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盟主王景言的死,让平静了十年的江湖波澜再起,平静观望者有之,义愤填膺者有之,趁机钻营谋利者有之。

一时之间,各路英雄狗雄齐聚凤仙镇,俨然又是一次武林大会。只是这一回,再没有那个胖胖的老头带着大家烤鸡翅膀了,大家的眼睛,都盯着那个空下的位置。

谁是下一任武林盟主?

天色阴沉沉的,又闷又热,刚过了午饭时间,凤仙镇悦来客栈里还是坐满了人,一个一个都佩着刀佩着剑,他们都是闻讯赶到凤仙镇,却没有拿到白湖山庄邀请函的江湖人。

风雨欲来。

旺财捧了好大一个茶壶,挨个地倒着茶水,“天气热,喝点菊花凉茶去去火气,小店免费供应大酬宾啊~”

守着柜台的来福拿起挂在一旁的湿布巾抹了抹脸上的汗,不由得骂了一句,“鬼天气,闷成这样又不下雨。”

一辆装饰得金光闪闪的大马车在客栈门前停下,赶车人掀开车帘,身着一袭金黄色轻薄亮缎长衫的男子施施然踏出马车,整个人仿佛一枚金光闪闪的大元宝,恨不得满头满脸都写上“我是暴发户我很有钱”的字样。

“大掌柜?!”旺财和来福第一时间看到了他。

不错,此人正是财如命。

毕竟他这般打扮想让人忽视都难。

财如命意思意思地挥了挥袖子,踏进悦来客栈,旺财立刻狗腿地奉上一杯菊花凉茶来。财如命伸手接过,一仰脖子喝了,咂咂嘴,道,“去地窖拿些冰镇着的西瓜出来,孝敬孝敬各位大侠。”

旺财惊讶不已,以铁公鸡著称的大掌柜居然如此慷慨,冰镇西瓜可不便宜,虽然西瓜不贵,可是这夏天的,冰块是个稀罕物啊。

不过大掌柜总是有他自己的小算盘,旺财也没有多嘴找骂,乖乖应了一声,颠颠地去了,心里盘算着他和来福也能分一块尝尝。

招呼过坐着的客人,财如命便踏上楼梯,回房。

旺财用盘子端了冰镇西瓜出来分给客人,又挑了一块大的,跑上楼去孝敬大掌柜。敲了很久的门,都没有人应声,旺财有些奇怪地试着推了一下门,门从里面锁着,该不是睡着了吧?

低头看了看手上的西瓜,他特意挑出来的,很大一块,红瓤绿皮,拿在手里沁心的凉,实在诱人得很。想想反正掌柜也睡了,旺财抵不住诱惑,低头“啊呜”便是一口。

好甜呐~

旺财美得眼睛都弯了起来,几口解决了西瓜,听到外面突然响起“噼噼啪啪”的声音,走到廊外一看,原来是下雨了。

大雨倾盆而下,将整条街都笼罩在茫茫的雨幕中,旺财呼出一口浊气,觉得舒服不少。正打算下楼的时候,他忽然看到楼下拐角处有一个撑着伞的男子,目测一下,身高背影都像极了大掌柜。

狐疑地扭身看了看关着的房门,又看了看楼下那个撑着伞在雨中行走的男子,旺财不解了,大掌柜不是在房里么?再细细一看,那男子虽然背景像极了大掌柜,却是一身银白装束,这么素净,可不像是大掌柜的风格,大概只是背影有些像吧。

看着那个撑着伞的男人背影渐渐消失在雨幕中,旺财挥去了心底的疑惑,匆匆跑下楼去,可不能留来福一个人招呼客人,他脾气不好,惹急了他没好果子吃。

大雨来得很急,街面上的人都飞奔着找地方躲雨,偶尔有撑着伞的人也匆匆赶路,唯有那个一身银白的男人,撑着伞慢慢地在街上走。

伞微微前倾,又隔着雨幕,无法看清他的模样,豆大的雨点砸在伞面上,发出“啪啪”的声响,有赶路的行人不小心撞了过来,撑着伞的男人稍稍后退一步,步法极快,堪堪躲过了那一撞,然后脚步未停,继续往前走。

