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大唐怎么能如此?”方才还吵吵闹闹的众头领此时却是惊慌起来,就连方才太度强硬之人眼中也露了害怕之意,说说无所谓,但真刀真枪的听闻大唐屯兵似要出征,心中也是知道就凭现在的突厥岂能抵挡的了。

婆匐冷眼相看百态,从鼻间哼了一声,心中悲哀之极。就是就草原之主?这就是纵模大漠受长生天与狼神庇护的突厥吗?想想不过百年之间便是衰败如此,如是土门先祖地下有知只怕也会活活的气死。

“这就是我突厥的勇士吗,这就是大漠的主人吗?唐军不过是屯兵碛口,你等便是怕了?笑话,真是天大的笑话。我夫毗咖大汗在时,岂能让那大唐如此欺辱!哈哈,突厥完了,再次是彻底完了。因为你等心中除了内斗之外,还有十姓突厥的血性吗?除了出一些莫名其妙、愚蠢之极的主意外,还敢跃马执刀奔沙场的气概吗?真是可悲,真是可怜!哀家虽是女子之身,但也知廉耻,你等不战,那哀家便战!羞死人了,真是羞死天下之人了!”婆匐冷笑大声而说道,往日甜美如黄莺的嗓声如今却是悲愤之极,再一次怒目扫过众人,转身毅然而退下。

一人待她走后,站起身来拱手以对众人道:“荒唐!我突厥之事多时能由妇人论证了。不过是个故汗之可敦罢了,难不成让她这个阿史德姓氏的女子骑在我阿史那之头上耍威风吗?大汗,如此狂妄之极,还请大汗治她的罪!”

“是极,大汗,这突厥是我阿史那的突厥,可不是她阿史德诸部的突厥。今日她敢如此放肆,那明日岂不是如先前那般参与政事!大汗,请拿主意。”几人附合而道。

乌苏米施听后气极,也不知该说什么好,看着一张张只顾了自己利益的嘴脸,心中也是涌出如婆匐一般的悲哀,但又能如何呢?说到底自己也不过是个傀儡而已,诸部所推为可汗说的好听,但实际之上真正的权力还是掌握在这些个叶护、杀、俟斤、吐屯手中。说的难听一些,就连自己本部之中政令有时也难以推行下去,因为如今的本部要人或多或少的皆与其有些千丝万缕的联系。

“莫要说了。”感到疲惫之极,这位乌苏米施可汗,无力的挥了挥手道,“如是她能抵往了唐军,那岂不是更好?想必你等也是乐于见到她率阿史德部去拼个死活吧。”

“大汗,岂能如此说话,我等哪里有半分私心!我等忠心于突厥,天地为证!”一老臣愤然,将小刀插于几上之肉食上,大有乌苏米施不解释便要发难之意。

“报,大汗,可敦婆匐率本部齐出南行,可是要阻拦?”

“什么,大胆!竟敢如此!”“反了,大汗,就是叛乱,我愿率部剿灭。”众人大乱。

乌苏米施终是气破了心肺,猛然站起,眼黑之下自口出吐了一小口血,以袖头擦去怒视众人喝道:“住口!让她去!”

“大”众人见大汗如此,那逼人的气势迫使坐了下来,心有不甘之徒刚要说话便被旁边之人拉住,互相递了一个眼色,却是眼中一亮笑上了嘴角。

乌苏米施却是瞧见,心中的凄凉之情顿时充满胸间,无力的跌坐下来。哈哈,这就是如今的突厥!大敌当前,却是见我如此便心生了上位之意,这可汗之位有那么好吗?我还没有死,你等便是这般,唉!完了,真如婆匐所说的,完了,真的完了,我突厥真的是完了!

“大汗,且不管可敦之事。但大唐即是如此待我,那我等岂能让他如意了。我这便去那唐使之处,一刀将他杀了!”一人忽是站起拱手说着往外行去。

“混帐东西!你给本汗站住!”乌苏米施的心更是凉透,这些人怎么了?我突厥怎么了?天!为何如此的待你的子民!“你若踏出此帐半步!来人!凡未遵本汗之命出帐者,立地格杀!”身上复起威压,以眼扫众人,那杀人的目光将各头领压迫的低下了头去。不管如何,我还是这突厥的可汗!

那人愣了,未想到往日看起来凡事皆是商议的乌苏米施竟然也会如此,转身心中持怒而对,就见其眼珠泛了红气,如同凶恶的野狼一般,心中便是不由的害了怕,便是哼了一声回来坐下,但话语却是不善而道:“大汗,不去杀了他,那请大汗去求他上奏疏唐皇退兵可好?”

