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四更时分,李扬被在外守夜的春桃小声的唤醒,看着仍团缩于怀中贪睡的太真,不忍惊其好梦,小心的起身便要唤了春桃来服侍穿衣,却被迷迷糊糊的太真探手拉住,不禁将唤声咽回。等了一刻有余,见其翻了身子背对了自己,马上轻手蹑脚的下床,从衣架上取了衣袍撩了帘子将春桃让进来为自己穿衣洗漱。平日本是早上陪着妻儿用饭的,但做为陪王来至东都的近臣是需上朝,再加上是客居别处,是来不及了,只得怀揣了二个胡饼匆匆的带着刘一等四人出了门去。

此时的天还是未亮起,街上早早的却有了人在走动,不是运水之役便是以是当番的官员,有见过与没见过的于马上互施了礼,结伴同行又小声的谈论一些闲话,倒是也不孤单。

至端门外,便瞧了一大片官员早已来至,忙是与同行之职官拱了手双双下马,让执衣牵了去,李扬便同其它官员一样等着鼓声起宫门开。趁此当口,与相站一起的官员彼此相道一声久仰,再微笑着拱拱手便是熟悉了。

宫城之中应天门上的大鼓响起,各门由掌钥的城门郎与门仆缓缓开启,各级官员噤声依品级而排列好入了皇城各官署。李扬位于中列,低首躬身趋步随在三师三公都省台寺监之后入了含元殿。

殿上设黼扆、蹑席、熏炉、香案。御史大夫领属官至殿西庑,从官硃衣传呼,促百官就班,文武列于两观。监察御史二人立于东、西朝堂砖道以涖之。平明,传点毕,内门开。监察御史领百官入,夹阶,监门校尉二人执门籍,曰:“唱籍”。既视籍,曰:“在”。入毕而止。次门亦如之。序班于通乾、观象门南,武班居文班之次。入宣政门,文班自东门而入,武班自西门而入,至阁门亦如之。夹阶校尉十人同唱,入毕而止。宰相、两省官对班于香案前,百官班于殿庭左右,巡使二人分涖于钟鼓楼下,先一品班,次二品班,次三品班,次四品班,次五品班。每班尚书省官为首。武班供奉者立于横街之北,次千牛中郎将,次千牛将军,次过状中郎将一人,次接状中郎将一人,次押柱中郎将一人,次押柱中郎一人,次排阶中郎将一人,次押散手仗中郎将一人,次左右金吾卫大将军。凡殿中省监、少监,尚衣、尚舍、尚辇奉御,分左右随繖、扇而立。东宫官居上台官之次,王府官又次之,唯三太、三少、宾客、庶子、王傅随本品。侍中奏“外办”,皇帝步出西序门,索扇,扇合。皇帝升御座,扇开。左右留扇各三。左右金吾将军一人奏“左右厢内外平安”。通事舍人赞宰相两省官再拜,升殿。内谒者承旨唤仗,左右羽林军勘以木契,自东西阁而入。内侍省五品以上一人引之,左右卫大将军、将军各一人押之。二十人以下入,则不带仗。三十人入,则左右厢监门各二人,千牛备身各四人,三卫各八人,金吾一人。百人入,则左右厢监门各六人,千牛备身各四人,三卫三十三人,金吾七人。二百人,则增以左右武卫、威卫、领军卫、金吾卫、翊卫等。凡仗入,则左右厢加一人监捉永巷,御刀、弓箭。及三卫带刀入,则曰:“仗入”;三卫不带刀而入,则曰“监引入”。(摘自新唐书,仪卫上,此为西京大明宫含元殿上朝)

依班次站好,李扬被寺人相引因爵为开国县男,故班次排在洛阳令之后左右拾遗,左右补阙之前,但只为闲职位却在了后班未入前班,自是与那拾遗、补阙差了些。

大殿之中龙阶之上,背北朝南面向群臣之位当是天子之龙案,此时鼓乐未起,自是至尊未到。

等了少许便听鼓乐齐奏,自是中宫大驾出,各官员自是低首大气不敢出。此时内谒者四人、内给事二人、内常侍二人、内侍二人,分左、右二列并骑,内寺伯二人,领寺人六人,分夹重翟车至殿。右监门卫将军,知内侍省事高力士引圣上自殿西序门进,座于御案。

众官员施礼呼万岁,圣上言道:“免”各官员归班。

高力士自阶下喝道:“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唐皇李隆基左右看了说道:“众卿有事尽可奏来。“

众臣低语,太子右庶子、侍读、工部侍郎贺知章出班执板奏道:“陛下,臣尝闻陛下求才若渴,几番下诏令天下举之。今有绵州昌隆县人氏自号青莲居士的李白上大猎赋,请陛下御览。”

