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孙女遇害,殷鹰王直气得想杀人,但他明白凡事要讲眼见为实,再说鹿杖客那家伙未必不是在耍花招,所以他并未贸然施杀手,而只是一脚将其踢开了。

鹿杖客哭丧着脸道:“殷离就在下面,我带你去。”

“下面?什么意思?”殷鹰王沉着脸道。

“这地宫可不止一层,下面还有好几层呢。打个比方吧,这地宫如果是座楼阁的话,咱们现在就在楼顶。”鹿杖客一边说着,一边又将一个灯座扳了下,只听吱嘎嘎一阵响,地面出现了个四四方方的入口,借着火光,还能看见有一级级藤蔓做成的阶梯通了下去。

“你如果不放心,我在前面带路好了。”鹿杖客说着便要往下攀。

“慢着,我还有事讲。”殷鹰王慢慢趋近他,突然出手如风,疾点了鹿杖客身上好几处穴位。

“你这是干什么?”鹿杖客有种上当的感觉。

“你这样的人不可不防,所以我点你的穴道很正常,不用感到惊讶。另外,你要真的害了……小离,哼,等着吧。”殷鹰王咬牙切齿道。

接下来两人慢慢沿着阶梯向下攀去。

殷鹰王暗中凝神戒备,唯恐鹿杖客再启动什么机关。但那家伙此时却很安分,还不住道歉道:“这事确实是我错了,你千万别生气。”

“假若我把你闺女

给弄死,再要你莫悲伤,你能做到吗?”殷鹰王气咻咻的反问道。

“那个……我没闺女。”鹿杖客滑头道。

在爬到一个石洞前的时候,鹿杖客停下了,并以一种伤感的口吻道:“殷离就在里面。她……其实是自杀的,当然,这事我也脱不了干系,但无论如何,我没有动手确是事实。”

“自杀?她一个小姑娘家要受到什么威胁才会选择这种无奈的方式,看来你小子真是伤天害理啊。”殷鹰王悲愤道。

“鹰王,你这可就冤枉我了。我是打过她的主意,但并没用强,只想把她软禁于此,慢慢磨了她的性子,可能是殷离觉得逃脱无望,所以才……”鹿杖客说来说去还是想表白自己在此事中并非主要因素。

殷鹰王没功夫和他在梯子上争辩,同时也想亲眼看看孙女究竟怎样了,于是用脚尖在鹿杖客背脊上一点,只听“咕咚”一声,那家伙呼痛着便跌了进去。

他随后也跟着钻进了石洞里。

甫一入洞,一股腐臭的味道扑鼻而来,根据多年的江湖经验,殷鹰王闻出那气味正是尸臭。难道殷离真的已经不在了?殷鹰王的心紧紧揪了起来。

鹿杖客指了指靠墙的一个身形道:“那就是了。”

殷鹰王咬咬嘴唇,把他往前推了一把,意思是叫他领着自己过去。

鹿杖客径直走到那卧着的身体前,叹息道:“在下罪该万死,希望你下辈子好好投胎,最好莫要再碰见我。”

殷鹰王将他猛的推到了一旁,喝道:“住嘴,你这个假慈悲的家伙。”说着,瞧了下地上的人,脸色刷的白了。

那果真是殷离,身上的衣物倒还完整,但原本一张娇艳的小脸却布满了灰色的尸斑,僵硬的表情明确证实着她生命逝去的事实。

就见殷离双手抱在胸前,指甲已经变黑了,而脖颈处则有一个深深的伤口。

殷鹰王强忍悲痛捏了捏殷离的腿,很有些浮肿,看来是天气闷热的缘故。

“鹿老儿,你受死吧。”殷鹰王的眼里闪烁起慑人的寒芒。

“鹰王且慢,殷离死时好像手里还握着什么,你快去看看,有可能是怕你杀我,替我求情也说不准呢。”鹿杖客忙道。

“替你求情?是怕我饶了你才对,你先思考着临终遗言,我待会儿就送你上路。”殷鹰王说完,重又踱到了殷离近前。

刚刚因为心情激动没有看清,这时才发现她手里果然有张小小的纸条,似乎还被血染红了。

殷鹰王喟叹一声,一把将纸条抽了出来。在做这个动作的瞬间,他心里不自禁的有点异样,但那念头划过脑际时,他却已经将这个动作完成了。几乎是同时,殷离身上便射出

了无数小黑点,正是霸道无比,又歹毒无比的断魂砂。

这是怎么回事?殷离不是死了吗?殷鹰王丝毫没料到会发生这种突**况,那他中招了吗?准确的讲,他既中招了,又没中招。说他中招,是因为那些断魂砂至少有一半打在了他身上;说他没中招,是因为他在被暗器击中的时候突然干瘪了下去,于是那些本来可取他性命的断魂砂刚刺入一半,便被他刀枪不侵的披风卡住了。

是他那一瞬间的惊悸救了他,在察觉到异样的同时,殷鹰王的身体已经习惯性做好了躲避的准备,所以在危险来临的时候,他及时作出了反应。

但紧接着,一道白光却又迎面而至,殷鹰王甚至感觉到了汗毛倏的根根炸起,好犀利的攻击!

此时他不避不闪,一把就抓了上去。难道他不怕那是柄吹毛短发的利刃吗?他怎敢用手去抓呢?别人不能,他却可以,因为他是白眉鹰王,所以有一双坚如磐石、百毒不侵的鹰爪。

就闻叮当一声,那东西跟鹰王的铁手相碰,竟发出金属交击般的声音。鹿杖客闪在一旁,手拿一把小小的鹿头杖,嘻嘻笑道:“没想到我费尽心机设的陷阱,还是叫你躲过了。鹰王果然机智过人,不愧是一方霸主,佩服佩服。”

其实殷鹰王也是心下大惊,要不是自己在江湖中摸爬滚打这

么多年,对于危险有种天生的嗅觉,再加上那天蚕丝做成的披风和淬炼多年的鹰爪功,这次很可能便要毁在鹿杖客手里。

他稳定下情绪问道:“你是怎么解开穴道的?”

