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相看后坠着的敌兵,柳思成愁苦,吐着不快与李苍头说道:“李公,我等到底不是纵横沙场之人,大开大合的杀阵之前,这全身的本事被血性罡气平白冲去五停。瞧着追敌紧逼,你可得拿个主意?”

“有何主意,唯有逃之夭夭而已。就是将老朽这把骨头敲碎榨出血髓,也如你一般顶不住这已尽凝形的罡气,还不是多杀上几个人一死百了。”李苍头可不是糊涂,早就知出这柳思成出力不大,分明是在探了自己的底细,不由的心底冷笑几声,“先逃的命再说吧。”

二人好在都习的马术,驾驭之间倒也未是落了敌人几分。这让敌将气的于后哇哇大叫,瞧着模样一时半会是追不上了。

战场之上,大旗之下,万夫长看着仍是死战着的唐军,默然点头以鞭指一少年道:“大唐真是人才辈出!瞧瞧此子,若能擒住最好,若是不能,应及早杀之!再等十年,便是我话之大敌。”

随从顺指而瞧,就见封常清正带百余军户边杀边朝另一处被围的唐军移去,想必是合二为一。有人便讥笑道:“俟斤高看了,谅一个黄口小儿能翻的了多大的风浪。若末将看来,再有二个时辰必全歼之。”

“哈哈,真是蠢货!那便好好的看着!”俟斤皱眉骂道,“我突骑施带刀之者数万,勇猛有余但谋略不足,除了大汗外可再有一帅?”摇着头痛心而道,“你们不懂,真的不懂!”心里暗叹一句,十数年后,这碛西之地怕是不容我突骑施立足了。但却不能说此话,一来身侧之中谁人能知道有无大汗的耳目,二来自己是黄姓,一言一行自的小心万分,切莫不要与自己及族人带了杀身之祸。眼看着那少年将二伙唐军合为一处,又引领着朝另一处杀去,本想发令阻止的话却是未说出口,冷冷的瞧着左右。

“俟斤,可让左部一队阻杀!”果然有人跳了出来指手划脚来说。

俟斤暗哼,挥手发令。大角吹起,一队千人直插二队唐军之间。

封常清此时已若这伙军户的头领,挥刀大声喝道:“司马有令,吾辈不能胆寒,前边即有万丈深渊,也莫挡我大唐男儿!大唐威武!杀过去!”

早已经了最初的恐惧,又眼见了同袍兄弟活生生的被砍杀,就连倒地哀号的伤者都不放过的惨剧,这些初上沙场的少年郎君哪有不拼命之理,各个奋勇,仿如地底涌出的杀神,赤着眼怪叫着扑了上去。

而封常清心痛之极的看着这些,率了紧跟在其后的数十效死的兄弟却是偷偷的脱离了本队,借着已被搅动的局势朝另一伙更大的唐军冲去。

终是突了进去,封常清边砍边与这边的校尉说道:“司马有令,命我暂为军中判官!你等听好,随我杀上左边山头,据险而守以待援军!”

校尉冷冷的看了一眼封常清,先前的一幕早已深印在心头,咬牙低声道:“你这个畜生!”心里怨极这小小的少年心肠竟是如此的歹毒,但却是将命令传了下去,带着这三百余人朝左边而杀去。

封常清脸色红透,将头低下,又复抬起眼中更是坚定,只说道:“多唤些兄弟过来吧。”便回首那队由他亲手为饵的军户那边,眼中隐隐有泪花闪动。

“俟斤快些调兵围堵!”有人大叫道。

万夫长只是摇头,以鞭指了战场道:“晚了,唯一的千人队也是横阻在那边,现在已无兵可调了。你们这些蠢货!”

众人面面相觑不敢语。

逃至入夜,人马俱乏,后面敌将深知捉逃之道,与队分二,一队急追,另一队却是早早的休息,以便再替了前队而追。

见此李苍头心道这可麻烦了,与柳思成正色而道:“柳西客,你也是瞧见了。不若这样,你先带老爷走,老朽在此阻上一阻,你我安西见如何?”