雨越来越大,街上的行人渐渐少了起来,那男子顺着街道越走越偏。凤仙镇背后有一座没有名字的荒山,那男子撑着伞走上了山路,仍是不紧不慢的步伐,气息平稳。

天快黑的时候,大雨停了。

那男子收拢了伞,在一个石碑前停下了脚步。

碑上刻着四个字,“守月之墓。”

当年令江湖各路英雄闻之色变的大魔头月洗楼楼主,便葬在这里。

“姐姐,王景言死了。”他在墓前一块被雨水冲刷得十分干净的石头上坐下,从袖中掏出一壶酒,对着壶嘴饮了一口,手一扬,洒了一些在墓前的湿地上,“你高兴么?”

浓烈的酒香满溢了出来。

他抬眼,墓碑正对着白湖山庄的方向,“姐姐,你在这里守了这么些年,总算是等到他了,十年……也不算很迟吧,黄泉路上,有什么账,都跟他好好清算,然后你也不必再执着,乖乖喝了孟婆汤,各自投胎去吧。”

又饮了一口酒,他低低地笑了起来,“那个自诩正义的武林盟主,却是被人暗杀而死的,他一心想要守护的江湖,终于还是要变成一滩浊水了,他总是那么迂腐,想不透江湖总要有争斗的,热热闹闹的才是江湖嘛,一派和平,还闯什么江湖呢。”

“……姐姐,你还恨他么?”

“以前,我总觉得他道貌岸然,是个满口仁义道德的伪君子,明明喜欢你,却不敢承认,明明要了你,却又吓得连夜逃跑,可是……这么些年,我亲眼看着他,他真的将他的信念坚持了十年。”

“……如果一个人可以把自己口中的信念坚持十年,坚持到死,那他……应该还是有一点值得称道的吧。”

“如今,白湖山庄里,怕是乱成一团了,没有王景言的江湖,不复太平。”

他一个人饮着酒,自言自语着。

不知道什么时候,雨又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

他饮下最后一口酒,抛下酒壶,撑开搁在一旁的伞,轻柔地挡在墓碑上,转身下山。

过了晚膳时间,财如命的房间还是从里头锁着,旺财有些好奇地在门口转来转去,想着下午见到的那个撑着伞的男人……

门突然开了,财如命打着哈欠,伸着懒腰从房间走出来,一身金光闪闪的亮缎袍子晃得人眼晕。

“旺财,你在门口瞎转悠什么?”睁着睡得有些肿的眼睛,财如命皱眉。

“那个,我给您留了晚膳,刚想叫你起来呢。”旺财赶紧道。

“一路上累着了,不小心睡过了头,我要梳洗一下,晚膳送到我房里来吧。”

“哦。”旺财愣愣地应了一声,乖乖下楼去端饭菜。

财如命揉了揉有些酸胀的眼睛,笑了一下。

第二日,天便彻底地放了晴。

财如命精神抖擞地坐在柜台后面拨他的金算盘,说句不怕惹众怒的话,盟主一死,悦来客栈凤仙镇分店的营业额“蹭蹭蹭”地上涨,简直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叮当……叮当……”

清脆的铃铛声。

刚刚还热闹不已的大堂里突然安静了下来,嗯……安静得有点诡异,财如命依依不舍地放下他的金算盘,抬起头来,看向门外,打算看看来了哪路大人物。

虽然还没到正午,外头太阳还是很烈,一柄大红的纸伞首先映入眼帘,撑伞的是位锦衣公子,他身侧是个穿着绯色薄衫的少女,少女的脚腕上系着一个十分惹眼的玉铃铛。

财如命摸了摸下巴,这个铃铛……唔,据说不是慕容家主夫人的信物?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再瞧瞧那绯色薄衫的少女比那身着锦衣的公子矮了一个头都不止,那公子刻意放缓了脚步,慢悠悠地跟着,替她撑着伞。