鹿杖客神秘的笑笑道:“不好意思,我的穴道因为练功练得都偏离了原先的位置,所以你刚刚压根就没有点中。”

殷鹰王叹了口气,继续道:“看来那尸体只是被你易容成了小离的样子,难道你的意思是……小离并没有死?”

“当然,那么如花似玉的一个小姑娘,我见犹怜的,她就是想死,我也不能答应嘛。”鹿杖客笑道,此时的他似乎又恢复了之前的狡狯。

“不过我当真也佩服阁下的隐忍,被我踹了那么多脚,还能坚持住,硬是做出一种窝囊怯懦的样子,这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作风很值得我学习。”殷鹰王讥刺道。

“鹰王过奖了,不过我做的还很不够,以后会继续努力的,这次被你看破很失败,下次一定改进。”鹿杖客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道。

“咱们的事先搁会儿,我且问你,小离现在何处?”殷鹰王问道。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鹿杖客嘿嘿道。

“你是说……”殷鹰王扭头看了看倒在那里的“殷离”,却十分肯定的摇了摇头道:“那个绝不会是小离的,因为我

刚才摸过她的腿,那是死人无疑。”

“谁说是她了,难道你没感觉这洞里还有一个人吗?”鹿杖客说话的口吻突然有点阴森。

见殷鹰王皱眉不语,他哈哈一笑道:“好吧,看你思念孙女心切,我就把她喊出来见见你。”说着,拍了拍手道:“小离,看看是谁来了。”

话毕,就见那躺在地上的尸体猛的跃起,径直扑向殷鹰王。他赶紧挥臂一挡,那尸体便歪向了一旁,正当他迷惑不解的时候,一只手却突然从尸体后面伸出,一掌打在了他的肩头。这下子他可做梦也没想到,直被打得朝后退去。

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从尸体后露了出来,正是殷离。她目光显得有些呆滞,静静站在那里不声不响。

“小离,我是爷爷,你怎么了?”殷鹰王悲喜交集的道。

殷离却沉默着走向鹿杖客,并在他身边站定了下来。

“你看,小离还是跟我感情深嘛。”鹿杖客故意道。

“你一定在她身上动了什么手脚,看她现在这个样子,倒有点中了驭尸**的症状。”殷鹰王担忧道。

“嘿嘿,鹰王果然见多识广,还真被你猜对了。”说着,鹿杖客突然拨开衣服,露出了胸膛,上面赫然印有五道深深的划痕,但都已结痂,明显是老伤。

殷鹰王一怔,接着却恍然大悟,他点点

头道:“原来之前在武当营地里是你率人偷袭的我跟王大夏,当时你刻意隐瞒武功路数,还装作不小心使出了两仪剑法,让我一直以为是武当内鬼干的,没想到却是你这家伙,看来宋远桥他们很早就跟汝阳王有了来往。”

鹿杖客忿忿道:“我们玄冥二老再不济,可也忝为西北第一高手,只因报答王爷的提携之恩才跟随他鞍前马后,且不说没有遇见什么敌手,即便碰到强敌也可全身而退,但没曾想那一晚却被你给破了金身,所以这个仇我一定要报。还是你那乖孙女给了我灵感,让我想到一个一石二鸟的法子,既可以抱得美人归,又能一雪前耻。”

“所以你就用驭尸**迷了小离的心智,让她伺机攻击我。但现在我搞不懂,这尸体是哪里来的呢?”殷鹰王纳闷道。

“唉,你这孙女我虽然关了好几天,但再三权衡,我还是没敢尝鲜,但憋得实在不行了,我就叫鹤师兄从王爷那里偷了个丫鬟来泄泄火。为安全起见,我用完就把她料理了,不过她倒也没白死,这不还帮着演了出戏吗?”鹿杖客解释道。

殷鹰王听了怒道:“真是个十足的禽兽。”

“鹰王不要动怒嘛,那样对身体不好。”鹿杖客嘿嘿道。

“阁下再怎么说也是江湖成名人物,干这些下三滥的事情就不嫌丢人?”殷鹰

王反问道。

“说实话我也嫌丢人,但没办法,谁让咱喜欢那一口呢。不过这么些年我也总结出了经验,你只需把知情的人杀尽杀光,那就万事大吉了,死人是不可能出去说的,对吧?”鹿杖客阴鸷道。

“唉,看样子你是无药可救了,那咱们只好用武力解决,虽说这并不是个好法子。”殷鹰王叹道。

“我倒是觉得这方法不错,成王败寇,简单有效,对了,现在动手的话,你可能要吃点亏。”鹿杖客突然道。

“此话怎讲?”殷鹰王一皱眉头。

“你忘了在上面喝的酒了?”鹿杖客提示道。

“那酒并没有毒,我尝过,没问题。”殷鹰王肯定道。

“对啊,你要是平心静气的喝下去,再睡上一觉,绝对没事,甚至还会感到十分的爽,可一旦进行剧烈活动,它就会迅速溶于血液,嘿嘿,那就有可能出现点不良反应了哦。”鹿杖客的眼里又出现了那种小人得志的神色。

殷鹰王暗自提气,果然觉得胸中为之一滞,靠,还是被他摆了一道,真是可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