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斜一直沉默。

阿眠和炽尾也体察她的心情,在一旁嘀嘀咕咕,直接把小斜忽略。

小斜只隐约听到不连贯的几句:“先下手为强”,“水到渠成”,“生米煮成熟饭”……听得她好一阵毛骨悚然。

然若是过去旁听,岂不是显得她对明端万分在意?小斜一边在心中约束自己的好奇心,一边纳闷:炽尾不是对明端不待见?这会怎么仿佛立场大变?

她没有听到阿眠对炽尾隐蔽的威胁。阿眠说:“炽尾,你要么乖乖帮我,那么事成之后,我可以指点你如何提纯灵血、更进一步的法子。要么……你就变狐皮袍子。”威胁利诱双管齐下,炽尾马上可耻的放弃了想要独占小斜的愿望,很是积极的替阿眠出谋划策起来。

炽尾狐族出身,抢男人的主意一个个都邪气十足。可巧的是阿眠身为神鸟,观察力固是过人,对人间的礼法之类却是极为淡漠。两人凑在一起,迅速的就定下了决策:不择手段,为小斜与明端制造出既成事实的暧昧关系,借此逼退那两个对明端觊觎的仙子盟中人。

于是,密谋在刻意绕开小斜.这个当事人的情况下成形了。

把这两人弄到一起,再让他们生米煮成熟饭一次!

现在的问题是,如何找到明端,制造机会。

炽尾已经探明,仙子盟的五个女.孩子,吕淑明和另外一个叫秋婉婉的,对明端甚为爱慕。其它的三个女孩子,似乎对宁镇航都颇有意思。

炽尾干脆也扮成对宁镇航颇.有意思的那种人,又找宁镇航套情报去了。不多时,宁镇航便让她带回了营帐。阿眠正在暗赞炽尾的魅惑功夫了得,却见宁镇航根本不与炽尾多说,径自跑去逗小斜说话,不由气结。

她小声问炽尾:“喂,你怎么回事?”

炽尾也是一脸的气恼:“我怎么知道……我才跟他说几.句,他就说要来看看我们安置得如何了……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她的魅功了得,连仙子盟的那几个女孩子也轻轻松松便争取到了好感,偏生对宁镇航施展不出,一时间不由得好生气闷。

她们气恼,小斜也不好过。

重见宁镇航,她的心绪也是复杂之极。有故人重逢.的欣喜,有做了坏事的心虚,有害怕他认出的惶恐……交织在一起,让她应付起宁镇航来倍觉吃力。

他看到她一直沉默,逗她:“习师妹在你们栖云谷.也闷葫芦似的么?”

小斜很勉强的笑:“小妹一向拙于言辞。”

宁镇航看着她,.不知为什么,总抹不去脑中一丝亲近熟悉的感觉。他微笑的说:“那,习师妹平时都作些什么消遣?”

小斜很正经的回答:“小妹平时都以练功为主。”

“练功?”宁镇航目光闪动,展眉道:“素闻栖云谷的流云身法极为高明,不如就让我跟师妹过上几招,算是陪师妹练功,顺便也可领教下流云身法的高明之处?”

小斜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顿时愕然:“这个……小妹功力尚浅,哪能胡乱出手,贻笑方家?”

“大家随便比划一下,又有什么关系了?”宁镇航自来熟的拍拍她的肩:“来吧师妹,再推拖就不象了哦。”

这时仙子盟的人正好过来串门,看到宁镇航拍着小斜的动作,领头的高佻女孩眼睛登时红了:“航师兄?”

“哦,是蝶若啊?安纭,青岚,淑明,婉婉……今儿怎么来得这么齐?”宁镇航漫不经心的同仙子盟诸人打过招呼,又去招呼小斜:“来吧,习师妹,我们这边场地开阔,活动活动是无碍的。”

仙子盟诸人问明情由,马上围了过来,将小斜解救了出来。

“航师兄好偏心啊……也陪我们练练啊。”

“是啊,航师兄可不能厚此薄彼。”

“对哦,我们都住了两天了,可没看到航师兄来我们营中探访呢……”

宁镇航被几名女孩子吵得头都大了,转眼看时,那个安静沉默的女孩子却趁机已退到营帐的外面。

他随口应付着身边的女孩子,心中却不禁有点惘然若失。

之前,在锦阳关前,他原本是没有注意到这个安静的女孩子的。是不经意的一瞥,她垂头不语的样子,突然触动了久远的记忆。四年多以前,有一个女孩子,被他骗着说外面有着重重危机,她委屈的垂头,说要当他的丫鬟。那一刻的她,垂头隐忍的模样,跟面前的女孩垂头不语的模样简直一模一样。

真象……实在是太象了!