财如命支着下巴打量着,总觉得面熟啊……可是态度却是调了个个儿。

锦衣公子收了伞,大堂里更安静了。

财如命的下巴差点掉下来……

居然真的是他们……

慕容云天和盛宝华。

仍是凤仙镇悦来客栈,仍是慕容云天和盛宝华,只是他们的态度却很是值得玩味。

那时,盛宝华傻呼呼地缠着慕容云天,慕容云天态度敷衍。

现在嘛……慕容云天的态度可是温柔体贴得很,倒是盛宝华,一副未必领情的模样。

盛宝华一踏进门槛,看到端坐在柜台里正打量他们的财如命,也是一副眼睛快在脱窗的样子,颤抖着抬手指向他的鼻子,“阿阿阿……阿命……”

神奇的无处不在的财如命……

财如命一下子笑了起来,他挥了挥手,“哎呀,盛姑娘,慕容家主,好久不见~”

盛宝华趴到柜台边,睁着圆溜溜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他,指着他的鼻子道,“哦!小玉果然没有说错,你跟踪我!”

“冤枉呐。”感觉到一旁慕容云天有些不善的眼神,财如命唯有苦笑的份,“在下可是本本分分的生意人,我只是刚巧巡视产业至此啊……”

这一回……他真的没有说谎,天可怜见的。

“旺财来福好久不见呐~”盛宝华笑嘻嘻和两个伙计打招呼。

“盛姑娘要吃点什么呀?”来福咧开嘴,迎了过来。

“老规矩,大侠套餐。”盛宝华嘿嘿一笑,土包子在江湖转悠了一圈回来还是土包子,只认得大侠套餐。

“那慕容家主您呢?”来福也没指望盛宝华能点出什么有品味的菜来,扭头看向慕容云天,他是大名鼎鼎的慕容三公子喂。

慕容云天微笑着看了盛宝华一眼,然后温言道,“一样。”

恋爱中的人都是笨蛋,看来大侠也不例外,来福在心底叹息了一下,仍是一副露出八粒牙的灿烂笑容,“好咧,二位坐着,稍等~”

盛宝华自顾自寻了位置坐下,不理会慕容云天,慕容云天也不恼,在她对面坐下。

一时之间,客栈里的气氛有些诡异。

慕容家主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个时候,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应该都齐聚在白湖山庄了吧……

其实事情是这样的,慕容云天的确也接到了来自白湖山庄的邀请函,邀请函是李袁飞鸽传书给他的,还附了一封信,交代了归休城的一些事情,比如曲清商已经离开慕容府,回苍颜阁赴任,并且代表苍颜阁去白湖山庄参加武林大会,比如清歌依旧行踪成谜,比如李袁回归休城的途中遇到了杀手,幸而早有准备,只受了轻伤……

而盛宝华得了王景言过世的消息,非要来看看,慕容云天便依了她,一路将她带来了凤仙镇。

菜很快便上齐了,盛宝华拿了筷子,慢吞吞地吃,这一路她过得甚是滋润,大小零食从不断顿,因此没什么饥饿感。咬了一口小蘑菇,盛宝华偷偷觑了慕容云天一眼,摸不准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这一路他的态度好到出奇。不管她怎么找茬,他都淡定得很,她说什么他都说好,她要什么他就买什么,简直比阿爹还疼她……

只除了她说要回飞天寨,他就笑盈盈地看着她,看到她炸毛为止。

慕容云天又岂会不知道盛宝华正偷偷盯着他瞧,知道她的小性子若是点破她,八成又要恼,便也不看她,只低头挑了几样她喜欢的菜,放到她面前的碟子里,又从盛宝华的碟子里将她不喜欢的青豆挑出来自己吃掉。

