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等朵儿的心情稍稍好些时,李扬领着她顺着早些说了的地址去了薛嵩家中,说是家其实为一寄住的下房。薛嵩本是兵籍,平日里在军营,因他在府里当差,军营离着府里甚远,这府中也有防阁(侍卫)的住处,索性就一并住了,又因这些防阁除了陪在使君、上佐以及各都尉的身边平日里无事,这薛嵩又是军伍世家,也是混的甚是脸熟,这一来二去便每每闲班相邀去吃花酒,这已是惯例,众人都心照不宣,老爷们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他们去了。但有时归来迟了,常常被拒之门外,早些也爬墙头,但被抓了几个正了军法吃了板子,这些人便共同出钱在不远处的民居里租了间屋子,好歇脚用。

正巧,这午后薛嵩也不知为何没去当差,正窝在这小屋子,一进门闻的一股酒味扑鼻。朵儿皱着眉头叫了声:“薛大哥”

里面传来惊喜的回声:“妹子,你来啦”从里面踢踢踏踏的声音传来,正是喝的脸红的薛嵩,想必也是在里面露着膀子胡闹,来不及穿衣,只是里着了件汗衫,外披袍子迈着晃悠的步子出来,还一脚将一个看不清面容的人踢了回去,一边嘴上骂着:“给爷回去!我妹子来了,也不怕将她吓着了,滚!”

那人也不恼,将头探出看了一眼,又缩了回去,听得里面乱哄哄的叫成一团。

薛嵩见朵儿掩着面,用手指挠着头,笑道:“里面都是些粗鲁的兵汉,看冲撞了妹子和妹夫,来,到上房坐。”

领着二人来了上房,找了主家。主家娘子也没说什么,拿了绣盒将身子风情风种的一扭自是到别处了,只差临了说一句:前几日的鸳鸯账钱还没给呢。这让薛嵩好一阵尴尬。

未当李扬道恩,薛嵩先是出口道谢,让李扬二人不解。薛嵩笑着说:“前二日,也不知我哪里做的不好,这当头的旅帅平白无故的要将我调回折冲府里。等我知了消息才道是部曹吏员在从中使坏,我当是不依,可军令如山不得不从,那日遇见你二人也是好巧,同好的几位拉去吃酒,我心情不挂,半路跑出正好遇上。不过也拜妹子的福气,遇了杨参军事,便持这送妹的小恩求了,这杨参军事也是爽气,今早便有人通知我明日照旧当差。这说起来还得谢谢妹子。”

李扬二人连说不敢。

又是说了几句闲话,朵儿却是张口一句哥哥,闭口一声兄长,无形中也定了与薛嵩的兄妹之情,李扬听了杨父之言也未反对婉言准了,这薛嵩本就愿意,当时大喜,一阵风的跑出去,拉了一位军汉进来,却道是折冲队正。喜盈盈的求他做了个见证人,由着朵儿朝薛嵩拜了拜,口称大哥将一杯茶敬上,薛嵩喝过就算正式认了兄妹。

既是兄妹也不好掩着面了,朵儿将面纱下,真惊的那队正不敢直看,只是不住的偷着瞧。这让薛嵩不爽,三言二语将他推了出去,让那队正好是一阵白眼。

没等李扬与薛嵩说上几句话,就猛得看到窗户外隐隐来了好些人。吓的朵儿忙将面纱掩了,薛嵩怒气冲冲的开了门,却是一群嘻笑的军汉一哄而散。

薛嵩回身笑笑,骂道:“那些家伙们粗野惯了,不必一般见识,不过他们心眼却是实好。”

李扬与朵儿也是笑笑。

等重新坐下,李扬告诉薛嵩,朵儿明日要去洛阳,这将薛嵩好是惋惜,一直嚷嚷想尽一尽当哥哥之谊,看来是无望了,只好回来再说。也让不知的朵儿睁大了眼睛不住的瞧着李扬,李扬只好说道:“你阿姊在洛阳一个孤单,你去了与她做个伴,好好陪陪她。过段日子觉得待着不舒服了再回来,或是我去瞧你们也好。”

朵儿未说什么,只是低头不语,好是不舍,这眼角又要红了。

薛嵩看着妹子那样有些恼怒,直着脖子说道:“妹夫,这是你的家事本不因我问,但凡事做决定要先问问妹子才好,你这样独断,恐要伤了妹子的心。”

李扬被说的无语相对,朵儿却是回了话:“大哥,这样也好,我去陪陪阿姊,与她说说话,正好我也想去看看这繁华的东都究是如何的样子。”

薛嵩见朵儿如此说,也不在说话。

当下又聊了几句,三人也觉得无话,便告辞了。临走时薛嵩叫住了朵儿,从怀中摸出一块玉佩来交于朵儿说道:“妹子,这是大哥的贴身之物,你拿着。如是有事,可到东都薛家别府去寻了咱家中之人。”

朵儿不要,薛嵩将脸拉下又说道:“怎么看不上大哥的东西!”

