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阿眠的声音,清冷的响起。

“小妹是我宗门之中最得宗主看重的弟子,从来由宗主亲自传艺,蝶舞你信口雌黄,实在有些过份。”

蝶舞一窒,不服气的回嘴:“我问过张师姐了,没有人姓习!”

阿眠淡淡的问:“张师姐?张莹吗?她在哪里?你叫她来对质?”

蝶舞又是一呆。阿眠竟能一口叫出那张师姐的名字……难道,她们真是栖云宗的?

阿眠见她不语,步步紧逼的道:“还请蝶舞姑娘将张莹师妹唤来对质。”

蝶舞咬住下唇。

她认识张莹不假。但现时张.莹并不在锦阳关,她所谓向张莹求证一事,也只是虚言恫吓之语。这件事说起来,正如小斜所料般,还是因宁镇航惹出来的。早间宁镇航追着小斜坐在树上,这亲近的情形就已让蝶舞等人心中大不是滋味。还没想好是否要上前歪缠,只见小斜两句话之后,宁镇航竟已结界隐去了二人身形。蝶舞等人负气回营,少不得骂了几句狐狸精、不要脸之类。却是安纭提起,说小斜行事轻浮,炽尾举动婉娈,看起来都不象正派弟子。蝶舞同仇敌恺,当即觉得安纭说得甚是。她跟张莹原是素识,交情颇好,经常听她提及栖云宗之事,当下仔细回想那习飞飞、胡梦儿等是什么路数。想来想去,张莹所说的同门中,胡姓杜姓都有其人,好象却没有姓习的同门。蝶舞与同伴一提,几个女孩子都赞成小斜必是假冒。她们越讨论越觉得自己的怀疑成立,这时青岚又恰好看到炽尾上山,继而领了宁镇航与明端下山到她们营中。这下,几个女孩子都炸了起来,更加确信邻营的几个女孩子必是冒名而来的狐狸精(她们倒是猜中了部分)。当下略一商量,便气势汹汹赶来摊牌。

蝶舞原本看小斜脸色微变,以为.自己猜测无误。这刻听到阿眠再三要求对质,又不禁对自己的判断犹豫起来。

宁镇航察颜观色,在旁边淡淡.的道:“对啊,蝶舞,你那张师姐在哪里?快去请来大家当面对质。”

宁镇航这么一说,蝶舞无法再行推拖,吞吞吐吐道:“.张师姐她……她不在锦阳关。”

宁镇航微讶的道:“不在?那……你们想是有什么千里传.讯的工具?传音对质也可以。”

蝶舞尴尬万分,咬唇道:“传讯的工具……也没有。”

阿眠淡淡的道:“那么,蝶舞姑娘何以认定小妹并.非我宗门中人?”

蝶舞小声道:“我.只是以前听张师姐说过她的同门……里面没有姓习的……”

阿眠不再说话,望一望明端,再望一望宁镇航,一副无话可说的表情。

宁镇航心知肚明蝶舞发难的原因所在,无奈的一笑,出声解围道:“飞飞想必是栖云宗的内门弟子,所以栖云宗刻意保密了。”

蝶舞得了一个台阶,虽然宁镇航的那一声“飞飞”叫得她心中酸酸的,却还是不失时机的抢着道:“航哥哥分析得极是……小妹没有想到这一点,却是鲁莽了。飞飞妹妹,都是姐姐的不是,只是咱们也是为着锦阳关之事不容有失,冒失之处还请不要见怪。”说毕上前对着小斜便欲施礼。

小斜虽觉得她这歉道得极无诚意,只是她只愿事情快快了结,当下侧身避过蝶舞的施礼,细声道:“这事说开了便好,蝶舞姐姐不必多礼。”

阿眠看气氛尴尬,出声道:“小妹不惯出门,这会怕已累了。各位,你们看……”蝶舞巴不得这一句,马上对众人衽裣一礼,娇声道:“妹子的晚课时间将至,就先行吿退啦。”其它几女也纷纷吿辞。然后宁镇航与明端亦辞了出来。

他们一走,炽尾马上问阿眠:“阿姐,栖云宗真有个习飞飞?”

阿眠笑着看了小斜一眼:“当然有。还有个杜千乐,有个胡梦儿。”

小斜服气了。阿眠的行事缄密至此,连假冒的身份也安排得滴水不漏。小斜对比自己以前行事,不禁有些惭愧。

阿眠笑嘻嘻的问小斜:“小妹,吓到了?”

小斜摇了摇头,求道:“阿姐,我们还是暂离这里吧?扮别人……扮着太累。”

阿眠爱怜的抚了抚小斜的头发,柔声道:“累了,就休息一会。”

小斜无语。

阿眠安置她睡下,替她盖上一角薄毯,要她只管睡,然后拉着炽尾在一边“谈心”。

她们的声音极低,更时常以思感直接传讯。小斜听不清,心中又纷乱异常,也只管躺着阖着眼想心事。

那边,炽尾和阿眠则在无声无息的讨价还价。

阿眠说:“炽尾,今天晚上就动手,对明端……用你的灵狐秘香!”

炽尾舍不得:“阿眠,假假的作场戏,唬住了小斜就行了,不用真的用上灵狐秘香吧?”

