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听到“凤勰”这个名字的一刹那,小斜的身子,剧烈的颤抖了起来。

勰。

斜。

读音相近的两个字。

这个勰,就是自己名字的由来吗?

难怪自己会有这样怪怪的一个名字。小斜。小勰。替她起名字的人,是暗示着她就是凤勰的孩子吗?

就在小斜心绪狂乱的一刻,议事团的最新决议由上百名修士大声的传遍了全场:“议事团有令,令离火宫诸人马上交出凤勰,束手就擒。若是不从……杀无赦!”

无数人的目光,都飞速的投向晟土界。投向晟土界中心之处,白衣如雪、足踏金莲、疑似离火宫宫主的神秘女子。

覆面的轻纱无风自动,白衣的女子傲然而立。低婉的声音自面纱之后传出,却带着分凌人的傲气:“离火宫只有战死者,没有投降者。离火一部,雷神斩准备。离火二部,冰霜球准备。离火三部,炫天火准备!”

离火宫在修道界这样强大.的武力威胁面前……居然拒绝配合!

议事团诸长老联手迅速制服了.明端,将其交到宁昱宗手中,然后经过一番紧急讨论后,又发出更为强有力的威慑:“议事团有令,若是离火宫一意顽抗,十息后将开始进攻!第一纵队法宝准备,十息内无差别打击。不要近攻!不要近攻!第二纵队飞剑准备。第三纵队列队整理……”

剑拨弩张的一刻。

小斜回望紧紧扣住她一只手.的月璇光,轻轻的笑了。

“月璇光。”她连名带姓的喊他,声音却带着抹说不出.的冷意。

月璇光呆了呆,下意识的望着她,然后讶然轻呼:“小.斜?”

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经还原了她的本来面目。比.起三年之前,她更加清丽了,眉目精致得简直没有什么画家可以描画得出。

她听着他的轻.呼,唇角弯出讽刺的弧度:“真难得,你还记得我。”

“小斜,我……”

她的脸上没有丝毫笑意,眼神冷冰:“我记得我跟你说过,让你以后再也莫要出现在我的面前。你难道忘了么?”

这样又冷硬又无情的她,真象三年前她与他决裂的模样。他的心中重重的一震,握着她的手不自觉的一松。

她等的就是这一刻,足尖一点,就已掠向空中。

“再对你说一次,我们之间,就只是陌路人的关系!不要跟着我!”说完这句,她幻出天凤真身,决然的投向晟土界之中。

“妖人!”

“又一个鸟人!”

“是凤勰的内应吧!”

无数人惊呼起来。无数的法宝没头没脑的向她打来。

小斜灵巧的在空中不断变向,避开那些对她可能造成威胁的东西,向着晟土界飞去。

在听到议事团发出那样抹杀离火宫的威胁命令之后,她便已知道,明端已不可能有回天之力。

其它的事,她或者力有不逮。与师门同生共死……她可以。

在下面,至少有三四处地方,响起惊讶的低呼:

“小斜!”

而更远的地方,有人狰狞的笑了:“这个,莫非就是凤勰的小崽子?”

而另一个原该曼妙婉转的女声,却因为嫉妒而令声音变得既尖厉又干涩:“他!他居然真跟她有了孩子!”

“杀了她!”接着,这个女声气急败坏、杀气腾腾的命令。

于是,原本准备留在关键时刻使用的杀手锏因为某个妒火中烧的女人而提前启用了。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都突然有泛着金光的长箭射了出来。

这次射出的箭,跟上一次的裂日箭完全不同。箭身犹如一泓金光,有着比闪电更快的速度,几乎只是一眨眼,就已经逼近小斜的身前。

小斜左避右闪,身子在半空中作着高速的变向。她躲开了东、南、北三个方向射来的金箭,那只来自西方的金箭却无论如何也避不过了。

金色的流光,眼看将及小斜身前。而这时,小斜已经做了四个连续的变向飞行,已无余力再一次变向避让。

“我去救小斜!”北边的一个山坳里,有人焦灼的低呼。

低婉的女子声音无奈的道:“来不及了,这流光箭实在太快,以我们的距离……”

她的话音未落,小斜的身下,突然有个身着锦衣的男子冲天而起,于间不容发的一刻将小斜用力一推。

流光箭险险的从小斜的身边擦过,射穿了那个推开小斜的男子。

“宁镇航?”山坳之中,另一个娇媚的女声诧异的说。

真的是宁镇航。

小斜也认出了重伤的男子。

在空中,她的身子疾速的回转,疾冲而下,一把将正无力跌往尘埃中的男子抱紧。

流光箭在贯穿了他的胸口之后,箭身有如流光般消失了,只剩下一个血淋淋的、拳头大的伤口。

滚烫的血,淋淋漓漓的洒出来。猎猎的风中,还带着他体温的血随风飘洒。在小斜扑向他的一瞬,温热的血,溅上了小斜的脸颊。一瞬间,小斜恐惧得无法呼吸。

这么重的伤!比他上次在断玉峰被霍大小姐炸伤时更重的伤!

