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氏慵懒的靠着软榻,微眯着一双犀利的眸子,轻哼道,“这半月以来,后宫中的女人几乎都来了个遍,她还算是沉得住气的。鴀尜丣晓这慕容淑妃啊,哀家都觉得头疼。”庄氏两指按着发疼的太阳穴,许久后,又道,“明日将淑妃找来吧,哀家该好好和她谈谈了。”

“奴婢明日晨起便去广阳殿传旨。”琳琅温声回着。

庄氏淡应着,温和的眸光却一直萦绕在琳琅身上,慵懒开口,“琳琅啊,刚刚哀家说给瑜琳的话你可听清楚了?”

琳琅微愣,而后轻笑,“琳琅又不是宫妃,记这些做什么

。奴婢只想一心一意服侍您老人家。”

庄氏眼眸冷眯,透着几分犀利,轻哼声,“现在不是,但很快就是了。枳”

琳琅自然听得懂庄氏话中的意思,胆战心惊的匍匐跪地,颤声道,“琳琅一时糊涂,还望太皇太后饶恕。”

庄氏目光闲散的看着她,忽而又是一笑,“哀家虽然老了,却还不至于老眼昏花,你做事的确小心谨慎,但终究逃不过女人的通病,你对皇上的事似乎太上心了一些。不得不让哀家起疑啊。”

琳琅跪在地上的身子都在发颤着,她跟随庄氏多年,自然知道她的手段与狠辣。“奴婢罪该万死,太皇太后,奴婢对不起您老人家,以后,琳琅不能再伺候您老人家了,您老多保重……”琳琅还算聪明,哽咽着打起了感情牌振。

庄氏在后宫争斗一生,绝非善类,但她现在人老了,杀戮之心也淡了。她微叹着,温声道,“你起来吧,哀家没有怪你意思。你自幼跟在哀家身旁,哀家知你并非池中物,一个永寿宫的掌事宫女也的确是委屈你了。”

“太皇太后。”琳琅抬起小脸,梨花带雨,的确是个娇滴滴的美人。

庄氏伸出手臂,上前虚浮了一把,将她从地上搀起。“你跟随哀家多年,也算尽心尽力。只是这女大不中留啊,丫头,你放心,哀家会找个合适的机会让皇上给你个名分的。”

“太皇太后大恩,琳琅没齿难忘。”琳琅再次跪倒谢恩。

庄氏含笑点头,眼眸却闪过一抹算计,琳琅一但有了名分,便无法继续在庄氏身边服侍,对于君洌寒来说,也等于是一颗废弃的棋子,庄氏此举并非帮她,反而是弃了她。

皇上与君洌寒在她赏赐给宫妃的雨前龙井中动了手脚,她并非不知,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已。如今指望着后宫嫔妃为皇上孕育子嗣是不可能了,但琳琅却是可以的,只要她肚子争气些,为皇上添个一儿半女,到时,她只要将小皇子掌控在手心,她庄氏一族便可屹立不倒。

琳琅自然想不到这些的,还在暗暗自喜,她虽算得上精明,却毕竟年轻,姜还是老的辣啊

“哀家有些累了,琳琅,伺候哀家就寝吧。”庄氏脸上明显带了疲惫之色。

“是。”琳琅毕恭毕敬的上前,搀扶着庄氏向内殿而去。

……

翌日一大早,飞澜便被传唤到永寿宫中。

她跪在空旷的大殿上,而庄氏端坐在主位上,若有所思的凝视着她。

飞澜虽屈膝跪地,脊背却挺得笔直,而隐在云袖下的手掌早已紧握成拳。永寿宫正殿并没给她留下过什么美好的回忆,上一次的屈辱,仍然历历在目。这一次,她不知道庄氏又想如何惩治她。在后宫女人的眼中,她早已是一个魅惑君主的妖妃。

打量了她半响,主位之上的庄氏终于有所反应,哼笑一声,开口道,“从前也未留意,今日仔细着一瞧,慕容淑妃的确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儿,这后宫三千佳丽,生生被你比了下去,即便是哀家看着都欢喜,难怪皇上对你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太皇太后夸赞,飞澜愧不敢当。”飞澜淡漠着容颜,不卑不亢的回道。

庄氏淡然轻笑,却依旧没有让她起身,继续道,“淑妃曾在边塞征战,号令千军万马,性子也是骄傲专横的,但这后宫可不比边塞蛮夷之地,宫中可有宫中的规矩,你是皇上眼中唯一的大将军,却不是后宫唯一的嫔妃。慕容飞澜,你是聪明人,该懂得哀家的意思。”

飞澜长睫轻颤,唇角一抹讥讽的笑,一大早将她传唤到永寿宫,竟是警告她要遵守妇德,真真是可笑。

“飞澜愚钝,还请太皇太后赐教。”她清冷的回道,微躬身一拜。

庄氏冷哼,对她不冷不热的态度尤为不满,中宫无主,她这个太皇太后一直是后宫中最尊贵的女人,一向不容人违逆半句,很显然这位淑妃娘娘并不给她面子。“慕容飞澜,你也不必在哀家面前揣着明白装糊涂,哀家也所幸将话挑明了,这后宫中历来是雨露均沾,容不得专宠。当年先帝偏爱瑾贵人,致使瑾贵人成为众矢之的,最后也没什么好下场

