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回头,只见萧错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转到他们身后,一手抓住狄康,一手抓住何晓筝,凝神望着他们,虽然不是鬼怪,但着实被吓一跳。弄得两人半天无语,只用眼睛恶狠狠地同萧错对视。

待萧错松手,狄康才算缓过劲来。何晓筝趁机又拍了照片,而后她也发现袖子四周的草木没有折断现象,这就说明,没有人踩过这个地方,那袖子怎么会跑到土下的呢?何晓筝从土里挖出防护服,再仔细检查时,才发现已经被大面积焚烧,只剩下一只袖子。何晓筝觉得不合常理,拿着手电朝树上照去。

狄康见萧错并不言语,指着半只袖子,怒气冲天,问道:“由于这只袖子和现场发现的碎布纤维有相同之处,我不得不作出一些假设。”

萧错不以为然,只盯着那半只袖子,嘲讽说道:“你拎个袖子来,想假设什么?”萧错强硬的态度让狄康大感不悦:“十月二十九日,八点到九点之间,你在哪儿?”萧错丝毫不让步地说:“那天我去许胡子那儿买婚纱,他本来是八点半开业的,结果下大雾,许胡子拖到九点多才开业。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婚庆公司门口等许胡子,就坐在车里,哪儿也没去。”

“你一个人坐在车里两个小时?”

“违法吗?”

“如果你趁此机会赶回葬狗坡碾死萧楚格,而后才去的丽人婚庆公司的话,就是犯法。”

萧错对狄康的话,表现出一种异常的淡然,他很沉稳地对狄康说:“我和格格在一起生活了十五年,我们没有父母,从小我们就要手拉着手才可以睡觉。这么多年,不仅形成了一种习惯,也成为我不能和别的女人结婚的理由。”

“萧楚格有投保吗?”

“有,两个月前,我给她买的,因为要做手术,手术牵扯到脑部,危险性很大。”

“谁是受益人?”

“我,格格除了我以外,没有其他亲人。”

“这么说你是唯一的受益人?看来她的命很值钱。”

“你在怀疑我杀了格格?是我把她拖到马路上,然后用车撞死?你要想破案,就赶紧查清楚,这东西是谁埋这儿的?”

“这是萧家后院,你说是谁埋在这儿的?”

“我今天一天都不在家,萧家没人。”

“你和格格发生冲突后,虎尔赤会帮谁?”

“帮格格,这点不容置疑。格格才是虎尔赤真正的主人,无论发生了什么事,虎尔赤都会尽力保护她,即使敌人是我,也不例外。”

“所以你才会选择穿防护服?”

“那是栽赃陷害,我再愚蠢也不会将罪证埋在自己家中,即使是焚烧,也不必留下只袖子给你们,这么愚蠢的脑子,还干什么警察?”

狄康被气得脸色发黑,大有要杀了萧错之意。王妈见狄康要发火,在一旁瞧着,心中十分焦急,她上前拉住狄康的胳膊,想劝说调解,却不知如何称呼,先是喊了声:“康……”而后又改口,“狄警官……”

狄康没等王妈把话说出来,就指着防护服对萧错说:“仅凭这个,你今天就不能睡在萧家大院。”狄康说话间,暗地掏出手铐。

萧错看到那防护服半只袖子,更是莫名其妙,冷笑几声,只说句:“你要有本事让我离开这儿才行。”萧错话音未落,狄康便跃起身来,只听啪的一声,手铐就卡在萧错的手腕上。可萧错反应极快,没等铐牢。手腕一缩,快如闪电,退在一边。

狄康收了手铐,随后击出一拳,正落在萧错的脸面上。萧错被打得头晕眼花,左目眼泪直流,猛然大喝一声,双手抓住狄康的衣襟,把他身子举了起来。这一招既非分筋错骨,也不是擒拿短打,却是蒙古人最擅长的摔跤之技,就在他用力往地下掷去之时,只听王妈在身旁大喝一声:“住手。”

萧错听到王妈叫喊,力气减去一半,但脸上火烧一般疼痛。狄康四脚悬空,被萧错抱着,不由得满脸涨得通红,怒道:“你……你……你……敢拒捕。你要知道,仅老嘎乌和那袖子,足够你亡命天涯……”

萧错听到狄康还死咬他不放,心中又是一怒:“一个在鬼街口混的文物稽查人员,还想破人命案子,如今连嫌疑犯都叫你破没了,我劝你早点离开刑警队。”萧错说完,并没有下狠心摔死狄康,而是将他随手一扔,转身之际,却听王妈一声惨叫,倒在地上,右手虽然牢牢抓着狄康的衣服,却见狄康整个人已经落在井里。

