派人送到云州,也见了李扬的父母姑叔与妻妾,果然如人所说,各个都是绝色,随便哪一位都是倾国倾城的美貌。但自己也看的出来,人家都能坐在一起开开心心的说话,而自己却像个路人一般坐在旁边傻笑,根本就溶不入这个小小的圈子里。不过也好,本就是一段假名的夫妻,待与那李扬拜了天地后,过了几日就求了合离,还自己个自由。想到这里,心中的愁闷少了许多,脸上也露了一丝的笑意,扭过头去看了这六大雄城之一有何不同之处。

陪着过来的乳娘却是轻轻的一叹,直道这柳叶儿真是好苦的命呀。

第四辆则是以春桃为主的四个大丫头,分属四个房中,这时都怀里大包小包的提着各自奶奶的贴身用品,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听春桃给他们说起老爷那时在这里王家大院里的丑事。

第五辆车里则是一些路上的用度和一位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李苍头。

这随行之人当中刘一兄弟占了五人,其余九人皆是柳叶儿随行的护卫,都是族里的一把好手,同时也是柳叶儿的暗中仰慕者。

就这样的车队终是停在了邢家大院前,未等下车就听得外面吹起了敲乐,母亲撩了门帘一眼就看到自己的亲舅舅笑呵呵的站在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