。后宫之中,平衡之道,才是长久之道。淑妃若是聪明人,就该懂得如何避开锋芒,劝皇上到其他宫去。”

听完庄氏的话,飞澜冷然一笑,回道,“太皇太后所言甚是,只是飞澜人微言轻,倒是要烦劳太皇太后与皇上说一声,飞澜不想侍寝,请他移架别宫。”

庄氏先是一愣,而后一掌重重拍在桌案之上,“慕容飞澜,你放肆!你以为皇宫是什么地方,岂容你任性妄为。既然不想侍寝,你这淑妃干脆也别当了。”

飞澜等的不过就是庄氏这一句,当场便叩头谢恩。“飞澜多谢太皇太后成全。”

“你……”庄氏气的身子都在发颤。她叫慕容飞澜前来训话,不过是想提点她知晓分寸,莫要在独占皇帝,自然没想过要将她赶出宫,庄氏一声阅人无数,皇上对飞澜的心思,她又如何会看不透。

只是,她没想到这世上竟有不屑于帝王眷宠之人。

“你当真是想出宫?”庄氏平静了心绪后,语重心长的问道。

飞澜再次俯身一拜,绝世的容颜淡漠清冷,出口的声音清澈而动容。“太皇太后明鉴,家父自幼将飞澜当做男孩来养,飞澜性情自由散漫,实在是不适合后宫为妃,还望太皇太后怜惜,放飞澜出宫吧。”

庄氏沉默了,深思片刻后,叹息着摇了摇头,“慕容飞澜,你想的太简单了,这后宫岂是你说来就来,说走便走的地方,你现在是皇上钦定的淑妃娘娘,圣旨一下,已然公告天下,岂是你说不当,就能不当的。”

“淑妃之名,可立自然也可废。”飞澜不卑不亢回道。

庄氏一笑,又是摇头,“即便是要废,也是皇上的事,哀家可做不了这个主。”

“可太皇太后必须为皇上做这个主,飞澜与皇上有灭门之仇,留飞澜继续在宫中,太皇太后难道不怕臣妾谋害皇上吗?”飞澜冷笑着问道。

庄氏一惊,下意识的攥紧手中茶盏。皇上一直苦苦隐瞒,终究,慕容飞澜还是知道了。庄氏毕竟是见过大风大浪之人,自然不会被飞澜轻易的糊弄。些微的错愕后,她转而一笑,反问道,“杀了皇上?你舍得吗?”

“灭门之仇不共戴天,飞澜手刃仇人也不足为奇

。”飞澜一字一顿清冷的回答,显然,她也不是吃素的。

啪的一声,庄氏手中茶盏不轻不重的落在桌案上,她再次沉默了。将飞澜送出宫,或者杀了她,才是最好的选择。但慕容飞澜一死,只怕皇上也就毁了。自古温柔乡,英雄冢,即便君洌寒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也终究逃不过一个‘情’字。

然,情字无解,他与慕容飞澜命中注定要相爱相伤。

“慕容飞澜啊,若你只是普通的宫妃,哀家自然可以下旨放你出宫,但你偏偏是皇上疼在心尖上的女人,除非皇上放手,否则,你一生都只能困在宫中。”

“恳请太皇太后规劝皇上,飞澜实在不宜继续留在宫中。”飞澜字字恳求的说道。

庄氏摇头叹息,精明的眸子中竟也浮起一丝无奈的神情。“哀家看着皇帝长大,他的性子,哀家最清楚不过。只要是他认定的,便不会轻易放手。何况,皇上为你吃了太多的苦,他将你看的比生命还重,绝不会放你离开。”

所谓当局之谜,旁观者清,庄氏这个旁观者反而看的更透彻。皇上对瑜琳与其说是爱,倒不如说是不甘与歉疚,对慕容飞澜,却是爱入骨髓。庄氏看得出,皇上是想两全,可这两个女人哪一个是省油的灯!他早晚都是要做出选择的,其实,他的答案早已不言而喻,只是,他自己想要认清这一点,尚需要时间。

飞澜错愕的看着她,一脸的茫然。许久后,才听庄氏道,“飞澜,你看到的真相,往往并非就是事实。关于慕容家灭门的真正原因,今日,哀家便明明白白的告诉你。”

庄氏沉重的叹息,她想,有些事,也是时候让飞澜知道了。这万里江山都系在皇上一人身上,她这个做皇祖母的不能让他时刻处于危险之中。既然,皇上离不开慕容飞澜,那么,她这个做祖母的只能替他去掉危险的隐患,让慕容飞澜心甘情愿的跟在他身边。