“哦,呈上来。”李隆基言道。高力士下阶自贺知章处取得呈于龙案之上。

“白以为:赋者,古诗之流。辞欲壮丽,义归博远。不然,何以光赞盛美,感天动神?而相如子云竞夸辞赋,历代以为文雄,莫敢诋讦。臣谓语其略,窃或褊其用心。《子虚》所言,楚国不过千里,梦泽居其太半,而齐徒吞若八九,三农及禽兽无息肩之地,非诸侯禁**述职之义也。《上林》云:左苍梧,右西极者,其实地周袤才经数百。《长杨》夸胡,设网为周*,放糜鹿基中,以博攫充乐。《羽猎》于灵台之囿,围经百里而开殿门。当时以为穷壮极丽,迨今观之,何龌龊之甚也!但王者以四海为家,万姓为子,则天下之山林禽兽,岂与众庶异之?(摘自唐,李白,大猎赋)”李隆轻声念道,却是怒上心头,将此扔于殿下沉声而道,“荒唐,荒唐之极!贺卿,此人哪为才子,实属狂人!无事便退下吧。”

贺知章心中暗叹了一声,便施礼退了原班。

“众卿还有何本奏?”见众人不说话,李隆基又是问道。

众官员这些哪里还敢出来,自已觉得也是一些小事便是算了。

颜真卿却是朝后瞧了一眼低头不语的李扬,便出了班道:“陛下,臣弹劾一人!”

“哦,颜卿可是要庭奏谁人?”李隆基有了兴趣问道。

“臣要弹劾清徐县开国男、秘书郎、奉议郎并集贤殿书院直学士、校检刑部司员外郎、实食三百户的李子仁。”颜真卿执板奏上。

众人大哗皆是看着二人。

李扬心中惊吓不已,也不知道该如何,只是忙出班朝圣上对道:“臣不知颜御史所说为何?”

“颜卿,你可不要乱说?”李隆基也是好奇,自是沉声问道。

颜真卿将板放下,跪倒叩头而道:“臣没有胡言。李县男居官以来风闻俱佳,品绩优上。只是于二月前私自出突厥牙帐,并与韦纥部一女子有染,自使我大唐脸面不存,让四夷笑话。此事有陇右道监察御史探得,已今其下判官至东都禀报。”

“陛下,臣,颜御史所言不差!”李扬听闻自知此事已让人知道,索性于朝前认了,“请臣下责罚。”

“颜卿忠心可嘉!朕心慰之。此事朕是知道的,李卿此去漠北是事出有因,而那女子之事不过是你情我愿,此也无可非议。退下吧。”李隆基却是替李扬掩了过去,大抵是一月之前所说的要不追究此事的缘故吧,但眼中的厉色扫于跪倒于阶下的李扬身上,嘴角带了一丝的笑意。

“陛下,是臣错了。”颜真卿真为君子,当殿改之并与李扬躬身施礼道,“李县男,是下官错了,下官与你赔礼。”

李扬听圣上如此说来,这心算是落了地,方才背上所出的汗竟然将汗衫湿了个透,如今却是感的贴在身上散着阵阵的冷气,见颜真卿如此,苦笑着回礼道:“颜御史说的差异了,这是职责所在,无事,无事。”

二人退回班次,李扬的腿却是有些发了软,惊骇的余劲过了许久未是缓过,耳中昏昏然不知此后众人又说了些什么。

此次朝会也未用时多少,又针对表奏之事下了几道敕书后,便是退朝了。

见圣上自东序门而去,众官各卫放仗后。有心眼活泛之人瞧出了至尊的意思,纷纷来与李扬见礼,并说着一些安抚之言而话语之中皆是带着对颜真卿的贬意,李扬只得笑笑回礼不语。

自这些人散去,王维过来轻轻的说道:“颜兄是实诚之士,论事不对人,李县男可莫要将此事放于心上。”

“李扬自是知道,多谢了。”李扬拱手回道,王维点头笑了笑便是走出。

李扬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大殿的,摸了摸胸口之间,又似心猛然的跳到又似不跳,摸来摸去摸到了准备朝会自午时未完准备的二个胡饼,便是掏了出来狠狠的咬了一口,有些干涸的咽下。

“李县男,下官等你许久了,朝堂之上是下官糊涂,多有得罪。如是李县男不解气,可打下官一通,下官自是不动。”出了端门见人已是走光,冷冷清清之间便听有人与自己说话,回头一看正是颜真卿。

李扬苦笑,将咬了一口的胡饼举了举道:“颜兄,你可是吓死了小弟。正如这饼,小弟差些忘了还存在这世上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