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秋桐没有抬头,也没有抖落我的手,继续开始缝衣服扣子。

在这过程中,我能感觉到秋桐的身体一直在微微颤抖,呼吸有些急促,缝衣服的手有些哆嗦……

“哎呀——”秋桐突然发出一声惊叫,我低头一看,秋桐的右手食指被针扎破了,有血出来。

我条件反射般地将手从秋桐的肩膀拿开,接着就握起秋桐的右手,将冒血的食指不假思索放到嘴里吮吸起来……

略带咸味的秋桐的血在我的口腔里弥漫开来……

秋桐坐在那里,脸色绯红,身体颤抖地更加厉害。

她没有拒绝我的动作。

我继续吮吸着秋桐柔嫩的食指。

一会儿,秋桐轻轻用力往回缩手,声音有些发颤:“可以了,没事了。”

我松开秋桐的手,秋桐红着脸继续低头给我缝扣子。

我的右手不由自主又轻轻搭在了秋桐的肩膀。

秋桐的身体又开始微微颤抖。

我的心跳加剧,真希望这扣子永远也缝不完……

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秋桐很快缝好了扣子,接着将脑袋凑到我衣服跟前,用牙将线咬断,然后收起针线,抬起头,清澈的目光看着我……

我心里突然感到很尴尬和慌乱,忙将手从她的肩膀拿开,然后走回到原处。

“不管我们愿意不愿意,事情已经发生了,不管我们承认不承认,我们的心态都在发生着改变。”秋桐看着我,片刻,缓缓地说。

我看着秋桐。

“我们是情感动物,但是,我们也是理智的动物……我们可以感性,但是我们更要理性。”秋桐转脸看着窗外飞舞的雪花,轻声说:“易克,我们已经做错了走错了,我们已经对不住很多人……在现实面前,我们要理智……我们只能保持理智,我们必须要理智。”

秋桐的声音似乎有些坚决,似乎在提醒我,也在提醒她自己。

我承认秋桐的话不无道理,是的,在现实面前,我们都别无选择,我们都必须理智。

只是,我不知道自己能否始终保持着理智,也不知道秋桐虽然如是说但能否始终做到。

我低下头,缓缓转身,走了出去。

晚上,回到宿舍,吃过饭,我打开电脑。

窗外北风呼啸,雪还在下。

我登陆扣扣。

她在。

“你来了。”我说。

“嗯……”

“以后,还会来吗?”我说。

“不知道。”

开始沉默,长久的沉默。

“仿佛,我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我多想在梦里永远也不要醒来,可是,终于醒了,醒来,梦结束了。”她终于说话了。

我没有说话。

“从昨晚开始,我的梦没有了……我有的全部都是现实……曾经,你走进了我的梦,你带着我开始了梦幻和梦游,然后,你又亲手打碎了这个梦……我想憎恨你,我想鄙视你,我想唾弃你,我想再也不要见到你,可是,我没有力量,我没有勇气,我没有胆量,我没有理由……我……我只能在碎梦之后的现实里继续前行。”她又说。

“我理解你的心情。”我说。

“你不理解,你不会理解……你永远都不会理解……我知道,我分明知道,我此刻面对的不仅是亦客,还是易克……我没有了虚幻,只有现实……我努力想让自己维持原来的心态,原来对你的那种心态,可是,一切都变了,一切都在改变……

“我想欺骗自己,我想让自己继续生活在梦里,但是,我分明知道,这只不过是自欺欺人,我没法不面对现实……我知道,亦客虽然还在这里,但是他消失了,易克从没在这里过,但此刻分明就是他……

“整个白天,我的脑子里都在重复着一句话:他真的是他,远在天边的他原来一直就在我身边,空气里的你在逐渐模糊,现实里的你却分外清晰起来。我分明知道,今后,有些事情我们可以回避,有些现实我们无法不去面对,有些心态不由自主在改变,有些原则却必须要坚持。”

我明白她这话的意思,我知道她此刻内心的纠结和痛苦,我知道她的无奈和无力,我也知道,虽然她对我的心态已经发生了实质性的改变,但是,等待我和她的,只能是无言的结局。我们,终将谁也不会拥有谁。

我的心里涌起阵阵酸涩的波澜……

寂寞的夜晚,独自躺在**,听着窗外的北风怒吼,我的心起起落落,彻夜难眠……

第二天,风停了,雪停了,太阳出来了。

打开窗户,俯看窗外,一夜间,雪花静悄悄地如童话般将整个世界装扮的如此美丽动人。路边的树木、花草,披着美丽的白纱,身姿百态,似仙女散花般飘舞,路上行驶的车辆小心翼翼地爬行着,停放在路边的车辆,盖着厚厚的棉被,在梦幻般色彩的笼罩下,似乎感觉恬静舒适。活泼可爱的孩子们在堆雪人,打雪仗,欢呼跳跃,街道两旁的行人洋溢着祥和与喜悦。

整个城市似乎在随之动了起来,充满了生机和活泼!