“李公可是瞧我柳思成不起?我堂堂男儿岂能让老弱顶前。如今四茫不见五指,正是我辈杀人之时。李公,虽不知你的来路,但依了你的仁慈手段怕是必受其害!如想全身而逃,还是拿出些手段来吧。我去了,安西见!”柳思成终是瞧不破这老苍头的底细,但可以肯定的是必是强上自己几分,也与心里打了个主意,便折返而去。

见柳思成远去,李苍头嘴角显笑,低声道:“岂能让你这叛逆瞧的出来。”又望了前边自语,“东回庭州,想必有阻兵。西去弓月城怕是前途堪忧,北通突厥无异又落狼口,看来只有这天山一路了。嘿嘿,安西,你先去吧,老朽我可是要走他途回庭州了,也耍笑耍笑你这毛头小子。”想定拍马在即又停了手,迟疑着,“这要行路可是要经了天山,要是让那狗道遇着了,指不定又耍什么花样。门中与这天山早已有了约定,看哪家的公主能怀了子嗣,便立哪家为主。这若是被他缠住了,可是何是好?”左右为难之即,马背上的李扬幽幽的醒转了起来,以手扶了头问道:“这是何处?”忽是想起忙去摸了腰间之刀,却是摸了个空,心中大急瞧着一个黑影喝叫,“贼子!本官便是咬舌自尽,也不会受你污辱。”

李苍头忙道:“老爷,是老朽。我等已是逃了出来。”

“李公?你,你不在家在,是如何救得了本官。”李扬并必放下心来,手在马背之上**着趁手之物。

李苍头往这边走过,施着礼道:“老爷,真的是老朽。是老朽放心不下方才与柳西客尾随着老爷。你也知道柳西客是把好手,这才将老爷救出。你惹不信,与老朽往回走走,便能瞧着追兵,也便能看到柳西客了。方才不久之时,柳西客又是阻敌了,还让你我先行。”

看着真的是李苍头,又听其说,这心便是放了下来,心气松懈这身上便是到处疼痛,不由的用手来捂着最疼处道:“即是本官未死,那本官便要回去看看。”说至回去,心中极为难受,呼了一口气道,“看看还留了几人。这些可都是大唐的好男儿!”

“老爷不可,回去可真的是送死!老爷,还是找个地方先藏起来或者改道回庭州吧。”李苍头急着说道。

李扬怒目瞪着过来牵马头的李苍头厉声道:“李公!我岂是那般的人!退下!本官即是死也要比这苟且偷生强上百倍!如是这般逃了,那本官的妻儿还如何有脸在世人眼中过活。李公,请让开。”

李苍头一皱眉,垂于腰间的一只手便扣了一块石子。在他看来,大唐与突骑施哪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只有眼前的李扬才是重要的,不得已就将他打晕了扛回去。

这时,从暗中奔过一匹马,柳思成呼声白气唤道:“可是李公!快走!”

“柳西客,你怎么回来了。”手指一抖石子落地,李苍头便是应道,“老爷醒过来了。”

“哦”衣衫带带的柳思成奔过与李扬见礼,急道,“老爷快走,在下惊了敌营,如今合部都往这边追来了。”

“老爷,快走吧。”李苍头又牵了马头道。

李扬大笑摇了摇头道:“我已是逃过了一次,不能再逃了。老公、柳兄,你等二人走吧,本官是不能与你等走了。要死也要死在这里!”经了逃避之后,李扬的心是却是不再怕死了,只为自己那时的害怕感到羞耻。

“好!司马,这才是男儿的本色!走,与在下杀回去!”柳思成以剑指天而又挥向来路,“逃又能逃到哪里?追兵可是不会放过我等!与其被他等玩虐,还不如力博战死!”又用眼瞅着李苍头问,“李公,你说是么?”

