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部长今晚为你和秦璐的事情叹息了半天之后,当着全体党委成员的面说你和秦璐这种不明不白的关系会损害集团的声誉,甚至会损害宣传系统的声誉,说影响很不好。”秋桐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忧虑。

“关云飞在说这话的时候,孙东凯什么表现?”我说。

“孙书记,他就是点头附和着,沉思着,没有说什么。”秋桐说。

“其他党委成员呢?”我说。

“其他人只是听着,都没说话。”秋桐说:“我当时想说几句的,想说你和秦璐之间不会有那关系的,但想了想,看了看大家的表情,看了看坐在旁边的曹丽,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不说。”

原来今晚的酒场曹丽也参加了,她是党办主任,党委会都可以列席,这样的酒场当然是可以参加的。

“不说就对了,说了不但没有任何用,不但不会解决任何问题,反而会给你给我带来极大的被动,反而会招致更多的不必要的麻烦,这个时候这个场合说那话,是一个极其愚蠢的做法,幸亏你没有说。”我说。

秋桐沉默着,似乎也认可我的话。

“你在担心什么?”一会儿,我说。

“我担心会影响你的前途。”秋桐说。

“呵呵……”我笑起来:“什么前途不前途的,无所谓,他们爱怎么看就怎么看,爱怎么弄就怎么弄,我不在乎……反正我知道我没做那事,你知道我没做那事,这就足够了!”

秋桐叹了口气:“可是,我还是有些担心。”

“不要为我担心,这种事顶多他们只是猜测,别说没有,就是有,也到不了给我严重处分的地步,这顶多只是生活作风问题,没有人有确凿的证据,是无法给我处分的,顶多只是有风言风语罢了。”我说。

秋桐又叹了口气:“人言可畏啊……”

“过去这阵风就好了,没事的。”我笑着安慰着秋桐,显出一副轻松的样子,但我的心里却委实不轻松,我不知道关云飞酒桌上说的那话是什么意思。

秋桐半天没有说话,然后就挂了电话。

和秋桐打完电话,我沉思了一会儿,决定第二天就回单位。

当然我要下午去单位,因为上午10点有秦璐的追悼会。

我决定明天上午去殡仪馆,去参加秦璐的追悼会。

第二天早上八点,我接到了秋桐的电话。

“今天上午十点是秦璐的追悼会。”秋桐说。

“我知道。”我说。

“你……参加不?”秋桐问我。

“去。”我说。

秋桐沉默了。

“你去不去?”我问秋桐。

“我去。”秋桐顿了顿:“你去的话,记得戴上墨镜和口罩。”

我明白秋桐提醒我的意思,她是不想让我惹来多余的麻烦,说:“嗯,我会记得的。”

“那就好……如果……万一在那个场合被人认出来,被人说什么闲话,你也要有思想准备,要学会克制。”秋桐说。

“嗯,我会克制的。”我说。

秋桐沉默片刻,又说:“你爸妈有消息了吗?”

“没有。”我说。

“海珠那边……有什么消息吗?”秋桐又问。

“没有……我给她家打了电话,他妈妈接的,直接挂了电话,不让我再打电话。”我说。

秋桐叹了口气:“多理解吧,不要着急……或许你爸妈过去事情会有好转的。”

我没有说话。

秋桐也没有再说话,挂了电话。

九点多的时候,我接到了妈妈的电话,他们告诉我今天一大早,爸妈就带着离去去了海珠父母家,上门去赔礼道歉,但没有想到却吃了闭门羹,连门都没让进,海珠的父母冷脸相对,弄得我爸妈尴尬万分,想说几句话都没有机会,弄得灰头灰脸回来了。

听了妈妈的叙述,我的心里很难受,说:“妈,这事你和爸爸就不要操心了,你们不要再去他们家了,这事是我引起的,罪过都是我的,该承担的责任我来承担,该打该骂都有我一人来接受……

“这样的事情出现,谁也不愿意看到,也不是我们非要弄出这样的结果,这是个误会,我既没有杀人也没有和秦璐之间有那关系,他们现在还在气头上,对我的误会太深,你们再去也不会有什么作用,就不要再去了……

“等他们冷静下来,我亲自去当面解释,该赔礼的赔礼,该道歉的道歉……婚礼中途夭折,难堪的不只是他们家,我们家同样也在亲戚朋友面前丢人现眼了,你和爸爸该做的都做了。如果事实属实还好说,但事情根本就不是他们以为的那样,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是谁也不想看到的,事已至此,只能面对现实了……过去这阵风头再说吧,我会处理好的。”