朵儿只得受了,薛嵩才喜笑颜开指着李扬对朵儿说道:“妹子,你现在也是薛家的小姐了。如是妹夫对你不好,大可放手,大哥给你最小也找个折冲都尉。”

李扬一脸黑线的赶快拉了朵儿跑了。从原地传来薛嵩嚣张的大笑。

回去后李扬如何去哄朵儿不提,单单说薛嵩回去,将一群醉鬼赶走,提笔拿过信纸,提笔上书:“父亲大人:”下面将云州近来发生的事情一一道出,着重写了云州有三股势力在不停的争斗,加了自己的一些看法又请父亲警惕,末了写自己认了一妹子,手里有自己贴身的玉佩为凭证云云。将信用火漆封了,放入怀中,自是推门而去。

第二日,云中县南城门处,李扬将恋恋不舍的朵儿送走,回转杨府时,被一伙吵架之人阻在路上,正在想要绕行时,斜里冲出一乞丐,将他怀中钱袋摸走,李扬大怒,急急追去。

待三拐二转的不知方向时,随着那乞丐来到了一条胡同里。那乞丐却是停了对着他笑。李扬吃了一惊,发现这是条死胡同,马上就往外退去。那乞丐开口说道:“李小郎君,莫急,是我!”说着将脸上的黑泥摸去,露出真容来。

“是你!”李扬惊呼

“小郎,别来无恙,田老四有礼了”那人正是田老四。

李扬不悦的说道:“寻我何事?那天差些让我后悔终生,也差些让我夫妇二人命丧黄泉!”

田老四一拱手,黯然说道:“对不住了小郎,你有所不知,李八他于那晚仙去了。”

“什么?李八他!”

田老四点头,说道:“他可是为了去救你家娘子才被风九一剑刺死,不过,那风九也没长命。叫一位姓薛的壮士活活的气死,真是痛快!”

“薛大哥”李扬心中念着,脸上不露声色的问道:“你们想要我做些什么?”

“小郎真是明白人,我家贵人只是让我告你一声,今天李十一去了府里,也有三位下属替你作了证,那秋儿之事与你再无瓜葛。”

李扬苦笑,拱手说道:“那多谢了,我还是要问,你家贵人究竟要我做些什么?”

田老四又是一笑:“到时你便知了,记着你欠了李八的一个人情,你欠了贵人一个人情!小郎,后会有期”说着急跑几步,飞身跃上墙头,身子一晃不见了踪影,随后有一物啪嗒的落在李扬脚下,却是那钱袋。

与此同时,北城门口从里往外赶着一溜大车,车上插着一杆小旗,上写着“张”字。

守城的班头上前将车拦住,问道:“唉!干什么去!”

早有管事之人过来,挽了班头的手说道:“哟!马哥哥在呢。这不办了些货往宣州去。还请哥哥行个方便。”说罢递过一沉甸甸的扎口小袋。

那班头却是不解风情,将小袋推了,用手指着车上,说道:“全都打了了验看!”

管事大急,拉住班头,又道:“使不得,好哥哥。这可是精贵之物,露了白,要让匪类瞧了去,可要一路不太平了。你看。”又从怀中摸出一袋,合着交到班头手中。

“嗯。”班头用手掂掂,脸色一变,又甩了回去,冷笑着说道:“少来这套,来人,验货!”

其余的衙役早就等着,一听班头发话,马上抽了刀,骂骂咧咧的上前:“什么东西,打开看看。快点,不然让你吃罪不起。”

“慢,慢,马哥哥,你再仔细瞧瞧”管事将口子松了,里面露出黄灿灿的颜色。

“丝——”班头吸了口冷气,忙将二个小袋放入怀中,伸手喝道:“行了,我看张家平日里也都是运些乱七八糟的货,这次也不例外,放了吧。”

“班头说是什么就是什么,不然定让你们好看!我真有时见不惯这些狗东西。”众衙役将刀插回,纷纷踢了离着近处的赶车人,那些赶车人方才都是一脸的凶色,阻着不让上去,大有一言不合主要开打的意味。

管事之人连忙躬身道谢,一招手就要出城。

“慢着!”从城门头下来一人喝道。

班头一看,马上跑过去见礼:“县尉老爷,这都是张家的货,也没什么看头。”

“混账东西,什么张家的王家的,我只知这里是我刘家的。什么货,让我也看看。”那刘县尉骂道,“滚到一边去,没用的东西!”

管事的心中一紧,但脸上马上堆笑,上前拱手道:“呀,刘老爷也在,真是该死。我是张黑旦呀,你不认识了?”

“哦,原来是你呀,我当是谁呀,这么大的手笔。你这要从哪来往哪去呢?”刘县尉懒懒的说道。

“刘老爷,说笑了,都是些陈年旧货,谈不上什么大买卖。”张管事凑了过来,小声说道,“刘老爷,我那从江淮之处新进了二名歌伎,晚上你可要去看看。”

“哦哦,这事极好,极好,今日便去。不过,你家主的那名小妾倒是真的不错,可否割爱?”刘县尉笑着说道。

张管事心中大骂不已,但也只好笑着回道:“那有何难,别说是一位小妾,就是多送几名也是应该的。回去我就与家主说,你就等着最消美人恩吧。”

“呵呵,本官一向清正廉明,最是讨厌这假惺惺的应酬。你现在就派人去与你家主说去,就说我家中窄小容不下这么多的人。”刘县尉却是本着脸说道。

张管事心中怒气冲天,真想奋起一拳打在这恶心刘县尉的脸上,但主子的话响在了耳边,办不好事情自己看着办吧,马上身上起了冷风,不由得轻颤了一下。脸上仍上笑着说道:“那有何难,我这就派人将小娘子并了二位歌伎送到老爷新买的宅子去。”

“算你小子会办事,好啦,放行!”刘县尉哈哈大笑。

“谢老爷!”张管事马上招手唤过一人当着刘县尉的面吩咐了几句,转身一招手,引着车队缓缓出了城。

刘县尉看着车队走出了城,脸上的笑慢慢的阴了下来,嘴角含着一丝狰狞,心中暗道:“八哥,看我如何与你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