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白汐谄媚的、流利的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小斜震惊了:这个……白汐什么时候这么能说会道了?而且,这话除了乱用成语之外,还颇有点象宁镇航的风格哎!他怎么会受宁镇航的影响?挺不对盘的两个人啊。

震惊之余,她无意识的顺口道:“白汐……你现在的文化水平大有提高啊,一溜儿成语说得挺顺。”

明端微笑的问她:“咦,小妹你以前认识白汐?”

小斜恍然发现她说漏嘴了:“没有……我只是想当然的觉得,神龙一般都不会说成语的吧。”

白汐转过头吼她:“我会说成语的时候,你还不知在哪吃奶呢……毛都没褪干净的小丫头,什么都不会,偏就学会了多嘴!”

以前都是她带着白汐去拿话呛别人,现在轮到白汐对她呛声,她才发现这小子的嘴实在可以气死一个人。

阿眠不悦的说:“飞飞是我最疼爱的妹妹。”

白汐马上变脸:“哎~~我是跟飞.飞姐姐说着玩儿的。飞飞姐姐,你不会跟我生气吧?小云子,帮我说下情啊。”

让这现实的家伙一搅和,气氛又.奇迹般的变好了。阿眠答应了替白汐解决根基不稳的隐患,带着白汐与炽尾进了营帐。

小斜直觉的觉得,阿眠带走白.汐和炽尾,极有可能又是为了让她与明端单独相处而刻意为之。可是她还没立场出声反对。替白汐解决体内隐患是正事。而小斜相信,阿眠并没有在这一点上说谎。她的见识素广,能看出白汐的问题并不出奇。

明端轻轻的拉住她的手:“小妹,你出去这么多天,都.没有休息好吧?”

她怔怔的让他拉着向山顶走了几步,忽然醒悟过.来,绯红着脸夺回被他牵着的手:“我回自己营帐休息。”

明端望着她,脸上透出点不好意思的神色:“你的.营帐……那天我见你不辞而别,一时控制不住自己体内的真元……营帐已经毁了。”

小斜的脸色变.了变,却并不是因为营帐被毁,而是关于明端“控制不住自己体内真元”这项事实。

她的离开,对他的心神影响有这么大?

那……

一时间,小斜的心绪纷乱不已。

明端又轻轻的牵起她的手,向山顶走去。

小斜再走了几步,才软弱的抗议:“我……我可以跟阿姐同住。”

明端柔声说:“阿姐要帮白汐,你哪里休息得了?你若是……你若是实在不想跟我同处一室,你在营帐里休息,我在帐外替你守护着便是。”说到最后,他的声音中终于还是不可避免的透出沉沉暗暗的伤心。

小斜的心,又疼痛的颤抖起来。她这样宛转的拉开距离之举,仍是令他伤心了吗?

或者,是因为自己以前的伤害,令他变得脆弱,额外禁不起这方面新的伤害?

因为内疚,小斜沉默不语。

明端没有等到她的回复,再说话时,声音中的沉郁之意愈加明显:“若是你实在不愿意住我的营帐……”他咬了咬牙,黯然道,“我可以在阿姐营帐旁再替你搭一个。只是……你不要拒绝我的守夜,好不好?”

听到他两次强调“守夜”一事,小斜猜也猜得到他的想法与心意。他是担心她再一次偷偷的逃走吧,所以,委屈到愿意一直守在她的营帐之外。

可是这样怎么行?她偷偷离开,重逢时,他比她更憔悴。要说疲倦,他比她更疲倦吧?这当儿还要他为了担心她逃离而为她守夜,那……

“难道你要他就此心神恍惚方寸大乱?他要主导迎接离火宫回归之事,这当儿你不帮忙还给他添乱,小斜,你叫我说你什么好?”

忽然之间,她想到了先前阿眠对她的指责。

阿眠说得对……她果然是在添乱啊。先时见他,他正忙于处理对离火宫心存不轨的苍夷巫女。从宁镇航那里听到的口风,也说他最近忙得要命。若不是她,他也不至于搁下手边的大事四处来找她吧?若不是她,他也不会连休息也不要休息,固执的想要守在她营帐之外,以防她不会趁夜遁去吧?

一瞬间,小斜的心中自责得要命。

况且,自己是不是太矫情了?已经跟他有了那样亲密的关系,也已经接受了现实,决定回来跟他共对直至师门回归那刻。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刻意的跟他拉远关系?

对他,已经感觉满心内疚,在这偷来的十八天里,如何还要让他伤心失落?

小斜在刹那间心中已有决断。她冲动的反握住明端的手,大声的说:“不用。”

“不用?”明端呆了呆。

小斜一句话吼出,勇气丧失了一半,改为细细声的补充:“不用另外搭营帐。”

他疑惑的看着她,怔了怔,然后,眉眼弯弯,笑得醉人:“小妹,我保证我的营帐一定很干净。”

他的笑容很好看,黑矅石般的眼睛一瞬间仿佛亮得惊人,有着温暖的火花闪起。

看到他这样明朗又温柔的笑容,她突然也觉得很开心。

如果,不能一直一直的开心共对,那么至少在可以在一起的时光里,能让他这样开心的笑,也算是她补偿他的一点心意吧?小斜突然觉得,自己以前的想法有点傻。她原本认为,为了减低自己离开他后他的难过,在一起的时候就要拉开距离。可是,若是在一起时,他就已经让她折磨得很难过,那么她离开时,他就会不难过?

