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否已经忘记了,忘记了苦命的阿姊!”看不到在马车里的太华公主,但传出的话却是直刺向了李扬内心。

寿王李瑁惊诧的看向马车,再看听言后的李扬脸色变的惨白就连他都不知这妹妹怎么会说出这番话来,再看听言后的李扬脸色变的惨白,眼里露出痛苦之色,身子还不禁的晃了个,心中不免想至,难道人们疯说的话竟是真的!

李扬动了动嘴唇没说出话来,不是无话却是有话说不出来。半响将头低下,毫无儒生样子的蹲在地上。

“阿郎,你是怎么了?”小荷见事情不对,从车里下来扶了李扬柔声的问道,又朝看着自己目瞪口呆的寿王李瑁万福,秀眉皱起,低了头施礼,“妾身李扬之妻杨氏见过寿王殿下。”

“你是杨氏!”车里的太华公主拔高了声调说道,惊讶之意表露无异,随即将车帘撩起,“你过来些,去了面纱让本宫瞧瞧。”

小荷却是扶起李扬,心疼的轻声唤道:“阿郎。”对太华公主低头见礼:“见过公主殿下,妾身面貌丑陋,不便见客。”

“我没事。”李扬对小荷露了笑意,“让娘子担心了。”

“你还是放不下吗?即是如此那便放心里吧。”小荷安慰的说道,但眼里的苦色是掩不去的。

李扬摇头,轻轻的拍着小荷扶着他胳膊的手道:“都是过往云烟,随它去吧。”

而这时出奇的是,寿王与太华公主二人俱是未说话。寿王是盯着小荷如今已是恢复到二八妙人的身子,眼里的火热仿佛能把小荷面上的轻纱穿透,心中道,这便是人称河东第一美人的杨家小姐,果然名不虚传,比之彼杨氏又是一番滋味。而太华公主则有些明白,暗道,阿姊败了!这如水似兰的李家娘子实为完人,除去阿姊高贵的身份,还能拿什么来和这杨氏相比。阿姊啊,你就绝了此心吧,就是某日老天开了眼,将你如愿,你也斗不过她,也不过是活在她身影下的可怜人而已。罢了,还是劝阿姊回头吧,莫要存着贪念了。

“寿王、太华公主,请回吧。有些情分我李扬承下了,回去后告于她,就说能忘就忘了吧,忘了的好。如是不能,那就记着吧。”李扬苦涩的笑着朝寿王与车上的太华公主拱手说道,与小荷相依着慢慢往回走。

“你!大胆!”寿王大怒,喝道,但看李扬已不是方才那样的软弱,此时像是听不到他的话一样,仍是缓缓而行。

“算了,王兄。”太华将帘放下,以车里幽幽的说道,“让他们去吧,我们也该回去了。我想我是明白了。”

李扬弃马上了车,秋娘乘巧的抱着瑶儿去了奶娘于氏车上。小荷依着李扬问道:“就这样说句糊涂的话走了吗?”

“该了的就因了了,该结的结不了也是无法。娘子,你终是我的娘子。别人不知,难不成你也糊涂了。”李扬感到很累,真想睡上一觉,躺于小荷怀中,闻着体香,不免将满腹的心事放下,轻轻的合上了眼。

小荷心疼的用手抚着李扬的脸,将他抱住,轻轻的摇着唱道:“大车槛槛,毳衣如菼。岂不尔思?畏子不敢。大车啍啍,毳衣如璊。岂不尔思?畏子不奔。毂则异室,死则同穴。谓予不信,有如皦日。(诗经,国风,王风,大车)”幽幽之声飘出,嘶马止啼,众人停足倾听,太华公主又于车里叹了一声,那寿王在小荷与太真车上左右迷茫而视,痴痴不知归意。

李扬眼皮微动,眼角滑落一滴泪来,翻了个身子,将头伏在小荷胸前,喃喃而道:“荷生绿泉中,碧叶齐如规。回风荡流雾,珠水逐条垂。照灼此金塘,藻曜君玉池。不愁世赏绝,但畏盛明移。(晋,张华,荷诗)娘子,娘子,我岂能负你!”

“走,回去!”太华公主于车里喝道,在转向之间竟在心中生出一丝的留恋。

“李寿昌慢走!”从城门又奔出一骑,直到车队四下寻找。

刘一冷着脸过来问道:“可有何事?”

“我奉上之人有一书交于李寿昌,请行个方便。”那人急道。

刘一看了一眼已走出几十步远的寿王一行,脸色缓合些说道:“是谁人要留书老爷,可否交于我。”

“奉上之人身份尊贵不便相告,还是将李寿昌请出来吧。”那人施礼谢绝道。

“刘一,你让他过来吧。”李扬将车帘挑起,探出头说道。

那人见到李扬大喜,忙下马从怀中掏出一书,双手递与李扬回身便走。

李扬见那人面净无须,心里就是一动,坐回车里,便要将书信撕了。

小荷慌乱将他止住,轻轻的从手里取过,撕开封口取出,看了一眼,面色有些不忍的给了李扬。

李扬竟是鬼使神差的接过看到一行娟美的小楷于上: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见一百二十八章)。一时之间,心神仿佛又回到了幽州,又好像看见万安与咸直的一颦一笑。看了平静的小荷一眼,嘴里不知该说些什么。

“阿郎,记着吧!许是日后难见了。”小荷凄凄的说道,转头朝一边看去。

李扬摇头道,“都过去了。”双手将那张上好的蒲州白纸,轻轻的从中一撕,刺啦声起已是断为二半。

小荷猛的回头,将纸夺过,轻轻的合在一起。

李扬不解相问:“娘子?”