她抱紧他,手忙脚乱的伸手替他掩住背心的创口。可是,鲜血还是不断的从指缝中渗出来。

“阿航……”她哽咽的叫着他,又痛又急。

在她的怀中,他仰起脸来,专注的凝视着她。

“小斜……”虽然因为大量的失血而脸色苍白,他的笑容却非常明朗,眼神中有着安慰的神情。“再看到你,真好。”

“你这个傻蛋!谁叫你出来挨箭的!”她紧紧的抱着他,振翼向半空中飞去,借以避开那些源源袭来的法宝剑气。

他贪恋的望着她:“我确实是一个傻蛋啊……就只有这次还不算笨,刚刚赶得及救你。”

只有在她面前,他才心甘情愿承认自己笨。

她变身天凤的第一时间,他就已经看到了她,亦看到了她飞来的方向。

她从长春宫所在的那座山峰飞出来。而在不久之前,明端才以慎重的态度,将少女习飞飞交给月璇光保护。

原来,习飞飞就是小斜……他曾经在她身上看出那么多属于她的神情动作,可是,他真有这么笨,居然就是没有认出她来。

想必,明端早就知道了她是谁了吧,所以才对她宝贝得要命。他真笨,既然他都忘记不了小斜,明端又怎么会轻易移爱旁人?他不是傻蛋谁是?

还好,他笨得不算彻底,一看她飞行的方向就知道她是要突入晟土界,所以一直在往同样的方向移动,才赶得及在千钧一发的时刻,拦下射向她的灵箭。

这一生,终于做到真正保护了她一次。

宁镇航安慰的笑了。

苍白的面庞上,他的笑容却异乎寻常的耀眼。

看着他的笑容,听着他的自嘲,小斜的心中汩汩的向往流淌着鲜血。

这个傻蛋,还说他这次不算笨!送上来挨箭怎么不叫笨!他难道不知道,她身为天凤,恢复能力是很强大的么!就让她挨一箭就好吧,为什么他要赶着来送死!

送死!

一想到那个“死”字,小斜不禁悚然。受了这么重的伤,他……会死吗?

“你这个傻蛋!不许死哦!我跟你说,你一定一定不许死!”她用力的威胁着他,盈着泪水抱着他向晟土界的方向疾掠。

只有同门们所结的防御大阵中,才是暂时安全的所在。或者,先前月璇光赠了她那么多瓶灵药,她还来得及救治这个傻蛋!

宁镇航勉力伸出手,揽在小斜腰间。

“小斜,如果我死了,你会哭吗?”

“你不会死的!”她哽咽的说。

他的眼前一片晕眩,只觉身子飘飘然全无一点重量。小斜慌乱中没有发现,他自己却是知道的。他受伤不只身体,连体内的元婴亦都差不多被流光箭洞穿了。再撑不了多久,他的元婴便会溃散。那时候,就是他的毕命之期吧。

“我知道……嘴硬但心软的小斜一定会为我哭的。”他轻轻的说,唇边带着一抹虚缈的微笑。“只是小斜,你不要哭得太厉害了啊。把眼睛哭肿了不好看。象征性的哭一下就好了。”

小斜的心,一时间有如百箭穿心。“你不会死的。”她反复的说着这句话,似要给他信心,更象是强迫自己相信。

他只觉得体内犹如万蚁所噬,说不出的难过。可是他的脸上,却一点痛苦之色也没有流lou,唇边更是带着抹幸福的笑意。

“死……其实也没有什么关系啊。”

在死以前能看到她。能死在她的怀中。能为了保护她而死。上天待他已经很不错了,对于自己这样的死法,他很满意。

况且,她已经跟自己的异母弟弟在一起了。他该怎么办?再次与明端展开完全没有胜算的争夺战吗?

