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闻讯而来的杨父到时,李扬早已虚弱的睡下。

雇了辆大车,宋之宁随行将李扬护送到了杨宅。杨父不敢瞒着,令人通禀了内宅,小荷与众女从内宅奔出就瞧见了宋之宁一脸苦像的朝她们作揖告罪:“如不是我来勾引了贤弟,也不会出此差错,都是怨我,累的弟妹担心了。”朵儿等妾忙躲了去,低头万福。

小荷忍了心中的悲伤,让朵儿等人将李扬接了内里去,看见其呼声均匀知是无事,先还礼小声说道:“伯伯说的哪里话了,大郎命中注定之事岂是你之过错。又烦劳你一路护送,妾身在此谢过了。”

“不敢,不敢。这里有医助教开的养伤方子,休养几日便好。”

“谢过伯伯了。来人,与伯伯上茶稍坐,妾身安顿过后便回来再谢过。”小荷又是施礼道。

宋之宁哪能敢与妇人多说话遭人闲话,忙借有事之说,告退了。

杨父却是将小荷叫住说道:“你也莫要担心了,看大郎这架式是无碍的,吩咐厨下多做些可口的,顿顿与大郎熬点肉汤喝。”

小荷谢过父亲,入了内宅又是被母亲叫住,杨母朝屋里看去,见是一群莺莺燕燕围着李扬垂泪,这时李扬已醒来,正与她们调笑,杨母轻呸了一声,对小荷言道:“你这个女儿,真是让母亲不忍说你。你即是正妻,也应有个掌家的样子,你倒是看看都没有规矩,这可如何是好?再说让她们这几日莫要招逗大郎,若是亏了精血怕好的慢些,到时你哭都哭不出声了。”见小荷羞红了脸,又叹道,“算母亲多嘴,你性子打小就是如此,一下子实难转变了。当初为何母亲要认了朵儿为义女,就是想让你们姊妹牢牢的将李家大郎缠住。以你的宁静,朵儿的绝艳只当是万无一失了,可后来却是如何,那杨家四姐生生的挤了进来,这倒不说了,可后来这二位小娘呢,唉,一个是为奴的贱人,就算脱了籍为良也改不了是个外番的妖女,另一个身份再高贵也不过是个番王之女,哪里能和我们这等官宦大户人家相比,却也都经你点头入了门,母亲都不知你是被什么迷了心窍,失了女子的本性!”

“母亲,哪有?”小荷紧张的朝屋子里看了一眼,拉了杨母的袖子,低头而唤道。

“好了,母亲也不想管你李家的事,可这家中争宠的事你可要当心些,莫说母亲没有与你提醒。”杨母忿忿的说道,“快些去吧,拿出你为正妻的样子来,把自家的夫君好好的拢在身边才是正道。”说罢,将胳膊挣回,看着一个丫头正往里偷看骂道,“你这贱货,看我不打断你的腿!”过去揪了耳朵,在丫头的求饶声中出了院子。

外面,杨父沉了脸将那丫头打了一巴掌骂道:“滚!”,过来陪着笑问杨母道,“你与女儿说了些什么,看你一脸的不忿?”

“也没有旁的,不过是一些为妇之道,我怕她失了势,到时不好收拾,这杨家的子孙可都是心傲之辈,有苦也不言语只往肚子里咽,你就不心疼,我却是心疼,毕竟是养了十七岁的女儿呀!”杨母用手扶了额头,红了眼有些颤些的说道。

杨父却是急着去捂杨母的嘴,小声道:“乱说什么!也不怕别人听去!”

杨母委屈的唔唔哭起,将杨父拉过身边,依在一起。

“唉!这些年养育儿女真是苦了你了。”杨父僵着的手轻轻的放在自家娘子的身上,小心的轻拍着。

小荷进了屋子,朵儿奇怪的问道:“母亲怎么了,为何发火?平日里都是好好的。莫不是方才与阿姊说话时,气着了。”

“没什么,不过是记挂着大郎的伤势。你呀,乱操心!”小荷有些勉强的笑道,见李扬看着自己,将一双手伸了过去,自然的握住他的手,随意的坐了床边,关切的问道,“大郎,可是好些了?”不等李扬回答,自家的眼泪流了下来,哽咽道,“你还是这般的不小心,你如是有个好歹,你让我与瑶儿怎么办,你让众姊妹拿什么来依靠?!你好糊涂呀!”