所有人都以为,她偏疼宁王,她庄氏一族外戚干政,其实,她真正要保的却是大圣朝的江山,是君氏一脉。所谓唇亡齿寒,若没了君氏皇族,她庄家满门就什么都不是了。

庄氏落在飞澜身上的眸光些微涣散开,看似看着她,却又好像通过她去看别的人

。许久后,才淡淡开口,“哀家记得第一次见到你母亲兰芳的时候也是在这永寿宫中,你与你母亲长得实在是太像了。”

庄氏哼笑着,有些许嘲弄。果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当初她在永寿宫见到苏兰芳之时,庄氏不过是小小的将军妾室,而兰芳却是前朝皇帝最心爱的长公主,虽年幼稚嫩,还枕在她母妃的膝上,却已初放芳华。

当日,庄氏对兰芳公主八拜九叩,转眼经年,却是兰芳公主的女儿跪在了她的脚下。

“我母亲一介民女,能得见太皇太后天颜,乃三生有幸。”飞澜淡声回了句。

“她是这样告诉你的?”庄氏半讥半讽,摇头失笑。看来,慕容飞澜果真对她母亲之事一无所知。

“那次见到你母亲的时候,她就坐在哀家现在的位置上,而哀家,就跪在她的脚下,对她行叩拜大礼,因为,她并非一介平民,而是前朝皇帝的掌上明珠。”

庄氏的话如同平地惊雷,飞澜瞪大了明眸,眸中竟是震惊与不可置信。“不,这不可能!”

飞澜记忆中的娘亲,虽美貌过人,却是典型的小家碧玉,温婉贤淑,相夫教子,是个很好的女人。与传闻中娇纵傲慢的前朝长公主简直是天壤之别。

她的震惊似乎早在庄氏意料之中,她波澜不惊的一笑,又继续道,“淑妃应该听说过,祖皇曾是前朝的骠骑大将军,前朝末年,皇帝昏庸无道,沉迷女色,朝堂奸臣当道,民不聊生。祖皇顺天意,得民心,揭竿而起,才有了今日的大圣朝。祖皇仁慈,对前朝皇室并未赶尽杀绝,却不曾想反而留下了祸根。以你母亲为首的前朝余孽,屡屡作乱,伤民伤财。”

“不,不是这样,我娘从不出府半步,她一直安分守己。”飞澜辩解道。

“安分守己?”庄氏冷笑,似乎听到了极大的笑话。“苏兰芳自负美貌,色.诱先帝,勾.引豫南王,好在君家的男人还算懂得分寸,这江山美人、孰轻孰重还分的清楚。苏兰芳引.诱不成,才退而求其次,找上了你爹。”

飞澜瘫跪在地上,咬唇不语,她很想继续辩解什么,可是,父亲死后,母亲的薄情与冰冷又当如何解释?!

庄氏看着她,惋惜的叹道,“还有很多是你不知道的,你父亲的死,也是你母亲所为

。她在饭食中下了十几年的慢性毒药,想必他死的时候一定很痛苦吧。”

“什么?”飞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那个看似温顺,与父亲恩爱执手的母亲,却是害死父亲的元凶。这让她如何能接受!

然而,真相往往就是如此的残酷。

“不仅如此,你父亲缠绵病榻多年,你母亲与你叔父有染,她早已控制了慕容一族,只等着你父亲咽下最后一口气,她便会利用慕容氏的兵马谋乱。”庄氏脸色冷沉,说到此处,竟也有几分愤愤然。

空旷的大殿之内,静的只剩下细微的呼吸声。长久的沉默后,飞澜逼回了夺眶而出的泪,直起了脊背,清冷的开口道,“这些不过是太皇太后一人之言,故事真的很精彩,但飞澜凭什么要相信您呢?”

庄氏似乎早已料到飞澜会有此一问,她吩咐琳琅从寝殿中取出一个黑色檀木小盒,而后将一把金钥匙交给琳琅,吩咐她将盒子打开。琳琅从盒中取出了一封信,看得出时间有些久远,白宣纸微微泛黄。

“将信交给淑妃吧。”庄氏懒懒的吩咐。

飞澜狐疑的展开信,泛黄的宣纸上,是父亲熟悉的笔记,落款处还盖着他的私章,这封信写于先帝四十二年,也就是九年之前,距离慕容氏灭门不到一年的时间,难怪,他父亲早有预料。这封信带给飞澜的震撼度,绝不亚于当初知道君洌寒下命灭了她全族。

信中,慕容枫揭发了妻子的身世,并交代了慕容一族已被她所操控,恳求皇上秘密处置慕容一族,保全慕容氏先祖的名声。飞澜没想到,灭门惨案的背后,竟然有这样一个惊天的秘密,她那个看似柔弱的母亲,才是罪魁祸首。

想想多么讽刺啊,她母亲一面与父亲假扮恩爱,一面处心积虑的谋权夺位,甚至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勾.引小叔,毒害夫君。若她的目的得逞,慕容家二十万大军便会沦为她谋逆的刽子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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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水飘过,亲们,水水的票票呢,都不见啊,伤心的说~~亲们期待的逆袭情节,还没有到啊,亲们,别心急啊,让水按照大纲一步步来写吧,谢谢亲们对水的支持,流泪,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