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的芝兰香依旧在缓缓腾出一丝丝柔软的白线,香气清幽飘荡,回绕在两位太太的鼻翼。二太太凝视着门外倾斜的天光,半响,才无力的挥挥手,道:“你们出去吧。”

屋子里的小厮和下人们躬身告退。

三太太紧皱着眉头,忽然无预兆的哭了起来,嘤嘤泣泣,如怨如诉,断断续续道:“二姐,你看,你看……这孩子刚刚回到宋家,就这样的充满戾气,完全没有把我放在眼里。往后的日子,我可怎么过……”

仿佛是受不了三太太这样的柔弱不堪,二太太不耐烦的道:“一个毛头小子,你怕他作甚。好歹也是宋家的正室夫人,拿出你的气势来,还能让他翻了天不成。”

平日雍容华贵气度非凡的三太太慢慢止住抽泣,像是在回想着什么,怔怔出神。好大会儿,才轻声道:“你,你没看见他的样子吗……多像十四年前的那个人!”

二太太忽然提高了声音:“闭上你的嘴,你不想活我可不想死。”

三太太一惊,抓紧了手,低下头沉默不语。

十四年前,十四年前……二太太的眼眯了起来,嘴角抿成一线。她何尝没有看出来,眼前的这个宋家七公子,不管是眉头嘴角,还是嬉笑神情,都那么的像多年前的一个女人。慢慢的,她的手微微抖起来,沉声喃喃:“那个溅人,那个溅人……”

三太太看了一眼门口,压低声音道:“二姐,该怎么办,该怎么办才好。”

二太太狠声道:“当年若不是你心慈手软,我早就将那溅人一刀宰了,又哪里会有今天的麻烦。”随即叹道:“没曾想,她竟然留下了一个孽种!”

“这孩子如今回来,一定是寻仇的,倘若让他掌了权,再知道了当年的事儿,你我……”三太太仿佛是不敢往下再想,顿了一顿,又低声哭了起来。

这哭声让二太太烦闷不堪,随手将一个茶盅摔在地上,发出凄厉的破碎声。

三太太呆呆的看着她。

“有武陵和兰明在,那孽种想掌权,哪里有这般容易。”二太太眼中闪过狠厉的光芒:“老四操之过急,闹的满城风雨,那是他太蠢太笨。来日方长,既然回到了宋家,那便是我们的主场,真以为他能活到归谱的那一天?哼,一年的时间,杀个人又有多难?”

三太太吓了一跳,道:“可老爷那里……”

“就算三爷再疼这孽子,只要他一死,三爷就不得不为家族后事考虑。你想想看,到时候是一个死了的野种值钱,还是宋家的未来靠谱?”二太太冷笑一声,道:“不管是武陵和兰明谁执掌未来的宋家家主,你我都能保证安然无忧!”

三太太皱着眉头想了想,终究点了点头,强笑道:“兰明那孩子天资

看书!网灵异^?自己在燕国小镇的时候眼神可是清澈的和初春溪水一般透亮,不还是照样坑蒙拐骗不皱眉头?他看着紫云笑个不停,把小姑娘笑的两颊晕红,手足无措。

半响,狗剩才止住了笑,然后拉起紫云的手,盯着她的眼睛,很认真很认真的道:“丫头,谢谢你。”

为什么要谢谢呢?

紫云不知道,狗剩也不知道。

小丫鬟只是窘迫的抽出手来,蹲下身子拨弄熏香小炉,脸上红成火烧云,再不敢看少爷一眼。

狗剩盯着紫云的背影,忽然想起了那个骂自己讨债鬼的女人。

这个世界上,有多少是不问缘由,就是固执觉得你很好的人呢?

狗剩缓缓呼出一口气,慢慢出神。

……

……

宋府倚山而建,在山腰处,有一座清雅别致的竹林小筑。春风从远方而来,轻巧巧的在这里转了个弯,拂来一丝微寒的气息,却是格外怡人。

宋家现任家主宋敬涛,此时就站在这所小筑里,临窗而立,目光睥睨着整个渭城。

他的身后,是将狗剩从燕国接回宋家的中年男子赵铭,背上依旧背着那把大剑,犹如一尊雕像一动不动。

宋敬涛远远望着渭城鳞次栉比的房屋和极目处的碧蓝大海,轻轻叹了口气:“那孩子,还是太稚嫩了些。”

赵铭点点头,应道:“他不该早早对太太显示出敌意。”

显然,在三太太那里发生的事,说过的话,已经传到了宋敬涛耳中。但他表情很平静,哪怕是刚才的叹气,都没能让这个手握宋家的男人有一丝神色变化。小筑里沉默下去,宋敬涛微闭着眼睛,感受了一会儿初春的风,才缓缓开口道:“赵铭兄弟,你觉得那孩子如何?”

赵铭微微躬起身子,道:“坚忍不拔,唯戾气稍重。”

宋敬涛又问:“七八年后,可扛得起我宋家大旗?”

赵铭的身子躬的更低了些,“老爷家事,我什么都不知道。”

宋敬涛露出了一丝笑容,道:“我给他时间,给他条件,给他所有的一切。只须他在这一年内不死,我就给他整个宋家。”宋敬涛扶着窗棂,沉声道:“若他保不住自己的命,拿什么要别人的命,更罔论保着宋家长盛不衰。”

赵铭的心里微微一震,却恰好的保持了沉默。

宋敬涛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笑道:“赵铭兄弟,还要麻烦你一件事。日后多看着那孩子一点,别让他还没走上路就已经上了路。”

两个上路,意思截然不同,赵铭神色一凛,道:“是。”

宋敬涛眯起眼,看着脚下的整个渭城,喃喃道:“今是,而昨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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