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随风侧头看向她,却只能看到她的头顶,一头乌黑的发丝遮住了大半张脸,她低低怯怯的模样,竟让他觉得十分可爱,倒也生不起气来。“倒也说不上连累,只是现在有些麻烦,我们要如何回到船上去呢?”若是他一个人自然可以浮水,但她身有寒疾,若再次感染风寒,小命只怕不保。

“你的病,是天生的?”他试探的询问。

“嗯。”楚嫣淡淡点头,“我娘生我的时候月里不足,满月的时候开始发病。”

“发病的时候应该很疼吧?你还真可怜。”慕容随风轻哼着,语调听似嘲弄,褐眸却一闪而过怜悯之色。

这样的话楚嫣不是第一次听到,当然也不会是最后一次。她是受尽万千宠爱的公主,而父皇对她越是宠爱,嫉妒的人便越多,后宫之中,背地里说得多难听的都有,盼着她早死的更是大有人在。起初她也躲在屋子里偷偷哭过,可后来听得多了,倒也不放在心上了轹。

“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习惯了倒也没什么。”她轻描淡写的回答。

反倒是她的坚强乐观让慕容随风诧异,他邪魅一笑,玩味道,“若我能医治好你的病,你以身相许如何?”

楚嫣微愣,脸上浮起羞涩的红晕,这样俊美而邪气的男人的确很让人心动,但他并不属于她。“我说过,我是你要不起的人。”她清冷的回答襞。

慕容随风冷抿了薄唇,目光忽而幽深,“只要我想要,这世上还没有得不到的女人。”

楚嫣无心与他辩驳,继续沉默不语。他的确有骄傲的资本,可惜,偏偏她是他无法掌控的。或许说,她的命运与归属,连她自己都掌控不得。

“你看似并非贫苦人家的女儿,既然体弱多病,你的家人为何还要将你送入宫?”短暂的沉默后,慕容随风再次开口。这女孩一看便是十分娇贵的,举止之间更是得体,想必是出身名门,按理说是不该入宫为奴为婢的,依她的柔弱,用不了多久便会被折磨得奄奄一息。

他的问题总是犀利的让楚嫣无法回答,语气编排一个漏洞百出的谎言,倒不如所幸不答了

。“我怎么知道,这个问题你应该去问我爹娘。”

她话音刚落,慕容随风突然扬起地上的散沙与泥土,瞬间将篝火熄灭,闪动内顿时漆黑一片。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让楚嫣新生恐慌,她尚未反应过来之时,一只有力的臂膀已经缠在她腰间,连人带袍子一起被他拥入胸膛。“啊!你要做什么?”楚嫣失声尖叫。

“闭嘴。”男人温厚的手掌捂住她口鼻,很快,她便听到洞口处传来细微的脚步声。原来是有人闯了进来。

脚步声越来越近,楚嫣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男子温热的气息吞吐在她颈间的肌肤上,沉稳而均匀。原本还能从他身上感觉到一丝戒备,但很快戒备消失,而后,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山洞中响起。

“云霆,别点火折子,带人到洞外等我。”

“属下遵命。”来人的声音极为恭敬,脚步声很快在洞内消失。

原来是自己人寻来了,难怪他身上的戒备消失,只是,黑暗之中,他是如何辨出是敌是友的?甚至还准确的叫出了对方的名字!这个男人果真不简单。

“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吗?”楚嫣在他怀中挣动了几下。

缠在腰间的力道忽而一松,戏谑的笑意在她耳畔想起,“你昏迷的时候,该碰不该碰的地方我可都碰过了,你现在还矫情什么。”

“你,你住口。”楚嫣紧咬着牙,挣扎着脱离他怀抱,而脚下一个不稳,踉跄的摔倒在地,而他竟没有出手扶她。反而点燃了火折子,重新燃起篝火。

山洞内又瞬时恢复明亮,楚嫣趴在地上,狼狈的模样完全呈现在他眼前。她紧咬着牙,睁大了眸子瞪着他,眸中却擎着泪,这样的感觉无异于扒光了赤.裸的站在人前。她的自尊与骄傲都被这个男人踩在了脚下。