“唉!由你们去吧!”李苍头跺脚叹气却也放开了缰绳。

来追的敌将心中实是憋闷,本以为这那也人只顾着慌乱逃窜,便是放松了下来,没想到过小丘之时,那好身手的唐人游侠又自黑暗中扑了出来,打落火把借了夜色,换息之间已是杀了数人,无主之马乱奔,冲乱了队形,这又让他得手了几次。直至自己依寻了身影挡住,方才对了一招将其击退,但心中也知,仅仅是退走而已,如同猎手一般又隐去了身影寻打下一个绝佳的机会。于是下令收拢队伍缓缓而行,不与可趁之机。行了尽一个时辰,那侠客却是再无露面,倒是自己的族人被弄的有些惶惶然。敌将便气破了心肺,破口大骂起来:“唐朝小儿,有本事跳出来与我明争,莫要学了些挖洞的鼠辈做下暗中的勾当!真是耻于为人,怎去再见你之先人!呸!都道大唐”话未是说完,便感着头皮着紧,那顶上的小辨好似要直硬起来,背腹之间冒了丝丝冷意,天生的直觉明白有危险袭来。多年练的身手不等脑中之意,便将身子朝后仰去,眼睛就瞧了一道寒光擦着鼻间飞速掠去。未等将敌袭喊出口,那身后之部众未射过,只听啊的惨叫声传来,队伍一下子便是乱了。

“休要慌张!结阵!”敌将顾不得擦惊出的冷汗,坐直了身子抽刀大喊,“扔火把!”

将手中的火把扔至一箭之地,便是瞧着一马立于对面,那座上的白衣骑士似笑非笑而道:“真是可惜了,二次都是未将你杀死,真是命大。”又拍了白腰间道,“记住了,下次定要你的命。驾!”说罢转身便走。

“追!”敌将哪能受得了如此嘲弄,气的将刀乱挥,直指了柳思成遁去的方向喊道,“杀了此人,赏羊五十只!”

“哦哦”听是五十只羊之赏,这些平就为贫苦的族人都是将恐惧抛于脑后,大声的叫唤着冲了过去。

等兴奋的敌军冲过,远处的小丘上,李扬与李苍头互看了一眼,慢慢的将马牵出,顺手将那死去之人手中的木枪拿起,大抵几十太之处方才跃上马背,放开马蹄急朝来路奔去。

等敌将追了半夜,那柳思成正立马于坡上嘻笑而道:“你这厮好生的无趣,你所要擒的大唐司马早已逃之夭夭了,这会怕是早已回了庭州,我倒要看看你回去是如何的交待,哈哈。”于脸上也看不出一丝疲惫,就好像半夜被人追的是旁人。

“不好,上当了。回去,回去!”敌将被柳思成一直嘻闹,竟是气急之下忘了正事,本来善于追踪的族众要几次提醒他说踪迹不对时,都被气着了的他生生的打断,那时只怕心中唯有抓住这白衣骑士方才解恨。如今这白衣骑士不跑了,说了这话,却是让他冷汗冒了下来,这么多人未抓着俟斤所要之人,又遭一个不相干的游侠戏耍,回去交待受罚是小,可要被族人笑掉了大牙抬不起头来可是要命。于是狠狠的盯了柳思成一眼,大声传令道,“速速寻了印迹!”

而此时的李扬已至被擒之处,望了远处好似隐隐的火光,心中暗自念道,“可莫要让我做了罪人!”也是希冀有活口,于是加了一鞭奔了过去。再近了些,便能听到有轻微的喊杀之声,这心又是活泛起来,知道还是有人活着。这心便更是急了。

跃上小坡,就瞧着于一小山之下安了敌营,山上正在有小股撕杀,借火光眺望,一面唐旗随风而展。李扬回看了已是赶路疲惫的李苍头,轻笑道:“李公,你就此回庭州去吧。我要与那些袍泽兄弟同生共死。”

“老爷,老朽不走,即是寻着了老爷那岂有再离去之理。”李苍头因受累而咳,抚胸道,“即是唤老爷为主,那老朽便一辈子为奴!”