站在面前垂头的女孩,一瞬间,她的影象与多年前委屈着要自请为奴的小斜影象重合在了一起。宁镇航心中,倏然涌出温柔的情怀。

因着这记忆中的委屈垂头的动作……宁镇航开始主动的接近这个安静沉默的女孩。

他越逗她,她的头就垂得越低。她其实不知道,他就是想看她垂头的样子。

三五句话打发了撒娇的那几个女孩子,他笑嘻嘻的踏出帐门。

左看右看,他都没看到人。直到以神念遍查左近,他才在一棵大大的树枝上,找到了她的身影。

青衫的她藏在绿色的树影中,不仔细看,确是看不出来。

他笑嘻嘻的掠过去,坐到她的身边。

她明显吓了一大跳,看了他一眼,似乎是想跳下树去又有点顾忌的样子。他笑了起来,问她:“喂,你以前在栖云谷,是不是没见过男人?所以一看到男人,就紧张成这样子。”

小斜怒了:“才不是!”

话一出口,她后悔得想咬掉自己的舌头。自己怎么又冲动了?这点激将法都受不住?

果然,宁镇航象只狐狸般笑着对她说:“既然不是,就证明给我看看。只要你能跟我坐在这里一个时辰,我就承认你紧张不是因为看到了男人。”

她撇了撇嘴,小声说:“这样证明很没有意思。”

他慢条厮理的问她:“怎么,你不敢?”

她侧开头:“我才不是不敢。只不过,你在这里一坐,一会儿,树枝上肯定到处都坐满人。”

他让她的说法弄得哑然失笑,一挥手,淡青色的结界将这棵大树罩定。

“你……你做什么?”小斜吃惊的说。

连宁镇航的功力进步都这么大了!至少也是化神期的修为!他是怎么修练出来的!

宁镇航笑睨她一眼:“你什么意思啊?拿我当登徒子么?”

你本来就是……小斜在心里腹诽。当然,她口中则是另一套说辞:“我是说……好好的为什么要用结界?”

“免得有人来打扰啊。”宁镇航漫不经心的道。“你不是说不想别人过来?”

小斜无语:“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的意思是……他离开就好了啊。或者她离开。见鬼,她真是害怕与他单独共对。

“怕什么,我又不吃人。”他仿佛窥破了她的心事,淡淡的说。

“只不过,你越是怕我……我越是不要你怕我……”隔了一会,他又续道,“所以,迎接挑战吧。说不定你克服了羞怯不怕我之后,我就不会再多看你一眼了。”

宁镇航说的,确是自己的心声。每次,他都习惯在新结识的女子身上,去寻找一些记忆中属于小斜的动作或是神情。然后,在发觉其实那动作神情并不与小斜相似时撒手转身。

他这番心事剖白听在小斜耳中,就是标准登徒子的无聊行径。她无语的瞪着宁镇航:“你……变态!”

宁镇航无所谓的看了看她,双脚轻松的在空中踢来踢去。“果然是没怎么出门的小女孩,你不知道这样说话很容易得罪人的吗?”

她从善如流的改口:“好吧,你很无聊。”

他看着她,沉默了一会,大发现的问:“咦,你怎么不垂头了?”

她不驯的瞪着他。哼,她之前只不过是心虚怕他认出来而已……现在,孤男寡女,单独于结界中相处,她还娇羞下去,岂不是很容易会激起男人的……那个冲动?这方面的案例,炽尾可是讲过很多个。

宁镇航有趣的看着她,突然狠狠的一挥手,拍上了脑门。

为什么,会觉得她这样不驯的神情也象那个人……他是想那个人想疯了吗?

无聊……

他突然想到了她之前对他的评判。

他承认,他确实很无聊……无聊到在一个与她面目全不相似的人身上,寻找着她的影迹……

咦?

面目全不相似?

他怎么忘记了,她的拿手好戏,正是易容变貌!

望着面前的女郎,他沉下脸,出其不意的道:“你的易容术,很差劲啊。”

小斜猝不及防,身子登时一颤。虽然她立时别开脸,可宁镇航心有定见,她的掩饰之举当然瞒他不过。

他的心中,忽然涌出连自己也不敢直面的希翼。望着她,他恶意的笑着,却是屏息的问:“却不知姑娘易容前来锦阳关,所谋为何?”

小斜已经迅速的镇定下来,淡淡的道:“宁师兄此言何意?”

宁镇航的眼光在她脸上流连不去:“我已经对你很是容情了,否则在锦阳关时便可将你揭穿,不必等到只有你我二人之时,才向你提起。我都为你这般掩饰了,你难道就不能爽快一点承认?”

小斜被宁镇航一番言语挤兑,一时无语可说,半响才道:“我只能说……我此来是为了援手离火宫,实无半点恶意。”

宁镇航摇头道:“不然……你也该知道苍夷族中人大举出动,旨在破坏离火宫的出世。虽然被我们破坏了她们的计谋,却仍有不少苍夷族人暗伏左近伺机起事。苍夷族中女子为尊。你既是女子,又易容前来,就只这两点已大是惹人疑心。你若不肯表lou本来面目与真实身份,我也只能将你交给师父,再由修道界公决。”

这么严重?

小斜无语的问:“你是怎么探到我用了易容术的?”

宁镇航微笑摇头:“不可说……不可说。你还不回复本来面目,难道真要我将你交往上头?”

小斜苦笑一声,以袖掩脸,幻出了另一副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