这一路上,他将盛宝华的脾气性格,爱好口味什么都摸了个透……

这才知道,初见时的乖巧可人完全是冲着他是她相中的压寨相公才给的天大的面子,事实上,这就是一只满肚子坏水又爱炸毛的小花猫,所以要顺着毛摸,千万不能逆着,否则指不定什么时候给你挥上一爪子。

这只小花猫喜欢颜色鲜艳的东西,花花绿绿的面具、五颜六色的石头、亮晶晶的糖葫芦都是她的最爱,挑嘴也挑得很厉害,山药不吃、南瓜不吃,豆子也不吃……

而盛宝华呢,她则是毫不客气心安理得地吃着他给她夹的东西,所有好吃的都归她,所有她不要吃的都是他负责,这一路上都是如此……所以她连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看起来非常习惯这样的相处模式。

一旁的财如命倒是看得啧啧称奇,这小姑娘不是和季玉英回飞天寨了么,怎么又跟慕容云天出现在这里了?而且……她什么时候将慕容云天收拾得这么服贴了?

“敢问这位可是西北慕容家主?”终于有人沉不住气,走到他们桌边,抱了抱拳问道。

慕容云天拿了帕子替盛宝华擦了擦沾到汤汁的小脸,这才侧过笑道,“正是。”

那人汗了一下,看起来十分不适应传说中的慕容三公子是这么温柔体贴的人,他清了清嗓子,有些黯然地道,“在下是青玉派弟子陈恒言,我派掌门甄清林于半月前失踪,现在是大师兄朱令代掌门之位,派中不服他的弟子不是失踪就是猝死……”

慕容云天沉吟了一下,“朱代掌门如今何在?”

“他得了白湖山庄的邀请函,如今正在白湖山庄之中。”陈恒言咬了咬牙,有些悲愤地道,“甄掌门如今生死不明,他却大权独掌,我本打算去白湖山庄揭穿他的真面目,奈何连白湖山庄的大门都进不了,慕容家主声名赫赫,恒言无能,只得厚着脸皮恳请慕容家主帮上一帮。”

盛宝华嘴里叼着一个小蘑菇抬起头来,看了那自称陈恒言的人一眼,眉清目秀的样子,看起来比小玉还要弱。

在盛宝华眼里,小玉是很弱很好欺负的。

慕容云天轻轻蹙起眉头,看起来颇有些为难的样子,“虽是如此,我却不好冒然插手青山派的事情。”

陈恒言有些失望,却也不好说什么,只得勉强道,“是在下唐突了。”

“不过……”慕容云天话锋一转,“我倒是可以帮你进白湖山庄。”

“真的?!”陈恒言闻言有些激动,“若是如此,青玉派上上下下永感慕容家主大恩!”

“江湖上谁人不知甄掌门和王盟主惺惺相惜,你可以将此事同邱管家说说,也许可以帮得上忙。”慕容云天点到为止地说了一句。

盟主一死,武林将乱,如今进出白湖山庄的道路已经封死,须凭邀请函才能进去。王景言手下的邱唐虽然算个人才,却还算不上是可以力挽狂澜之辈,如今不过是仗着白湖山庄的弟子众多,还有一个功夫不弱于盟主的邱言顶着,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但这平静之下早已经暗涛汹涌,最多不过七天,这江湖怕就要掀起大浪了。

而那幕后的黑手,什么时候才能露出他的狐狸尾巴呢?

也许……甄掌门的失踪,就是一个契机?

