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七的这天,李扬与王进在车中谈论,只听的老板在外说道:“公子,到了。”

二人停了各自的语言,李扬撩了车厢的窗帘往外看去,在不远处,一座雄城盘踞在前方,平直高耸的城墙如一头巨兽,青森森的扑面而来,给人一种难以言语的压迫感。李扬叹道:“这就是洛阳,好一座东都雄城!”

“贤弟只是头一次来难免会说这些,等你住的久了,就知道它是多么的无聊,我是害怕的紧。”王进缩在车里,围着裘皮散漫的说道。

李扬摇头,指了洛阳的方向说道:“王兄,你难道不为它骄傲!”

“我只是身为大唐人而骄傲,但对它?”王进也是摇头,说道,“这里的故事太多,我不想多看上一眼。”

李扬暗道,怕是这位王国戚有过不好的往事吧,也就不再相问,默默的惊叹这人间的大手笔。

遥遥的看着路过一门,李扬忍不住又开口问道:“咦,为何过门不入?”

王进本是咪着的眼睁开一条缝看了看,轻笑道:“我车前的灯照不够亮堂,还是走下一个门吧。”

李扬不解又是问道:“王兄又在笑我土气,你那可是挂着六品秘书郎的名头,怎么说不够亮堂呢,怕是晃坏了我的眼了。”

王进哈哈大笑,一骨碌坐了起来,也将头爬在窗口说道:“那可是龙光门,我的傻贤弟,你不怕被现在随圣上来的北衙六军那些军汉拿了斩首,就去试试,我可是不敢。咱们还是再过了徽安门从安喜门入城为好,来来来,别再瞧了,坐回和我品品这贡茶如何。”

李扬无奈只得又瞧了一眼,放了帘子坐回去。

过了一时辰,听得老板与人说话:“这是王秘书郎中之车驾,请兵爷行个方便。”知是到了城门口。

果然有人回道:“原来是秘书郎老爷的车驾,可否请老爷赏个脸呢?”

王进对李扬笑笑,拍了拍他的肩头,起车撩了车帘探过半个身子打着哈哈说道:“我说是谁呢,原来是你呀。唉!堂堂东都洛州河南府的陈县尉亲自迎鄙人,真是受宠若惊呀。”

车外的陈县尉定是王进的熟人,也不恼就听也笑着说道:“我早早的就看了是你的车子,心中还想莫不是王老爷来了,按说因在长安公干,怎么会又跑到我这洛阳来,这说什么也得问问,省得又让某人抓了小辨子,让我讨不了好。”

“你这个人哪,行了,我来洛阳也是有事,听说你又置了一处别院,哪日我得去瞧瞧,看看又是哪位小娘值得让你破费。”

“得了,饶了小弟吧。你王大老爷还是请进吧,改日请你的酒如何?”

“一定,一定,我将好友送过就去寻你。”说完王进带着笑回了车里,对李扬说道,“这陈县尉可是张说张文贞右丞相之门下陈刑部员外郎之三子,自幼与我一同长大,倒有些交情,可惜二张斗法虽是胜了,但张丞相却没福享独权,撒手西去,这庙堂之上受过恩惠的人不少,但受他欺凌谪贬的也是大有人在,这在任上当了几年员外的还回将身子一抖,也成了中书门下平章事,回来就算了旧账翻了老底,许多的大老爷不敢去碰,只能拿小的撒气,也叹此子父陈员外郎官小职卑就成了替罪羊,因一点小事,差点被拿了大理寺,也多亏那时尚书右丞阳宋璟宋广平老爷上了本,方才申了冤,被谪了岭南任了个下县的主簿,做为他的三子这陈县尉却也受了牵连,在这七品的县尉之职不上不下生生的坐了五年之久。可惜的是宋老爷得罪了一朝的权贵,于今年被罢了相,降为开府议同三司。唉!贤弟,我知你一心想将满腹的才学卖了帝王家,可哪知这庙堂之上的暗里争斗,一不小心就是万劫不复的下场!”

一席话说的李扬哑口,又急着问道:“那陛下就不管了吗?”

“管,可拿什么去管,就说这宋丞阳吧,也不光是为了此事就能罢相,还有此公为人正直又有才气,加之圣上又恩宠,应说是稳如泰山。但谁人又能知道,他偏提出虽资高考深,非才者不取的原则令大门阀大为憎恨,又提了百官奏事,史谏官佐证的规定出来又是得罪了一批奸佞小人,再则绝杀收礼受贿之风右谪了许多人的品级,加之打压了黑钱的流通使许多官员少了收入,这几项下来就遍地是仇家了。可巧又于今年遭了多人的暗算,圣上也是为难的很,只得割爱。可叹哪!”王进摇着头一脸的婉惜。

李扬听罢却是心中对这位宋广平老爷极为敬重,当下脱口而出:“那也是宋公做的对!如换了我,我也要如此,就算降了罪也心安理得!”