这么一想,他倒是更加愿意在这一刻,为了救她而幸福的死去。

“胡说,怎么没有关系!我会很伤心很难过!再说,你难道忍心我背负着害死你的负疚过一生?”风声中,她咬牙切齿的低吼。

“不是你害死我的啊……”他轻喃的说。

“是!如果你死了,就是我害死你的!我也陪你一起死!”她悲声道,然后转为哀求:“所以,阿航,你一定不要死,可以么?”

他一凛,涣散的真元竟奇迹般的有了凝结的迹象:“小斜,你不许死!”

她含泪看着他:“你也不许死!”

他苦涩的笑了起来。

原来,想死……想死得其所,死得让她感念一生,也不可以啊。

就算她不爱他,她爱旁人,他也舍不得她死。她的威胁实在很强大,这一瞬间,他已收起死志,艰难的、努力的开始调集着体内散乱的真气:“好,一言为定,我努力求存,你决不许自尽!”

慌乱中小斜没有听出宁镇航话中的深意,咬牙道:“一言为定!”

这时,地面的局势又有了变化。

四支流光箭射出之际,议事团诸成员都是一惊。

“是绝情道的破魂流光箭!”

“这是确凿的证据!”

“马上传令,对离火宫围而不攻,静观其变!”

“马上向各纵队发布绝情道窥伺在侧的讯息!”

“马上派出小分队向发箭的四个方向搜寻!”

…………

一道一道的讯息,飞快的发布了出去。战意最强的修士在听到绝情道窥伺在侧的消息后,都平静的接受了暂停攻击的指定。毕竟,相较于传言中的邪凤凤勰之外,有更多的血案有着确凿的证据证明是绝情道所为。绝情道提升魔功的法诀之一就是强夺修士们的内丹或是元婴来炼为魔元,一向是修士们的天敌。

晟土界的中心,被重重围困的人们也注意到了半空中的惨烈一幕。

“是小斜?”

脸色苍白若纸的凤勰抬起头来,声气低微的问。

“是小斜!”

公输煜肯定的说,然后传令:“离火三部,速去接应小斜!”

小斜抱着宁镇航,降落在防御大阵之中。

甚至来不及去拜见宫主与众同门,收起天凤真身,她已第一时间让宁镇航躺平在地上,然后,从空间戒指中掏出一瓶又一瓶的治伤灵药,惶乱的以神识查看。

“碧灵丹、血竭丸、生肌丹……这么多可以治外伤的药,到底哪一个才最合用啊!”

这一刻,小斜真恨自己,之前月璇光给药的时候为什么没拉着他多问一下这些药的主治功效之类的。

宁镇航静静的望着她,深情的凝视,然后眸中染出了一抹歉意。

还是没有办法平息体内紊乱的真元,那已非仅kao他的求生意志所能左右的。元婴遂渐崩坏,他眷恋不舍的望着小斜,似想将她的模样深深的刻于灵魂之中藏起。

最后的一刻,即将来临。

他其实已经尽量拯作了啊,不想让自己死,不想让她内疚,哪怕暗自神伤的活着,也想要努力的为她活下去。可是……还是不行啊……

小斜……对不起……

双眼无力的阖起。体内的元婴已经迎来了第一次大的崩坍。他已无力主宰身体,主宰意识。

再来两次象这样的崩坍之后,元婴就会彻底的崩坏,然后神形俱灭吧?

宁镇航的最后一点灵智深深的堕入他自己的体内世界之中——充满爆炸与毁灭的世界。

他的身边,小斜还在惶乱的翻找着药瓶。

“小斜……”身边的同门轻声的唤她。

她头也不抬:“究竟吃什么最有效呢?当时璇光跟我怎么说来着?”

同门不忍的垂下头:“小斜,这位公子……好象已经死了。”

死了?

小斜如遭雷殬,缓缓的、呆怔的抬起头向宁镇航看去。

他躺在草地上。

如茵的绿草衬得他的面容格外苍白,没有一丝血色。凌乱的黑发搭在他的脸上,颊边一抹凄艳的血花,那是不知什么时候蹭上去的血迹。

他的双目已经阖上,仿佛……连胸膛也不再起伏。

他的表情,很安详,很放松。他明明是睡着了,为什么,为什么同门会说他死了?

小斜想反驳同门,可是为什么,热泪却不受控制的从眼中狂涌而出。想要辩驳的话涌到唇边,却化作了悲痛的呜咽:“你答应我不会死的……为什么,为什么骗我!”

“阿航,你不要死……求求你不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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