她眸中闪动的泪光让慕容随风剑眉敛起,戏谑的笑在唇边逐渐消失。“这样就哭了?真无趣。”他踱步来到她身边,掌心摊开在她面前,想要搀扶她起身,而楚嫣却一掌拍开他的手

“别碰我。”她固执的自己爬起来,掌心被粗糙的地面磨破了皮,红肿一片。

慕容随风蹲在她身边,不顾她反对的扯过她的手,用衣角擦拭着她脏兮兮的掌心,一下一下,竟格外的温柔。“女人真麻烦,又娇气的要命。”

“难道你母亲不是女子?”楚嫣没好气的道。

他动过微顿,唇角居然扬起温暖而得意的笑,“我娘是巾帼英雄,这天下的女人都无法与之相比。”他将她的掌心擦干净后,便放开了她的手。

楚嫣低头,看到他雪白的中衣上沾染了她手上的沾污与血迹,格外突兀。

“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若是被西凉国的人发现就麻烦了。你能走吗?还是我抱着你?”他淡声询问。

“我,我自己可以。”楚嫣吃力的从地上爬起,一摇一晃的向前走去,没走两步,脚下一软,眼看着又要摔倒,而千钧一发之际,一条手臂缠上腰肢,下一个,她整个人都被他打横抱入怀中。

他抱着她,步履稳健的走出山洞。

山洞外,赵云霆带着手下暗卫屈膝跪在洞口处,楚嫣微微惊错,没想到慕容随风治下如此严谨,天子之威也不过如此了。

“船上情况如何?”慕容随风冷然询问。

“回禀主上,我们手下伤了几个人,不过公主安好。”赵云霆恭敬回道。而听到柳绿安然无恙,楚嫣也放心下来。

“嗯。”慕容随风点头,但眸色却是极冷,甚至冷的骇人,“这笔账爷记下了,早晚回和西凉人算清。”

水路行了十余日,路路三日,他们才到达帝都边境,因为天色已晚,并未赶路,慕容随风吩咐手下人在郊外的一处庄园留宿一夜,听说这庄园是皇亲长乐侯的别业,因为庄园内四处都种植着秋菊花,故被称作菊园。

初秋时节,正是赏菊的好时候,那长乐侯携带家眷也在别业之内,只是,慕容随风这人的架子好大,借宿于此,却不与主人家打招呼

“这屋子你暂且将就住一夜,明日此时便已入宫了。”慕容随风温声说道。

楚嫣目光环顾着整间屋子,宽敞舒适,布置的精致华美,若她猜的不错,这里应该是女主人居住的卧房,这慕容随风的面子倒是很大,居然让主人家腾出主屋,她现在的身份可不是公主,而是一个卑微的婢子。

她踱步来到床榻前,指尖随意当过丝绸锦被,微蹙眉道,“命人将被褥换一床新的送来,我不喜欢用别人用过的东西。”

“哦?不用别人用过的东西?难道你想要你未来的夫君也只有你一个女人?”慕容随风语调轻佻的询问。

果见楚嫣的脸色难看了几分,她紧抿着唇,回道,“十年前楚恒帝为慕容皇后肃清后宫,堂堂一朝天子尚可一生一世一双人,别的男人有何做不到!”

“可惜这世上只有一个慕容皇后,你想要男人对你从一而终,也要看你值不值得。”他说罢,转身拂袖而去。他离开不久后,便有侍女将崭新的被褥送来。

奔波数日,楚嫣也的确是累了,她简单的沐浴梳洗一番,倒入柔软的床榻内,很快入眠。

一夜好眠,竟连梦都没有。只是,楚嫣浅眠,天光微亮之时,一缕穿透窗棂的光线便将她唤醒了。

她换上了干净的罗裙,长发随意的散在腰际,发髻间只插了一根素净的银簪,更衬得她肌肤莹白,整个人十分干净清澈。

嘎吱一声,她推开.房门,踱步走了出去,手中端着一只纯白净瓶。后院是大片的菊花园,趁太阳升起之前一定能收集到很多露水,用来泡一杯带着菊香的朝露清茶,最好不过。

她蹲在菊花丛中,耐心的收集着露珠,一身嫩黄的裙子轻易便隐没在菊花田间。她两指夹起一支雏菊,圆润的鼻尖贴在花瓣之上,合起长睫,深深的吸允着花香,唇角惬意的上扬着。

这一刻的宁静让人十分享受,可偏偏有人惹厌的打破了难得的静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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