“去请天使。”乌苏米施未接他之语,而是唤人去请了李扬。

李扬听闻,心中喜翻了天,但脸面之上却是仍如往日一般平静,与添茶抚扇的处月公主说道:“你等好生待着。”见其脸上担心之色甚浓,这心中也为一暖,笑起温声道,“莫要多想,与余烛公主、处密公主说上一声,我大抵是不回来用饭了。”换衣袍之时,余烛与处密二公主出来,脸上不自然之意尽去,满是担心之色的过来帮忙。李扬与二人亦是微笑,用手抚脸轻道,“莫要担心,我应是无事。”安慰后,出帐与来使说道,“有劳了,请前边引路。”心有所示,回望帐门之处却见余烛公主与二女露面所视,与其点了点头,转身迈步行去。

至牙帐,与乌苏米施见礼,环四周以礼后问道:“大汗唤本使可是有事?”

“唐使,如今你大唐屯兵于碛口,说接应我族南下,可为何作出征的姿态,难道视我突厥为敌吗?难道我族子民就不是陛下的子民么?”一人不等乌苏米施说话,气愤抢先问责。

李扬也不理他,与乌苏米施淡淡而道:“大汗,昔日本使为副出使各处,凡正使在时,本使皆不得出声。为何如今本使为正,应对大汗之时,却是每每有人不懂规矩呢?如果突厥的可汗是他的话,那本使岂不是宣错了旨意吗?”又笑着与那人道,“敢问大汗,这突厥之可汗可是你么?”

乌苏米施气的脸上之肉乱颤,抓起金柄小刀朝那人抛去,大喝道:“来人,将这目无尊上之人拿下!”

“大汗,莫要听他信口胡说,我可是忠心耿耿。”那人至此方才明白,自己是犯了大忌,也慌乱了起来,急是求饶道,“看在我助大汗登汗位之份上,饶过我吧。”

“拖出去!”乌苏米施狠声,心中暗恨李扬也气极了这人。

李扬却是笑笑道:“国不可无法,孟圣尝言,‘离娄之明,公输子之巧,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出自战国,孟轲所著孟子,离娄上)’,如此鄙视我大唐之人,岂能轻轻的拖去了事。如是此事放于军中,那可是斩首之罪!不过见他也是为突厥好的意思上,就照可汗之意,无事了了吧。”

“天使,莫要”乌苏米施竖目方要将过分二字吐出,但又想即那碛口之处的屯兵,便生硬的咽下了这口气,换了词说道,“莫要追究了,这不过是平常之说谈,不能太过正经了。哦,哈哈。”

李扬也是哈哈笑起,拱了拱手道:“即是平常之说笑,那本使身边还有些琐事,就此告辞了。”说罢,便是要反身而回。

“天使且慢行”一老者大概是乌苏米施之心腹,虽然见其怒上脸面,但心知此时万万不可让李扬就此离去,忙是出声阻道,“方才是我等唐突了,请天使看在老朽行将入土之身,暂留一时可好,有些事情还需与天使相商,莫要离去。”

李扬转身忙是回礼道:“不敢让长者出言相请留下。但凡有事可尽量与小子说起。”不是李扬不走,实是自古以老为尊,这又不是征战之时,恐是让人诟病了。

“多谢天使了。”老者躬身以谢,又与乌苏米施道,“大汗,天使是为代天而使岂能冲撞了,大汗糊涂!”

乌苏米施大悟,此时的突厥哪里还是往日之突厥,如今大唐威风之极,四夷皆服,若是弄的僵了引大军齐攻,岂不是害了自己。忙是说道:“天使,是本汗错了。与天使之谈岂可儿戏。来人,将他重责四十马鞭。”而又与众人道,“此后如有再犯,皆处重罪!”

“天使,请上坐。”

李扬也不客气,席地盘坐再问道:“大汗,应是有事,请明言。”

“这个,天使,如今叛族兴兵来犯。可大军为何又屯口碛口,这岂不是在帮他等吗,难道陛下是不相信我突厥么?”乌苏米施放低了姿态,复又是往日那般的恭敬。

用银柄小刀割一块肉下来入口,李扬将其咽下道:“陛下之意大汗也是知道的,如今大漠不安,陛下之百姓遭其祸,陛下仁心以令你等诸部内附,大军屯于碛口不正是接应保护么?大汗多虑了,王忠嗣身为朔方节度使其职责所在,不得不重视其事,这也是极为正常。依本使之想,如是大汗率部以动,那大军便可替突厥掩后相击叛乱之回纥等部。”

“天使,可我突厥数万之帐岂能几日准备妥当,还请天使修书王节度使,请容几日再说吧。”乌苏米施笑着以道。

李扬割肉以刀尖挑之道:“日久则生变,就如这肉一般。”说罢张口咬入咽了下去。

乌苏米施等人皆是色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