“为何要毁去!你难道不知这可是那女子的一颗心!阿郎,你非要将它撕碎了才了事!相忘也莫要忘了情份。”小荷收起将它放于装有李扬的贴身衣物的包裹里,对外面轻说道,“走吧,西行阳关。”

送信之人奔离,车上的太华公主心细的看到那人被飞吹起的一角,露出了一缕黄色,眉头皱了起来,幽幽的叹道,劝有何用,还不是如飞蛾一般,向那灯火扑去!阿姊,你真真是无药可救了。便吩咐车夫道:“快些!”

寿王不甘心的回头看着那几辆车,见妹妹的马车行进快了,不由懊恼的打马一鞭,急急跟了上去。

兴庆宫中,李隆基无事随意温步龙池畔,看着一洼的池水对高力士道:“将军,自先天初年登基以来,朕时时刻刻想着这万里的大唐之地实是来之不易,他的身上承受了太多的苦难了。高祖神尧大圣大光孝皇帝受命于天,世人多愚昧,笔伐口诛诬蔑篡位,但他们却谁也不去说这些真正的反贼,任由江都宇文弑君。天下初平时,太宗文武大圣大广孝皇帝尽诛各路反王诸候而又北伐突厥、南讨岭南,西征安西,东进高句丽,才有了如今的大好河山之基石,但那玄武门的一箭却射去了至和二字,只以文武二字相代,却多了一份血泪与无奈。高宗天皇大圣大弘孝皇帝自永徽初年至弘道年间,事事亲躬,呕心沥血,真正达到了全盛的局面。可惜的是性情随和、不与人相争,以至则天大圣皇后摄政天下达二十年,以至朝纲败坏,人道不论!好在神龙元年,中宗大和大圣大昭孝皇帝与重臣力挽狂澜,救大唐于水火,显皇帝人性懦弱,但重于亲情,至崩神龙殿不忍屠韦庶人与安乐悖逆庶人这二贱人。韦氏与安乐以及上官婉儿不思悔改又闹出殇皇帝重茂这个笑柄出来,真是可杀,可诛!至先皇登大宝年号景云这才终了乱象,此中虽有皇姑镇国太平公主作梗,但天下承平,万民乐业,只得逃南山,自谥与公主府。朕自不便评价了,就留于后人去说吧。将军,你道是与不是?”

高力士听的冷汗齐出,听李隆基问起,惊吓之下竟是便溺,二腿软弱不堪跪于李隆基面前,嗑头颤声呼道:“吾皇圣明,吾皇圣明!”

“罢了,你这将军也不过如此。唉,起驾梅宫,好些日子没听采苹的曲了。”李隆基的些失望的从高力士头前迈过,直向江才人的居所走去。

高力士伏地不敢动,仍是嗑头不已。

“陛下临幸梅宫!”江才人宫中已是乱作一团,江才人慌得将发髻打乱,急道:“快,快与本宫梳妆打扮,画陛下最爱的十字眉,香菱你倒是快些。忘秋快去取了陛下赐与本宫的百花裙过来。”

香菱看着自家的娘娘慌神的样子,心里难过流出泪来,轻声说道:“娘娘,还有时间,不用着慌的。”

“哦”江才人松了一口气,但又紧张了起来,一把将与她梳头的香菱的手抓住,急问道:“你是真的听到,陛下要来吗?”

“哼!”香菱重重的点头。

江才人笑了,不见日头而转为苍白的脸上显了几丝红晕,就如洁白的梅花瓣上轻涂了几分粉红之色,一时美艳万分,让人不能正视。

“娘娘,你好美!”忘秋捧了裙子过来,目光被被梅妃的容貌吸引,不禁赞道,“只怕这宫里没有人比娘娘更美的人了。”心里却是闪过二张别样的俏脸,一张如幽谷之兰,一张如精灵之颜。

等李隆基到时,江才人率人已于宫外等候,江才人万福道:“恭迎陛下!”

众宫女,寺人跪倒不敢直视天颜。

李隆基见江才人比往日里更胜一筹,心里便喜了几分,过来将江才人扶起,握住一双冰冷的小手,笑道:“还是你这里让朕能宽心一些。”说罢与红了脸的江才人往宫里走去,走到一宫女面前停下,江才人的心立刻被无边的恐慌所充满,生怕李隆基又会离去,不由的暗暗垂泪,这宫女正是忘秋。

“忘秋吗,你也进来!”李隆基却是轻轻的说了声,感到手中之手更是冰凉,便对江才人一笑,“今日朕不走了。”

江才人猛的抬起一张梨花带水的俏脸,喜泣而出声,扑入李隆基的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