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柳婕妤宫中,瘦弱的让人怜惜的一位美人刚落了一子,将一条大龙做活了二眼,轻拍了一下双手,捧了茶杯说道:“姐姐,可真是国手大家,如不是我打了个小劫,怕是就要弃子了。”

已是四十余却仍如二十许的另一位美人手提一子,仔细的着着棋面,听了江才人的话,抬了头说道:“是么?我怎么瞧着这天元腹中之地偏了你多些,江妹妹,你可是聪慧的很。”

江才人将小手掩了樱口吃吃的笑着,从棋笥里抓了一把子扔在盘上,撒娇的说道:“我的好阿姊,柳大婕妤你就高抬贵手,饶了小妹吧。小妹输了。”

“你呀!明明是你多了五、六目,却是乖巧的让我无话可说。怪不的陛下多宠了你,赏了个梅妃的雅号。我虽是生养了一公主一龙子却是没你如此的风光。”

“阿姊,你这样的说话也不怕将我吓着。哪里是我风光?我可是战战兢兢、惶惶不可终日的为了这个而烦恼。谁能知道陛下的一句笑言竟会传了出去,这可是为我树敌呀!”江才人一脸的愁苦,用手指点了一枚棋子在棋盘上来回的乱移,“我虽是喜清静,不欲争这些,可就怕有人要找上门来。这些天来,每日看似风光无限,享了陛下的宠爱,但我深知这宫里却不是那么的平静。几日前省亲回来,就得了一想要依附于我宫女的消息,说武娘娘已是有些怨我。叹!如是陛下是个普通的良人该多好。”

“妹妹,你乱说什么,小声些。”柳婕妤嘘了一声,朝侍候的宫女厉声喝道:“你们都明白点,莫要听了不该听的东西,为自己和家人惹了大祸!”

“是,娘娘。”实为心腹的宫女立即退下。

“妹妹,你这实为牢骚的话可不许再说了。哦对了,前几日陛下分了各宫几名娇美的小娘,你可安顿好了。”

江才人摇头道:“阿姊,我是知道的,可内侍省那边独独落了我那里,想必又是有人从中做梗,我倒是招惹了谁人,为何这般落我的脸皮。”

“妹妹,你想的多了,兴许是贵人多忘了,一会我去问问。”

“谢阿姊,我想还是算了,我那边足够了,人少些还落了个清静。”

“唉!你呀,想这宫中数十位贵人哪个不是钻营争宠。别看妹妹现在得宠,如是有了小人,就你这性子怕是要日后吃大亏,凡事不能强求但也不可不求。碧莲,你拿了我的牌子去内侍省掖庭局那边去问问,江才人那里的宫人多时能去?”

“阿姊真的不必了。”

“好了,这碧莲已走出去了,叫也叫不回来,还是等等再说吧。”柳婕妤笑着说道。

“武惠妃到!”宫外有内侍喊道。

柳婕妤与江才人相视了一眼,心中各是在想,她怎么来了。

“柳若雪(江采苹)见过武惠妃!”

“哟,这不是梅妃吗,可真是巧了,你也在此。好啊,今日我们姊姐齐聚在一起可真是好的很!”武惠妃将柳婕妤扶了起来,转脸对江才人说话却不去扶起。

柳婕妤忙说道:“也不是有事,就是我这几日胸中有些闷了,想寻个人解解心,所以便将江妹妹叫了过来,手谈一局。”

“哦,是这样的,我当是这江才人也学了那些俗人拉帮结派来了。呀,看我,真是该打。这江妹妹你也快起来吧。”

柳婕妤过去扶了江才人,听了这话心中也是不悦,但说道:“惠妃娘娘,你多心了,这江才人性情温顺,待人和蔼,又极是喜了独处,断不会做出你所说的事来。再说了,我也不是那种没事找事之人!”

“哦,是吗?是我多心了,唉,姐姐你可是不知道,我这些日子有多忙,先是陪了陛下去赏了群臣,又是连着几日哄着陛下开心,真是累死人了。如不是今日大朝会,我怕是还没有空闲过来瞧瞧我的好姐姐。”

江才人抬着头不语,但心中却是感到委屈。

“呀,方才你们在下棋,咦,怎么有人认输了。早就听说江才人是难得的才女,看来是不假的。我又听说江才人善舞,我就寻思哪日等陛下有空,我陪了陛下让你也舞上一舞,好让我开开心!”

江才人再也忍不住眼泪,由着它流了出来,但口中却是生硬的说道:“江采苹无德无能,不会这些取宠的东西!”

“大胆!你怎么敢用这种口气与我说话!莫要忘了我可是礼同皇后,你要施着礼与我说话。”武惠妃喝道,又问柳婕妤,“柳婕妤,这顶撞皇后,这在宫里是什么罪名?”

柳婕妤本是被武惠妃称为姐姐就心中也是有气,这又在她的宫中撒野便忍不住火气说道:“自王皇后被废病死,这宫里就没了皇后,就谈不上什么皇后不皇后的。武惠妃,这冒皇后之名可也是大罪,你说是吗?”

“你!”武惠妃本是怒气冲冲的脸色忽又变了,笑着说道:“呀,如不是阿姊提醒我倒忘了,好了,大家自离了长安难得一聚,今日就说些吉利的。”

“回娘娘,内侍省发过一女,请各位娘娘验看!”碧莲在外说道。

“哦,阿姊不是已经添了新人吗,怎么又发过一女?”武惠妃问道

“让她进来见见江娘娘。”柳婕妤吩咐外边,又向武惠妃解释,“这是发给江妹妹的,她宫中还未进新人。”

“哦,我倒要看看了。”武惠妃心中暗骂掖庭局的混蛋办事不力,又假惺惺的说道。

帘挑起,慢慢走进一位女子,面容却是娇好,只是二眼少了些神彩,有些迟钝。进来也不懂见礼,只是痴痴的看着四周。

旁边有宫女上来将她摁倒,说道:“还不快给各位娘娘见礼!”