妈妈忧心忡忡叹息了一番,挂了电话。

自己的事却要牵连父母去低三下四给人家道歉,我心里感觉十分沮丧和伤心,又感到十分愧疚和歉疚。感到对不住父母,也有些对不住海珠的父母,还有海珠。

不管事情是不是属实,但喜气洋洋风风光光的婚礼成了一场被人嘲笑耻笑的闹剧却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双方家人的面子都没处放了,海珠更是受到了极大的伤害。而这一切的源头,都是因我而起,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想到双方年迈的长辈,想到婚礼上被羞辱的海珠,想到已经在另一个世界的秦璐,想到这期间为我奔波忙碌的秋桐,想到此时已经远在异国他乡的海峰和云朵,我的心里涌出无法用语言描述的滋味,伤感、歉疚、羞愧、无奈、感动、迷惘、惆怅……

中国人都是很爱面子,我的父母海珠的父母是这样,海珠和我也是这样。但现在,最丢面子的事情就这么发生了,对海珠来说,还有什么更能让她感到羞辱的呢?

虽然我心里感到很憋屈,但却又必须要理解海珠和她父母的心情,必须接受他们给予我和我父母的冷遇。

这让我感到更加憋屈和郁闷。

我然后直接出门打车去了殡仪馆。

来参加秦璐追悼会的人不少,停车场还有不少警车,公检法的都有。秦璐在政法委办公室工作,认识的公检法的人自然是不少的,其中也当然不乏关系不错的,今天该来的都来了。

距离追悼会还有一会儿,大家都三三两两站在大厅里窃窃私语,我站在大厅的一个角落里,戴着口罩和墨镜,打量着四周。

大厅前面的墙壁上挂着秦璐的黑白遗像,看着从彩色变为黑白的秦璐,我的心里涌起难言的滋味,她就这么走了,一个年轻的生命就这么离去了,不管她之前的做法是正确还是错误,此时,都不该再去说三道四的。

死者长已矣,生者尚苟存。

秦璐去了另一个世界,我还活在这个纷繁杂芜的世界上。

恍惚间仿佛感觉,我此时也近乎于行尸走肉,只剩下一具躯壳在这世界上行尸走肉活着一般。

我看到了秋桐,她穿着一身黑色的长风衣进来了,进来之后,她接着就看到了我。

我冲她微微点了点头,她也点了点头,没有走过来,接着走到了一边。

这时,周围有人的私语传进我的耳朵。

“唉……秦主任怎么就这么走了……实在太年轻了,正是人生最好的年华,就这么离去,实在太可惜了。”

“听说是因为政法委内部中层调整,秦主任没有提拔为正科,一时想不开,走了轻生路。”

“她也太想不开了,她还这么年轻,又是上过党校中青班的,是属于后备干部人才库的,这次没得到提拔,还有下次啊,年轻有的是机会,年轻是最大的资本,她干嘛要这么想不开呢。”

“说的也是,她今后提拔进步的机会还多着呢,实在不该这么想不开,她这么一走,剩下年迈的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太残忍了。”

“你们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其实秦璐自杀,未必都是因为单位调整的事情,我听说还有一个原因,这原因或许才是最重要的。”

“什么原因呢?”

“听说秦璐和传媒集团一个叫易克的年轻人关系很好,两人还是中青班的同学,又都是班干部,至于两人到底怎么好上的到底到了什么程度不得而知,但秦璐前段时间流产了,而在医院签字的,就是那个易克。”

“哦……是这样。”

“不仅如此,听说秦璐自杀的那晚,那个易克还去了她的房间,半夜去的,一直呆到凌晨两点多才走,然后天亮的时候,就发现了秦璐坠楼死亡。”

“哦……那么说秦璐的死掉和这个易克也有些关系了?”

“没有证据的事情咱不能乱说,听说易克就是在秦璐死的那天结婚,当天上午在宁州结婚,也就是说,在易克婚礼举行的几个小时,秦璐死了。”

“易克深更半夜到秦璐的房间去,这期间会不会发生了什么导致秦璐死亡的事情呢?”

“易克的婚礼刚要举行就被打断了星海警方的人直接到宁州去把易克抓回了星海,审问了好几天,听说那个易克嘴巴很硬,在里面被过了好几遍堂,一口咬死秦璐的死和她无关。

“警方本来想继续用刑的,结果不知道怎么的这个案子被上面的新闻媒体知道了,来了一大批记者采访此事,警方就不能继续用刑了,然后听说大批上面记者来的事也惊动了乔书记,乔书记专门做了批示给公安局和政法委,要求公正公平审理这个案子,要求限期侦破,要求快速结案。

“这样雷书记的压力就大了,一方面停止了对易克的刑讯,一方面又继续深入调查分析这个案子,然后根据尸检结果就有了新发现,说秦璐死亡的时间和易克离开房间的时间对不上,秦璐是在易离开那房间之后几个小时在坠楼死亡的,然后办案组就重新调整办案思路,重心转移到秦璐的死因上,最后得出了结论,秦璐是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