甄清林是江湖上出了名的好好公子,凡事求到他面前,都必会有一个令人满意的结果,为人也相当正义公允,因此年纪虽轻,却在江湖上享有很高的威望,也颇得王景言的赏识。在他当任掌门之前,青玉派还只是江湖上一个不起眼的小门派,但他接任之后,不过几年时间,便将青玉派打理得有声有色,隐隐有与江湖上最富盛名的一庄二府三阁比肩之势。

至于朱令,慕容云天前几年游历江湖的时候,曾去过青玉派,见过此人。具体已不大记得,当时只觉得此人资质一般,却偏偏眼高于顶。

“多谢慕容家主提点。”陈恒言连连点头。

盛宝华看了一眼慕容大灰狼和陈小白兔,低头默默吃她的清蒸小蘑菇。她才不信慕容云天如此好心,陈恒言却是人家说什么他都信,比小白兔还白。

与陈恒言约定明天一同去白湖山庄,慕容云天继续陪盛宝华吃饭。

“为什么明天去?”盛宝华问了一句,明明今天去也来得及。

“赶了一路,你累了,需要休息一下,养足精神才行。”慕容云天倒了杯水递给她,十分温柔地道。

盛宝华抖了一下,感觉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你别这样笑,我渗得慌。”

慕容云天不以为忤地继续微笑。

盛宝华狐疑地伸出爪子捏住他的脸皮,“喂喂,你真的是慕容云天么?不是假的么?”

“……”慕容云天默默拉住她油腻腻的爪子,拿起一旁的布巾替她擦了擦。

盛宝华看了一眼他脸上那油光光的指头印子,嘿嘿直笑。

入了夜,盛宝华躺在**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脑袋里反反复复想着许多事情,比如慕容月瑶安插在慕容府里的那个灰衣人,比如慕容月瑶还活着……

而这些,都是慕容云天不知道的。

还有,那个胖乎乎的盟主,他做的红烧肉很好吃,蜜制鸡腿也不错。

眼睛里有什么东西流了出来,盛宝华抹了抹眼睛,湿湿的,好像是眼泪。

因为天气热的缘故,窗子是开着的,就在盛宝华起身打算洗把脸的时候,有什么东西飞了进来,落在了窗边的桌子上。

“咕……咕咕……”那小东西低低地叫唤。

盛宝华看了看,是只小白鸽,脑袋上一圈灰毛,季玉英的宝贝信鸽咕咕?

“咕咕?”盛宝华叫了一声。

小白鸽歪了歪脑袋看过来,小黑豆一样的眼睛盯着它瞧,看起来有点疲倦的样子。

盛宝华走过去,它也不怕,敢情上次差点烤掉它当晚餐的事情一点儿也没有给它留下心理阴影。

伸手摸了摸它,它也乖乖的。

看了一眼它脚上绑着的小竹管,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盛宝华伸手取了出来,竟是季玉英的信,短短一句话,交待了他的行踪和离开飞天寨的原因:我去了白湖山庄,等我查清盟主遇刺的事情就回来。

盛宝华看了一眼站在桌子上的咕咕,翻出一些花生米来喂它,“笨蛋咕咕,你该不是跟了我一路吧?”

这一路慕空云天怕她逃跑,看得极紧,今天晚上才稍稍松懈了一些,大概它瞅了个空档飞来的吧,狐疑地看了一眼呆头呆脑的小白鸽,忍不住嘀咕,它有这么聪明么?

咕咕才不管盛宝华在想什么,它只是认真地盯着她掌心上的花生米,小黑豆样的眼睛十分专注地盯……死死地盯……

见它只是看,就是不下口,盛宝华无趣地打了个哈欠,“不饿是吧。”然后便打算将花生米收起来。

谁料它突然激动起来,扑愣着翅膀站在盛宝华手臂上,硬是不让她收回手。

盛宝华看看它,再看看手里的花生米,再瞧瞧那张嫩黄的小嘴,看看它的尺寸,再看看花生米……唔,花生米的尺寸对于它来说,好像太大了。

拿起一旁的茶杯,用勺子将花生米捣成碎粒,然后再伸手,“吃吧?”

