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斜用百变环将自己变回了来时那个十三四岁讨喜小姑娘的模样。宁镇航让管家忠伯送来一身丫鬟的青衣,自己去了华服只作普通公子哥儿打扮,两人各乘一骑,带着小斜连夜出了清江城。

宁镇航是皇子身份,晚上叫开城门也不过略费周折。小斜心慌得连月璇光那里也不及去面辞,却是宁镇航说让忠伯次日去客栈通知月璇光便是。至于忠伯是不是会去通知……这可不得而知了。可以确定的是,宁镇航倒是还未出府便暗掐灵诀联系上了三师叔,让他跟在他们后面去找寻醉颜酡的下落。

所以,奉明端的命令暗中缀着小斜的明日窝暗探刚跟出城外,就让三师叔不动声色地弄晕在了道边跟丢了小斜。

关于这些,小斜全不知情。她只是疯狂的打马,向安平县飞驰。在那里,她悄悄的从锦衣坊中撇下明端溜走。小斜觉得回宫之前该先去那边瞧瞧。说不定……说不定明端还在那边找她呢?虽然这又过去了数十日!

她第一次感觉到深深的恐惧。那种害怕失去的恐惧。在发现明端可能陷入极大的危险之后,小斜突然发觉,她原来也很在乎明端。

虽然他天才的光芒一直压得她抬不起头来。虽然这两年他总是可恶的欺负她、一点也不尊重她这个长辈……可是……可是……他还是她在意的人啊。他小时候对她还是很好的,连她背不下来宫主传下的心诀,他也想方设法替她作弊,结果害得两个人一起被打板子。还有还有,每次她因为修练不过关而被罚闭关静思,出来时他总是在外面等着她。后来他甚至把关禁闭的潮音洞外禁制摸得一清二楚,自己学会了开启和关闭禁制的手法,每次她被罚闭关静思时,他就悄悄的跑去潮音洞陪她。

所以……他一定不可以有事!

上一次在紫云境外以为他遇害,转瞬就遇上绝情道的凶人,她悲伤是悲伤了,恐惧的感觉却还不算强烈。而这次,一想到他有可能会死,一想到他可能会出事,她仿佛被巨大的恐惧攫住,透不过气来。

经历了紫云境之变的小斜已经开始本能的畏惧起了人世间的生离死别。

次日上午,她与宁镇航赶到了安平县。

她昔日出逃的锦衣坊已成废墟。工人正在大兴土木,重新砌墙起屋,一片繁忙景象。小斜急急的抓住一个扛着椽子走过的工人:“这位大哥,这锦衣坊……怎的变了如此模样?”

宁镇航漫不经意的走过来,顺手往那工人手中塞了锭碎银。

那工人马上满脸堆笑,详述了当天有个“神仙般的人物”因失了同伴,手中竟冒出火来的惊人事迹。小斜听得脸色连变,却放下了一重心事。这房子烧毁果然是因为明端。不过,不是她所害怕的,明端在这里跟魔道妖人连场大战,而是明端自己发脾气烧了店子。

烧了……就烧了吧。小斜居然觉得安慰。只要明端没事。

可是那工人的下一句话,又让小斜差点怒发冲冠,恨不得把明端一刀宰了泄愤。那工人羡慕的说:“陶老板可是因祸得福了!烧了这几间旧屋加上里面的货,那位公子足足赔了他三锭黄金,还将一匹神骏的马儿留在锦衣铺——这马儿陶老板让人看过了,据说是极难得的骏马,若卖得好,当可值得千两白银!”

败家子啊!败家子!明端肯定是用大师兄给自己的“创业资金”来赔偿这锦衣铺的老板的!小斜牙齿磨得格格的响,宁镇航拉她走到一边低声道:“他说的那马可是轻雪?”

“嗯。”小斜点了点头。

宁镇航马上手掐灵诀联络三师叔:“我的轻雪在此,三师叔那天是你害得我失了马,现在便由你负责替我把马儿要回。不管你用暗夺还是明赎,总之……没有轻雪,我不会让小斜再往前走半步!”

“老道活了近百年都持身清白,居然此刻还要留下毕生的污点去做贼!”三师叔委屈得双手都在颤抖。但是他素来不带那些黄白之物,想替师侄弄回那匹马儿么……还真只能作贼了。

不过作贼这样的事,只要过得了自己心理那一关,技术方面完全难不倒道术高深的三师叔。一转眼,轻雪就让他以障眼术弄了出来送到安宁县宰门前,且附一个印有皇家玺印的公文,要县宰派人将马送到清江宁镇航府中。

弄完了这些,他再默不作声的跟上小斜与自家师侄,眼前他们一人一骑,直向红叶集赶去。

红叶集过去几十里山路,便是离火宫山门所在蕴炎山。山外布得有迷踪阵,防止无关人等误入其间。小斜从离火宫偷溜的经验已是极端丰富,这个只有让人迷失方向却无攻击作用的基础阵法自是难她不倒。当下她与宁镇航弃马而行。三师叔为防行迹暴lou,留在稍远的位置,准拟宁镇航发出讯号后再直接从空中飞越迷踪阵直抵离火宫山门。

且说小斜担心明端的安危,难得的没有一路歇息,带着宁镇航一路疾行。明端既不在安平县,那么极有可能回了离火宫。小斜但愿明端是回离火宫。回了离火宫,明端将醉颜酡交给宫主,他就安全了——这是小斜的推论。

在差点累晕之前,她和宁镇航赶到了离火宫的山门处——恰是护山大阵运行的范围边缘。然后,小斜傻了眼。

“护山大阵……开成全防护状态了。”她傻傻的说。和日常时的状态不同,这种全防护的状态隔绝一切进入的生命体——除非知道这护山大阵的灵诀,否则,要么被拦在外面,要么凭强悍的实力硬冲进去,就只有这两个选择。

以小斜的实力,当然只有被拦在外面的份。不过,她对宁镇航的实力深具信心。“公子,这里只能偏劳你了。”

宁镇航面对着仿佛一道柔光般挡在前方的护山大阵,目瞪口呆。

小斜等了好一会不见他有所动作,催促道:“公子?现在连巡山弟子也皆不见,只怕我师门内……遭遇大变。请公子赶快动手破开结界带小斜进去。”

宁镇航尴尬的一笑,信口道:“小斜,事到如今我也不能再欺瞒于你。其实我当初受那绝情道妖人刑逼,伤势颇重,我至今犹未痊愈……所以,虽然昔日我要破开这护山大陆轻而易举,现在却怕引动旧伤……不敢擅运真元。”

小斜张大眼睛,仿佛甚为关切:“啊,那我在清江问你伤好了没有,你却为何不说你伤势未愈?”

宁镇航笑得温柔多情:“那……自是不想让你担心。”

小斜一则年纪尚幼不解风情,宁镇航对她的这番做作无效。另一方面却是心忧师门之变,兼之担心明端的安危,闻言不客气直言道:“你有伤在身,也就是说根本无力保护我……那你就不该跟我出来。”

其实她这话也算部分的为宁镇航着想。他有伤在身不宜长途跋涉——这也算小斜对他的侧面关心。可宁镇航敏感的听出了小斜话中的埋怨,当下为之气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