这一招使出,萧错心下一惊,不由得脸上变色,就连何晓筝也惊叫起来。原来萧错并不知晓地上有口深井,将狄康扔出后,狄康自然是收不住脚。王妈怕伤了狄康,挺身去挡,这一挡,反将狄康挡入井里,好在王妈反应极快,拉住了狄康的衣服。

萧错急忙上前,一把抓住狄康的胳膊,也不拉他上来,只叫他悬在半空。狄康心里发急,拼命叫喊:“快拉我上去。”萧错心下坦然之余,慢条斯理,不慌不忙与狄康理论:“我没杀格格,你要相信我。”狄康暗骂萧错,他这是明显威逼,但自知性命在萧错手里,只好缓了口气:“现在证据对你不利。如果你想洗冤,就要选择跟警方合作。”

萧错点点头,拉他上来,狄康站起身来,满脸愧色,口中喃喃说了两句,是谢萧错救命之恩,还是骂他出手狠辣,那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待狄康缓过神来,赶紧去扶起王妈,连声道谢。何晓筝上前拉住狄康,说:“我觉得事有蹊跷,你看那树上。”狄康往树上看去,树枝上树皮脱落,不是旧痕是新伤。何晓筝暗暗低语:“地上没有脚踩痕迹,看来,这袖子是蜘蛛侠埋在这儿的。”

何晓筝话里并无玩笑之意,地上既无人为痕迹,就是有人悬挂在树枝上,倒立半空,将袖子埋在园圃里。狄康仔细看了树枝,很细。承重量不超过一百斤。而萧错身强力壮,个大腰粗,足有一百八十斤,哪是这根树枝所能承受。如此推断,此人是个女人的可能性极大。从这些现象推断,此人有较高的智商,或者具有一定反侦查的经验。

狄康自觉刚才有些冲动,立刻缓了口气跟萧错说:“我想去萧楚格的房间看看,我急于知道,萧楚格不是你妹妹,到底是谁。”

格格是谁?狄康想知道,也是何晓筝想知道,更是萧错想知道的。三个人带着共同的目的来到格格曾经住的房间里,早已物是人已非。萧错呆呆地站在门口,久久不愿意进去,和狄康说了句:“你们随便看吧,只是别动格格的鞋子,她生前比较忌讳。”

鞋子?狄康看了看那些红舞鞋,又走到格格的书柜边,问:“萧楚格喜欢看书?”萧错答道:“从小是我读给她听的,大了她自己会盲文。”狄康看到有一个柜子里,装着满满一柜子白纸,问:“那里是什么?”

“是格格画的画。”

“她眼睛看不见,怎么画画?”

“她从小就喜欢拿笔在纸上乱画,画的什么,我也不知道。”

“能不能给我看看?”

“随便看吧。”

狄康拿了几张,乱糟糟的,也看不出画的是什么,心下一笑,盲人的画肯定是随便乱画的。何晓筝拿了几张,画面虽然没形没状,就觉得怪异。狄康把画放在桌上,又去拿了几张,此时,一阵风从窗户刮来,几张纸在空中打了个旋,纷纷落地。狄康低头一看,愣住了,其中三张画互相叠压,竟然出现一个类似屋角的形状。他赶紧捡起纸张问萧错:“你确认格格的眼睛失明,什么都看不见吗?”

“我爸抱她回来时,她是昏迷的。醒来时就什么都看不见了,我问过她的身世,她那时候还小,只知道哭,但后来,她就说什么都不记得了。家住在哪儿,妈妈叫什么,她一无所知,就连格格的名字,也是我告诉她的。两个月之前,安医生给她检查过,说她的眼睛很健康,是脑子里有块淤血压住了视觉神经,才会失明。安医生说,格格小时候,应该有段时间是能看见东西的。但我问格格,她对什么都没印象了。安医生说,是那块淤血造成了她暂时性失忆。”

“我能不能把这些画拷贝一份?”

“几张?还是全部?”

“全部。”

“这对案子有帮助吗?”

“格格是个聪明人,我怀疑她有短暂性记忆恢复,所以她才会画这些画,由于她的思维是片段,就造成了画面局部化,只要认真拼图,我想就能知道格格以前的生活。”

“拷贝这么多画,需要毅力。拼图,更需要耐力,我们分开行动吧。明天是豆豆的葬礼,我得想想,拿什么安慰梅雅。”萧错觉得狄康说得有理,自惭多年来,竟没想到这点。于是,他也拿走一部分画,推门出去。

狄康突然想起那个髀石,急忙喊住萧错,但萧错只是回了一下头,并没有答理他。在他心中,已经开始在思忖着另一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