李扬被小荷冰凉的手握住,心知让娘子着怕了,又听小荷如此说道,这心里也是后怕不已,忙腾了手去擦她的眼泪,哄着轻声说道:“娘子,我错了。望娘子恕过为夫这一次,日后必多加小心。莫要哭了,让人看见了笑话。”

太真将朵儿一拉,撇了嘴酸酸的小声说道:“夫君还是与阿姊亲些,我们守了多时,也未见夫君说过这话,只是装傻憨笑。”

“太真,你说些什么?”朵儿的心思全在李扬的身上,哪里管的了这些。

柳叶儿虽是也在屋里,但还是守着自己的距离,二人之间的话也是清了个真切,目光朝这里扫了一下,不动声色的又去看小荷的反映。

喀秋莎立在床尾,眉头只是一皱,却是不敢说什么。

“太真妹妹,你只管大声了说话!”小荷也是听到了,方才母亲的话立刻响在耳边,不由的心生一丝的怒气,将脸一扭俏脸之上已有了愠色,见太真有些着怕了脸色发了白,将嘴边的重话咽下,只是缓缓说道,“如今大郎有伤,你们都安分些。莫要仗着自己受宠,来打挠了大郎心中的清静!”

几句话将太真说的用手绞着衣襟咬着下辱,盈盈的哭起。

李扬见是这样,忙将小荷的手握住,痛苦的说道:“娘子,为夫好疼!”

“哪里?这里吗?”小荷急的眼泪快流了出来,慌忙去翻看。

众女纷纷围上着急的询问,太真着急的泪水更甚,却是看到李扬朝她挤了挤眼睛,这心里的顿时雨过天晴,桃花沾水的脸上露出了笑意。

兴庆宫兴庆殿里,京兆尹裴伷先奏道:“启奏陛下,今日巳时,有歹人伏于京郊延平门外,伺机刺杀左骁卫大将军大门艺,却误中副车,将新任沙州寿昌县令李扬刺伤。这里有长平县男、千牛卫备身左右宋之宁的证词。”

“知道了,裴卿家辛苦。”唐皇李隆基的手抖动了一下,显露出这位圣人的愤怒,但脸上带了笑的对阶下问道:“门艺爱卿受惊了,朕会给你个交待。”

大门艺出班叩谢。

“裴伷先,此事交你好好的查办,必要时请旨,左右勋卫协办.”李隆基沉声说道。

裴伷先领旨,而大门艺则跪倒痛哭谢恩,要知道勋卫为天子三卫之一,可见对此事的重视。

“至于宋之宁就由兵部酌情迁调,寿昌令李扬另下旨安抚,赏帛二十段,许伤病假七日,愈后即刻赴任!”自那日梅妃处归来,李隆基心境放开,除了咸直公主的事上有些耿然外,已是记不得李扬是何人了。

“陛下圣明!”众臣齐声颂道。

“禀奏陛下,昨日河东代州地龙异动。”秘书省监出班奏道。

“知道了。”李隆基眉头一皱,开口说道,“自八月日食之,先是朕之左右王忠烈逝去,又为渤海靺鞨寇登州,刺史韦俊死之,接以宋、滑、衮、郓四州大水,今又代州地震动,实是朕之失德,才引天地异样。是朕之过也!”

“陛下,此皆为自然运动之像,至于中山郡公仙去,臣等惋惜,但非是人力而为,就是王忠烈复生,闻陛下之言也大慰已。圣人失德之说何以谓之,还望陛下释怀。”尚书右丞相。授府仪同三司,进爵广平郡开国公宋璟出班言道。

兵部尚书、领河西节度使、同中书门下三品、中书令萧嵩亦赞同。

“宋郡公所说不假,但这般终不是好事,也不能像萧相公这般说的轻巧。老臣以为陛下应亲躬北都,以示恩宠。”侍中、吏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裴光庭举牙板说道,言语之中却是又贩了萧嵩一言。

“好了,朕心意已下,十月北巡晋阳!”李隆基拍案而定,心中暗道,应该寻个人补进了。

见唐皇如此,众臣皆不再言语,齐颂圣明。

长安某坊宅中,几人团坐。

“没想到安排的如此周密,竟是让他逃去了,可是可恨。”一人拍手而道。

“头领莫急,许他逃过一回,还能逃过二次!万万不可心急了,让唐人瞧出破绽。”另一人慰道。

头领摇头:“还有下次吗,那大门艺已成了惊弓之鸟,怕是日后再没有如此好的机会了。”

“圣人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摘自晏子春秋,杂下十八)。属下就不信那大门艺能不酣睡!头领,不才愿日夜监守于他,瞧出破绽!”

“看来只能如此了。”头领点头,又道,“这几日都小心些,万万不可胡乱走动,恐遭了唐人的抓捕。”

“是,头领。”

“那日伤者是谁,可曾探出?”头领问道。

一人拱手回道:“新任沙州寿昌县令李扬,听闻曾任秘书省校书郎,春州流南县令等职。”

“哦,知道了。”头领嘴里默念李扬二字,提笔在绢条上写道,二十二日刺之失手,误中寿昌令李扬。将之圈了将于一人。那人急急朝后院奔去,不时,一群鸽子飞起,四散而聚,掉头朝东飞去。

未及几日,渤海大武艺接过消息,先是怒起后又笑了几声,与左右道:“拿了,去给公主看,让她安心了,改日招个驸马了事。”

而侍儿交与正孝公主拉祜时,拉祜看了一眼,面如表情的回道:“此生有金清足已。”见人都走后,二行清泪方才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