阿眠沉下脸:“胡说。戏要做得够真,才能让人入戏。就用灵狐秘香!”

炽尾惨叫:“那灵狐秘香,一滴也要千年时光才能修成!”

阿眠淡淡的威胁:“如果你成了狐皮袍子,那些灵狐秘香,还不是全浪费掉了。”

炽尾可怜巴巴的说:“阿眠你也不能这么说吧……至少再给点好处吧?”

阿眠盯了她一眼:“我的心血助你进阶……你也该知道,你的天狐之体驳而不纯。就算有我给你的提纯功法,没有天级以上的心血相助,也只能去除体内七成的杂质。小斜的心血你已用过不能再用,只有我,才能助你成就完美的天狐之身。”

炽尾震惊的问:“你竟肯为小斜如此牺牲?我……”

阿眠寂寞的垂下眼:“如果能令小斜解去心结快乐起来,就值得。”

炽尾咬咬唇,然后,绽出一个千娇百媚的笑容:“就这么定了。一会……我就去把明端引来。”

被阿眠和炽尾算计的少年,此刻还没有被算计的自觉,正与宁镇航闲谈。

“那个习飞飞,你真的笃信她没问题?”明端问宁镇航。

宁镇航漫不在意的耸耸肩:“我管她有没问题……只要她不是天欲道的女人,我就对她没意见。”这两年,宁镇航又很杀了不少天欲道的妖女。

明端淡淡的道:“哦?我还以为你对她有点特别。”

宁镇航扬了扬眉:“何以见得?”

“蝶舞不会无缘无故针对她。”明端冷静的分析。“女人之间的敌意,大多来自嫉妒。我又看到你刚才特别去跟她说话。”

宁镇航笑了:“你看到她……有没有什么感觉?”

“感觉?”明端莫名其妙。

“那就是没有了。”宁镇航喃喃自语。“难道真是我的错觉?就只有我觉得象?”

“象什么?”明端不解的问。

“象一个人……”宁镇航随口答道,然后突然醒觉,“啊,你不愿意听我提那个人的……咱们不说这事了。”

明端明白过来,长身而起:“我该做晚课了。”他疾步走出宁镇航的营帐。

果然……还是这样啊……

一提到那个人,哪怕只是一语半句,他都会急急逃避,根本不给任何人谈起她的机会。

他,还在恨着她吗?

究竟是什么样的原因,会让明端恨得这么深切?连他这个从小就不合的哥哥他也肯认了,为什么,独独连提也不能提那个人半句?

宁镇航望着飘然垂下的帐门,眼中闪过若有所思的神色。

其实他也恨……恨她临别时的绝情。可是他恨得没有明端深。他不知道明端经历了些什么,他只知道,小斜当时真是伤透了他的心。

但时过境迁一两年之后,他回头再看,又愕然于自己的脆弱。居然就因为她绝情的三两句话,就心碎得几乎了无生志。

那时候的他,真不象个男人。

伤痛过去以后,他又开始怀念她,怀念那个有时很笨,有时戾气满天,可有时又可爱得能将他整颗心都化开的女孩。只是据说,她已前往了妖族的聚居之地。而这个妖族的聚居之地具体在哪里,谁也不知。

不过,只要他好好修练,他就可以拥有长久的生命。而她,身为天凤的她,应该也有足够长久的生命吧。所以,或者终有一天,他与她,可以再度相遇。

小斜……

宁镇航阖上双眼,在心中怀恋的轻呼着那个铭记在心的名字。

而这时,营帐之外,明端坐在一棵大树高高的树枝上,心中,亦同时在念着这个名字。

这个名字,三年来被他用力的封存在心中,长远不曾碰触。现在陡然打开记忆,一时间,锥心的伤痛如同惊涛骇浪拍击,几乎要将他溺毙。

情绪,不受控制的波动起来,带连他精神力亦开始呈现出不正常的波动。

深吸一口气,用力收慑心神。隔很久,才无限悒郁的将这口气,缓缓的吐出去。

还是……不敢想她啊。心痛如割对他来说,亦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因想她而来的精神力紊乱,才真正要命。

为了不让那些伤人的往事影响他的道心,他只能选择封存起往事,选择无情,选择恨。

他再不会为一个女人而轻言生死。他要好好的活着,强大的活着,这样,才能回报师门,才能吿慰师父昔年待他的恩情。

很迅速的,带着不正常波动的精神力迅速平静。明端独坐树梢,亘古冰川般冷漠孤绝的气息再次从体内透出。他又一次将自己从危险的心境中扯出,回复了心若枯井的心境。

说起来,还亏了静水心法。这心法有着极为强大的静心宁神功效,每每在他心神欲狂之时将他拉回。是以他一直勤练不辍。

冷月洒下的清辉照上了他的脸。这张脸,已回复了一向的孤绝冷寂。

没有任何感情的孤绝冷寂。

而同时,月光亦照上了山腰处娉婷而上的女子。

炽尾已经出发,准备按她与阿眠的计划,来对明端实施“生米煮成熟饭”大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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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然有筒子要求NP,汗,以前阿航不是人人喊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