那女子抬了头看看,摇了摇头但还是伏了地上说道:“秋,忘秋给各位娘娘见礼。”

柳婕妤眉头一皱问道:“你是哪里的人氏,入宫几年了?”

“我,我是云州选来的花鸟使,刚来没几天,你是江娘娘吗?”

“碧莲,这?你这么这般不会办事!”柳婕妤叹道。

名叫碧莲的宫忙吓的跪在地上说道:“娘娘,不关我的事,我去了掖庭局,见了掖庭令,她说为何不早些来,都分发完了,要不就是一些今年未回乡的年长宫女,还有一些上了品级的官员都是不敢随意分发的,必竟都是陛下身边的人。这不,满院子的宫女只剩这一位了,我看虽是迟钝了些,但好歹手脚比较灵利,所以就领了回来,不行的话,就退了回去。”

江才人却是摇了摇头止了柳婕妤说道:“看样子都是良家人的儿,就这样吧。”

武惠妃心中暗喜,心道:这内侍省的混账们还算有些孝心,这次就饶了他们。于是也笑着说道:“江才人说的在理,要是没人可怜她,怕是配了一些老妈子的粗活就不好了。要不,与我宫中的女官换换?”

“不必了,谢惠妃娘娘的好意,这忘秋我就收下了。”

“你呀,让姐姐我说什么好呢!”柳婕妤摇着说道。

江才人拉了忘秋的手说道:“你今后就是我宫中的人了。你莫要怕,有谁欺负你了,你告了我。”那忘秋好好思考了一番,斜着头说道:“他们对我都好,教了我好多的东西,只是”

“怎么了?”江才人问道。

“我不记得了,只是有位姐姐对我们都严厉了些。”

碧莲跪倒说道:“大抵是说的孙尚宫。”

“多嘴!你们都退下。”柳婕妤说道。

“哈哈,这个丫头好是可人,江才人你可是要好好的调教了。”武惠妃笑的快合不上嘴。

“那位姐姐好生历害,稍了差池,就令不许与我吃饭。”忘秋不理武惠妃的脸色,将头伏在了江才人的肩上哭道。

“莫哭了,莫要哭了。以后你有什么就与我说吧。”

“嗯,姐姐是好人。那还有个人在我的心里,让我好难受。你帮我把他抓出来好不好?”忘秋指着胸口说道。

武惠妃忍不住笑意,过来拧了忘秋的脸蛋说道:“那个人是谁,我也能给你出气!”

“疼疼,我告诉你!那个人名叫李扬,他在我的心里藏着,你不知道的!”忘秋将身子躺了,捂着脸哭道。

“李扬!”江才人好像在哪里听过,但想不想来了。

“哈哈,你到底是如何被选了使的?你真是有趣的很。”武惠妃问道。

忘秋现在好像反映过来一些,跪了回道:“回娘娘,我入宫之前生了一场病有些事忘了,只知道母亲和父亲将我报到了州里,说让我享福,于是我便来了。”

这时柳婕妤说道:“妹妹,她看着好是可怜。”

“别怕,你与我走吧。”江才人安慰道,又向二人施了礼说道,“妹妹先是回去了,二位阿姊你们慢些聊着。”

“好好好,那你先回去吧,我与柳阿姊还有事要相商。哈哈”武惠妃心情大好,摆手道。

柳婕妤皱了眉头拉着江才人的手小声说道:“不如退了去。”

“算了,看她如此可怜。就这样吧,多谢阿姊的好意了。“

“哎!妹妹,你真是太善良了。”

江才人笑笑道:“就此别过吧。”

望着江才人领着那忘秋走后,柳婕妤对武惠妃道:“有什么事尽管说吧。”

“好阿姊,心疼了。那就让她将陛下整日都缠了去吧。”

“你,我不与你说了。到底有何事?”

武惠妃笑笑道:“我远房的亲戚有一女,品姿俱上佳,我想让陛下纳在身边,你看可好?”

“这事你与陛下说就可,为何问我?”

“呵呵,不问你问谁,难道让我去问那个刘华妃?如今你到是装了好人,疼这江才人,又疼那刘才人。可你莫要忘了那潞州倡伎赵贱人之死可有你的一份子!莫要害了人又想立个好名声!这事我与你说了,你看着办吧!回宫!”武惠妃大笑着走了出去。

柳婕妤浑身无力的跌坐在地上,二眼无神的看着西边,痛哭道:“赵阿姊,不是我,不是要害你,是你自己想不开而逝,与我无一点关系!”

江才人领了忘秋回去,将忘秋拉了坐下,仔细的瞧了问道:“忘秋,我不知你说的话是何意,但我知道你的心很苦,是么?”

忘秋的眼角滚了二滴泪水,痴痴的说道:“娘娘你是个好人,我知道。虽然我记得事不多,但我还是深深的记着那个人叫李扬,他是很重要的人。你莫问了,我真的一想就恶心的很。”

洛阳景行坊尉迟府,李扬正与朵儿比赛掷壶,赢了数支的李扬高兴的闭着眼,让有些无奈的朵儿在额上亲了一口,正要被恼了的小荷拉过时,就感着心中一动,连打了几个喷嚏,将眼角激出的泪水擦去说道:“这是被谁人惦记了呢,看来明日得去看看玉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