我洗刷完,下楼,直奔星海广场和我的人会合,今天是周六,我们要在星海广场搞活动。

雪后的星海广场,放眼望去,有着千里冰封之气势,天地之间浑然成白茫茫一片。雪后的空气显得格外清晰怡人,雪白的大地被太阳照射出耀眼的光芒。大地像是铺上厚厚的地毯,柔柔的,软软的,走在雪地上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声。

树枝上布满了雪,压弯的树枝,千姿百态,形状各异,毛茸茸,亮晶晶的,像是一条条飞舞的银蛇闪动;叶片上飘落的雪绒,如白玉兰花瓣,悬挂在半空中,透着温馨,宁静,梦幻般地开放;月季在洁白的地毯上,娇艳欲滴,争芳斗艳,激晴而浪漫。

挂满白雪的松树,似亭亭玉立的少女圣洁美丽;远处的一片竹园,披着美丽的白纱,轻风拂过,整个园内似天女散花般舞动着。大自然被雪花魔术般地变幻出一个冰清玉洁,琼楼玉宇的世界!

渐渐地,远处一排排高大挺拔的梧桐树映入我的眼帘,黄成金色、红似火焰,划出季节交替的轨迹,沐浴着金灿灿的阳光,绚烂多彩,梦幻般美丽!在茫茫白色的衬托下,越发显得坚强、勇敢、洒脱与高傲。她经历了春的繁盛,夏的热烈,秋的蕴藏,有着更多的深沉与成熟,她那宽阔的胸怀保藏容纳了世间无限的美丽……

我在梧桐树下徘徊了许久……

9点,赠报宣传活动正式开始,市区各发行站沿着广场靠近马路的一侧摆了好几个摊子,加印的10万份晚纸也运抵,大家开始免费向市民发放当天的报纸,同时开展现场宣传征订活动。

我在几个摊点之间来回穿梭,指挥调度协**况。

一会儿,秋桐也来了,来视察工作。

雪后来广场游玩的市民很多,有免费的报纸发放,大家都很积极踊跃地来取,边咨询着什么,工作人员边发放报纸边向大家宣传解释着,同时,另一侧的桌子前,现场订报纸的市民也排起了长龙。

现场的气氛十分活跃。

看到这种热烈的情景,秋桐似乎受到了感染,抱起一摞报纸,也走到路边开始向路人发放,边热情解答着市民提出的问题。

我也抱起一摞报纸走到路边……

我们手里的报纸发放完后,大家继续忙乎,我和秋桐站在一边看着忙碌而火热的现场,秋桐的脸色冻得红扑扑的,嘴里哈着热气,眼神里充满了生机和神采。

看到秋桐此刻的精神面貌,我的心里感到有些宽慰,起码从表面上看,她似乎正在理智地收放着自己,我多么希望秋桐永远是快乐的。

“今天是周末,小雪呢?怎么不带她出来玩?”我问了一句秋桐。

秋桐收回目光,看了看我,然后往后面一指:“她早就来了,正在那边玩呢。”

我转身往广场里一看,果真看到小雪正在我们附近不到50米的地方玩耍,正在和一个男人在一起堆雪球,不时传来她兴奋的欢叫声。

刚才光顾忙了,我竟然没注意到小雪就在我身后不远处。

仔细看那个男人,竟然是李顺!他正专心致志地和小雪一起堆雪球,脸上带着幸福的神情。

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仿佛是为了回答我的疑问,秋桐轻声说了一句:“他昨晚11点下的飞机,直接到了我家,在我家过夜住的。”

我的心咯噔一下,李顺昨晚在秋桐家过夜的!

仿佛知道我的心会咯噔一下,秋桐接着说了一句:“他昨晚在小雪的房间搂着小雪睡的。”

我不由出了口气:“哦……”

秋桐看了看我的神色,抿了抿嘴唇,接着就看着远处正玩得高兴的父女俩,脸上露出淡淡的忧伤,还有几分感动和欣慰的表情。

“母爱是不可代替的,父爱,同样也不可代替。”秋桐说了一句。

我没有说话,看着欢快的李顺和小雪,心里不由也涌出几分感动。

不大一会儿,李顺和小雪堆好了雪人,李顺摘下自己的帽子,扣在雪人头上。

小雪对着雪人蹦跳着拍巴掌,兴奋地叫着。

李顺站在一边看着兴高采烈的小雪,微笑着。

一会儿,小雪冲着我们的方向叫起来:“妈妈,易叔叔,快来看啊,我和李叔叔堆的大雪人,好好玩啊……”

李顺这时也向我们看过来。

我冲他们招招手,没动,秋桐直接走了过去。

然后,李顺则冲我走过来。

看到李顺,我的心里突然有些不大自在,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不管怎么说,李顺是我的老大,不管怎么说,秋桐是李顺的未婚妻。而我,竟然就在前天晚上,竟然就在酒后和我老大的未婚妻……

我觉得自己应该无地自容,可是,我的目光却分明做镇静状看着正走到我跟前的李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