王进睁大了眼睛仔细的瞧了瞧李扬,忽的笑道:“贤弟可是发了烧?尽说些胡话,哪人不为自己考虑,你们这些读书读多的呆子,真是一般的脾气。我可是想逍遥的玩乐,哪管他们这些争东抢西的鸟事。”

“王兄,你倒是想的开,可你方才也说过你因身为大唐人而骄傲!难道你忘了吗?”李扬缓缓说道。

“大唐人”王进念道,又看看车的前方,仿佛透过车帘看到了繁华的街头,一会笑了用握拳轻轻的捶了一下李扬说道,“对,我是大唐人,我一想到朝中的争斗却忘了自己是大唐人,呵呵,贤弟,你说的对,倒是为兄糊涂了。”

李扬看着这时的王进也笑了。

“公子,到景行坊了。”老板这时出声唤道。

“到了!”李扬心中一阵激动。

王进见李扬的样子,便出口取笑:“是否想早早的会了娘子?”

“王兄哪有。”李扬忙掩饰道。

“好了,人不风流枉年少。贤弟,为兄也是过来人,你快些去吧,莫让你家娘子等的心急了。哈哈”

“那,那我就下去了,王进你也一同随我进来吧”李扬邀请道

王进哪能不知李扬的心情,也不愿就这样进去,必竟自己是个外人,忙说道:“不了,我还要去寻了陈县尉。改日定来拜访!”

“也好,那明日我去寻你。”

“呵呵,随你,给,这是我的别院所在,到时你可要将娘子领来,可不许金屋藏娇不见我,也许你能得个惊喜。”王进笑笑随手写了张字条将了李扬。

李扬拿了字条也不去想什么惊喜不惊喜,只是拱拱手下了车。待目送了车子远去,转身朝一处写有尉迟宅的门前走去。

用手叩门后静等片刻,里面一人探头问道:“你是何人,有事?”

李扬拱手说道:“请小哥禀报一声,说云州杨录事参军事遣人来送信。”

“哦”开了半扇,那人出来上下看看说道:“你面生的很,信呢?”

李扬忙说道:“是口信,请让我去见了杨夫人。”

“那,你先等等,我去禀报了再说。”那人又将门关了进去。

不一会,又出了一人仔细的瞧了李扬,问道:“可是你要寻我舅母?”

“正是,敢问公子是?”

“哦,尉迟思义。”

李扬赶忙施礼道:“原来是思义兄长,我是李扬,小荷之夫。”

“哦!妹夫!”尉迟思义吃了一惊,又是好好的看了看李扬,口中小声的说道:“嗯,看起来有些才气,就是瘦了些。”又觉得有些失礼,忙说道,“快,快些进来,我领你去见舅母。”

李扬笑笑随着尉迟思义穿了前门,又过了中门,来了内宅门口朝一婆子说道:“杨婆婆,这是舅母的姑爷,你去报我舅母一声可好。”

那婆子见是尉迟思义领着一人,连忙走了进去。

不一会,里面传出杨母的声音:“李扬,李扬,你可在吗?”人随话而走出,正是杨母。

李扬忙躬身问道:“岳母大人在上,小婿有礼了。”

“真是贤婿!来,到这边坐。思义,你去看看我姐夫可在?如是在了,请他过来。”杨母高兴的说道。

尉迟思义陪了杨母的身后说道:“父亲去了衙门当差未归,不过也快了。舅母你与妹夫可先坐着。”

到了客厅,尉迟思义亲奉了茶水,将堂下的一婆子喝退,自己也走了出去,远远的站了。

李扬看着有些不解,问杨母:“兄长这是何意?”

杨母笑笑道:“他尉迟家的门风就是如此,你也莫要奇怪。我问你,你岳父近来可好?”

“回岳母大人的话,岳父和二个舅子都好。”

“那就好,那就好,可真想我的二个孩子。哦,看我,我那老姐姐可好,你父可好?”

“都好,就是母亲也常常提起你,说你有日子没去了。”

“我知道,等这边的事情忙完了,回了云州肯定去看望她。”

“岳母大人,先不忙。云州那边还是有些不太平,等岳父的消息再说。”

杨母看了李扬一眼道:“你都知道了?”

“小婿都知道了,是小婿险些误会了岳父大人。”李扬尴尬的说道。

“呵呵,不光是你。当时我与小荷都是气愤的很。好了,不说这些了,一会我那姐夫回来有些话可能要问你,你可要注意,须小心的回答了。对了,有功夫去见见你师公,他可是一直在洛阳。”

“真的!”李扬心中高兴,不免有些喜形与色。

杨母轻轻笑了笑又道:“这些日子小荷可是瘦了。”

“母亲,你说些什么!”一声今李扬魂牵梦绕的声音突然响在了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