答案是明显的。

所以,小斜决定调整对明端的态度。

她越来越不能忍受他难过的样子。不能想太多,至少,他在她视线中的时候,她不能看着他难过。

她很乖很乖的跟着明端来到了他的营帐。

修道界的营帐也算是大多数人必备的用具,有着一定的防护功能,又不至耗费修道者的真气,在云游时十分有用。一般而言,长于炼器的高手,营帐都会制作得十分精致。

明端的营帐果然很干净。而且,看得出来,制作得颇具匠心。营帐各处,都有着繁复的阵法铭文。很显然,这个营帐的防护等级,比隐龙宗之前友情出借给她们的营帐等级高出了数倍。

“是你自己炼制的营帐?”小斜随口问。

明端的眼神一黯:“不……这是先师所赐。”

先师……

她自然知道他口中的先师是谁。想到那么疼爱她、呵护着她的大师兄,她的眼中亦同样不能自抑的泛出悲伤神色。

两人相对无言,过了好一会,明端才如梦初醒的说:“嗯,小妹你要休息了吧?你请自便……我就在门外打坐,你有事只管叫我。”说着,仓惶的抢出了帐外。

小斜心情震荡,并不计较明端的失态。她在营帐中信步游走,细细的看着营帐的每一处细节,每一个铭文与法阵。

这,是大师兄留下的法器啊。

若是大师兄还在,在知道她可以使用法器之后,想必也会打造这么一件给她吧?不管她体内可以使用的是妖力,还是真元,大师兄都是不会嫌弃她的吧?

大师兄是她生命中最为宽厚的男子,亦父亦兄的存在。只是,这么好的大师兄,为什么就不能一直看顾着她,宠爱着她呢。

小斜将脸贴在营帐冰冷的帐幕之上,静静的落下泪来。

营帐之外,明端静静的盘膝而坐,同样黯然神伤,难过追回。

对于师父,他亦有着绝不下于小斜的深厚感情。

师恩如山,他却已回报无门。

更可耻的,是他一直深陷于感情陷阱中不能自拨,至今还未着手为师父复仇。虽然说自己实力不够是原因之一,可是一想到实力同样不够的小斜已经对绝情道动上了手,心念师恩的少年还是感到非常惭愧。

师父如果在天有灵,一定会对他这唯一的弟子感到非常失望吧?他视若子侄、悉心栽培的弟子,居然竟会丧心病狂的对着师父最疼爱的师妹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举头,怔怔的望着天际的一轮明月,白衣的少年突然觉得很无力。

很多事,都非他努力可以左右与决定。无论多么的努力修练,亦未能在师父殉难之际为之效力。无论他对小斜用情如何之深,师姑与师侄的名份亦是不可变改的存在,至少,她坚持。

小斜的顾虑,他也有。

当离火宫阖宫回归之时,宫主,还有众位长辈会怎么看待他对小斜的感情?没有一向对他宠纵的师父的翼护,他甚至有可能依门规不敬尊长之罪被遂出师门。

为了小斜,被遂出师门他亦绝不言悔。可是若站在师父的角度,他会为他唯一的弟子不能继承他的衣钵而感到痛心吧?

明端矛盾的闭上眼睛。

或者,小斜一再的拒绝他,是对的。

若是他可以命令自己的心,他或者也会象她一样,不去强求这段感情,让他与她的关系,定格为师姑与师侄。

可是他做不到……纵然碰得头破血流,纵然也知道他的感情会令他与她彼此为难,他仍是做不到放手,完全身不由已。

他放手过,三年来过得如同行尸走肉。

好不容易,跟她重逢,跟她缠绵,如何舍得放手?

可是,他不放手……就真能留得住她吗?

这一刻,明端对他与小斜的将来,深感无力,全无信心,却偏又万般不舍。

月光下,白衣少年的背影显得那样寥落。从小斜的角度望过去,纵然只是侧脸,她亦可清楚明白的看到他脸上的痛苦矛盾与眷恋不舍的神气。

原来,在她没有看到的时候,他……是这般痛苦么?

那样万般眷恋的眼神,与矛盾不舍紧紧咬唇的神态,让她无法回避的认清一个现实:他的痛苦,并非仅仅是忆起亡师,亦有她的原因在内。

让他眷恋不舍的,是小斜,还是习飞飞?

可不管他现在眷恋的是谁,她,都是令他痛苦的根源啊~~

害他这样为她痛苦,她非但对不起他,也对不起一向疼爱她的大师兄!

她怔怔的看着这个身影很久很久,才终于轻轻的出声:“喂。”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弹起身来。转向她时,他脸上的种种情绪已经一扫而空,又是素常对着她那种温和又略带克制的微笑:“小妹,什么事?”

他这样的微笑,这样隐藏着自己痛苦的微笑,让她的心中大恸。她深深的望着他,漆黑的眼瞳中,渐渐浮现出晶亮的泪印。

他心里一紧,抢了上来站在她身前:“小妹,怎么了?”

她咬紧唇,将心中翻绞的情绪压抑了再压抑,才终于用平静的声音说:“我怕黑。”

他呆了呆。

怕黑?

怎么会?他记忆中,小斜并不怕黑。况且营帐之中镶有明珠,并不是全然的黑暗。

还来不及细问,她的手探出,紧紧的握住他的手。他能感觉到她的手冰冷,却又带着隐约的颤抖。

她轻轻的呢喃般的说:“来陪我好不好……我怕黑。”

他的理智尚不能置信,心中却已是轰然一声,惊喜与惶惑交织。

还来不及问什么,她已经决然的投进他的怀里。她的手,轻轻的揽住他的腰。只是很轻很轻、轻得仿佛试探般的拥抱,可于明端来说,仿佛霎时间,地暗天昏。

在他对两人感情最没有信心的时刻,她的表现,犹如挽救沉疴的一剂灵药。他颤抖的抱紧她,犹如绝处逢生般紧紧的抱住她,满心感激,满怀爱意,狂乱的吻上了她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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