“好!”李扬点头仍笑,“以往之日,我曾回疑过你后才放了心,如今临危而不弃主,我心大慰!李公,可否与我一同杀进去!”

“有何不可!待活着回去,老朽还想着为老爷哄儿哄孙!”李苍头拱手笑着,大抵说的是真心之话,开心之极就连脸上的褶子都又深了少许。

“壮士一去死,讨的同回生!”李扬轻念着,平端了木枪,踢马而奔下。

“站住!前行者格杀勿论。!”敌候斥见二人自背后冲来,执枪大声喝道。

李扬将身子伏在马背之上,也不言语借了马势冲劲便是一枪。

“敌袭!”候斥拉马躲过此枪,再要举枪回刺时,就瞧那人不与自己来拼杀,直直闯了进去,便去取了大锣想要告警。

“嘿嘿,老了,这腿脚就慢了许多,有些跟不上老爷了。”随着一声叹息,李苍头笑眯眯的至马上弹出一指,那敌便是睁大了眼珠晃了二晃自马上跌落。

“口令”未行几步,巡逻小队执兵器相问。

“杀!”李扬以一字相回,挺枪桃飞一人自空隙之处冲过。

其余之人哪能不明白,便大声叫嚷:“敌袭!”

李苍头皱了眉,心道老爷今日可真是勇猛,瞧此看来,他心中大唐的执意深重,如是日后知了真情,可如何是好?想着事,这手中却是手指复杂的摆动了几下,那几位敌军也是直直跌倒,带起一尘的土气。

过了这些,前面便是往前而围的军营了。此时大多是依令在各自帐中听命,所以除了小量巡防之队便是无人,这也让李扬钻了个空,在紧张之余竟是冲了过来。出了辕门便是排了二个千人队,再往前看,就瞧了数队人马正在往上攻去。

李扬深呼了一口气,紧紧的将身子伏在马背之上朝山上急冲。

“那是哪个百人队的人,为何不遵号令!去,挡下他斩于阵前。”指挥的千夫长于台上瞧着一骑与自营之中飞奔出去,直冲向山上,便是气极,只当是莽撞的族人不听号令想争上一功,便是喝令牙将出去阻拦。

牙将得令,跃马朝李扬奔来便喊:“狗头,乱闯什么!小心脑袋!”

李扬哪能理他,仍是向上急冲。

“站住!”牙将发恼,这小小的狗东西竟敢无视了自己,但细看了衣裳便是惊起大喊:“是唐人!”

“什么?”敌众纷纷侧目,就见那牙将发了紧而追边大叫,“快拦住他,是唐人!”

山上攻杀正浓,谁人能回身的了,就瞧了李扬自身后而上,好似天神下凡一般,捡着便宜的乱刺,倒让他挑下几个。但也害了事,哪有人会让他如此胡来,便分了二人出来左右夹击李扬。这下李扬手忙脚乱了起来,左支右挡了二下,就被人将枪挑飞。一人狞笑举刀便砍,那丑陋之极的黄发勾鼻好是让人恶心。

“休伤了我大唐司马!”一声断喝自后传过,敌众惊回就见一闪刀光而过,一少年凝重之脸在血花的飞溅中显的格外庄严。

大好头颅而落,另一人却更是凶恶,弃了李扬挺枪朝少年刺来。

“封常清,小心!”李扬喊道,急着打马撞去。

封常清笑笑,以刀架住那枪头,涨红了脸大喝开字将枪挑在一旁,闭气怒目而视握刀先敌一步削过。

“啊!”惨叫声中,敌捂断臂而退。封常清这才急是与李扬说道,“李司马,快些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