小白鸽赶紧地在她掌心里啄碎花生粒吃,嫩黄的小嘴啄啊啄,看起来饿坏了。

吃啊吃,吃啊吃……

最后,盛宝华看着瘫在桌上撑得动不了的小白鸽,嘴角抽搐不已,“你懂不懂什么叫节制啊……”戳戳它白乎乎的小肚子,居然还硬邦邦的,“喂……你该不会撑死吧,小玉会跟我拼命的。”

“咕……咕咕……”小白鸽低低地叫唤两声,力证它只是动不了,还没死。

见它这副垂死挣扎的样子,盛宝华一头黑线。

第二天一大早,盛宝华和慕容云天下楼的时候,陈恒言已经坐在楼下大堂里等了。

“慕容家主,慕容夫人。”陈恒言看到他们下来,赶紧站起身,招呼。

盛宝华一下子把脸拉得老长老长,当下毫不客气地道,“喂,陈小兔,你什么时候看到我长得像夫人了?我很老么?”

陈恒言被梗了一下,“在下……陈恒言。”心道你同慕容云天同进同出,他又对你呵护备至,若说你们没什么,大概连瞎子都不会信,更何况大小姐你的脚上还大喇喇戴着慕容家历代家主夫人的信物……

但他在盛宝华的瞪视下很有眼力劲地没有多说什么。

慕容云天却是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这个好心情一直持续到他们坐上马车,陈恒言自告奋勇地替他们驾车。

“陈公子。”慕容云天忽然开口。

“叫我恒言就好。”陈恒言赶紧地道。

“恒言,贵派掌门一向与盟主交好,如今掌门失踪,盟主遇险,这两件事实在太过巧合。”大约是因为心情真的很不错,慕容云天好心地提醒。

王景言和甄清林算是忘年之交,如今王景言遇刺身亡,甄清林又离奇失踪,很难说二者没有关联,而且朱令是个眼高手低的庸才,凭他也能吞下甄清林带出来的青玉派,身后八成躲着什么人。

而那个人……与谋刺盟主的,极有可能是同一个。

慕容云天心里甚至已经有了怀疑的对象,如今真的是他,恐怕又将是一番恶斗。

“多谢慕容家主提点!”陈恒言连连点头,面带感激。

这个时候,盛宝华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慕容云天注意到她抱在怀里的那个装零食的布包里有什么东西在动。

“宝宝,今天怎么没有吃零嘴啊?”慕容云天温言道。

“不想吃。”盛宝华目不斜视地道。

“一直抱着包不重么?我帮你拿啊?”慕容云天又道。

“我自己拿。”盛宝华一脸戒备,将那包抱得更紧了一些。

“咕咕……咕……”大约抱得太紧了,里头的小家伙开始抗议。

“唔……什么声音?”慕容云天忍住笑意道。

盛宝华恼羞成怒了,一把掀开布包,将那只不知好歹的小呆鸽拎了出来,结果一看,本来就胀鼓鼓的小肚子好像又大了一圈,盛宝华翻了翻包,发现她最喜欢吃的糖葫芦被啄了个千呛百孔……

“你赔我糖葫芦!”盛宝华姑娘一脸的悲痛欲绝,冲着小呆鸽大吼,我那么辛苦掩护你,你就这么对我的?!

“咕?”小呆鸽歪了歪脑袋,小黑豆样的眼睛里满满都是无辜。

慕容云天撇开脸去,俺住唇边快要藏不住的笑意。

盛宝华彻底怒了,决定出卖它,拎着它一把塞进慕容云天的手里,“它是小玉的鸽子,蒸了煮了随便你。”

慕容云天终于“扑哧”一下笑出声来,盛宝华总有让他开怀大笑的本事。

轻轻抚了抚被塞到自己手里的小白鸽,慕容云天笑盈盈地看着它。

小白鸽歪着脑袋看了他半天,欢快地“咕咕咕”叫了几声。

盛宝华忿忿,这样轻易就投了敌!狗腿!看不起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