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端开始“不务正业”的经常往酒行巡视。小斜奇怪的问他:“云舸哥哥,你可是信不过我,所以这一向来得这么勤?”

他气结。瞅了她半天,然后,恨恨的在她脸上一拧:“担心你忙不过来呢!小丫头片子什么时候也学会这般多心?”

她嘿嘿的笑,讨好的奉上香茗:“嘿嘿,云舸哥哥不会跟我计较的是不是?”

他掌不住笑了,接过茶杯抿了一口,调侃的道:“看来还是做掌柜以后学得乖了,连嘴都甜了这么多。”想当初,她对他可是死不认错的典型。

她一怔:“云舸哥哥,你凭什么说以前我的嘴不甜?”他微凛。一时不查,小地方lou了马脚。他连忙补救:“初见你时,你在师兄府中,可不是又凶又恶一点也不嘴甜么?”

她吐吐舌头,正要说什么,进来了酒行店伙,苦着脸向他们两个当老板的报吿说:“老板,外间来了一队人又吵又闹,说店中的酒里掺水以次充好,扬言若是老板再不出面就要砸店呢。”

“砸店?”小斜一急,当即冲出。

明端想了想,却并不前往店堂,只到店堂外的隔间处,用手指在木墙上戳了个洞,觑了过去。

这些天他已看出小斜想证明自己的愿望是多么强烈。他以前只当小斜想开店只是孩子气的念头,现在才发现,小斜其实……也是很好强的人啊。在离火宫修道无成,这次让她开店,她简直是卯足了一口气,对酒行的经营极为上心。若是自己这时出去把事情揽上已身,或者并不能得到小斜的感激,反而会让她反感,以为自己不信任她的能力。

这时他看向店中,正好看到十余名大汉围着小斜怒骂呼喝,大有一言不合便要出手打人砸店的意味。明端身形一动,便待冲进店堂之内,转眸看到小斜神情镇定,侃侃而谈,当即打消了即刻冲入的主意。

反正这十余名大汉武功也只是寻常,她有毒药防身,又有自己暗中照应,当不会吃什么亏。只是这十余名大汉……明端眯起眼睛。他在这十余名大汉身上,感受到一股肃杀冷冽的杀气,难得的是每个人均是如此。而他们的神气粗犷精悍,却并不象寻常江湖人物那样有股显而易见的草莽之气。这来闹事的人……极有可能是军方的人。

小斜主持酒行一个月,应付这样上门闹事的事件却也应付了几起。她深知做生意最重名声,听得对方气势汹汹的怒喝责骂,却只是嫣然道:“这几位大爷既说我们酒行的酒掺了水,那么可有证据么?”

她容貌美丽中犹带稚气,言语间又满脸笑容。那十余名大汉虽是来势汹汹,面对小斜这般可爱的模样,先时那股盛气却不由自主的泄了。一名大汉嘀咕道:“证据?当然有证据。”没精打彩的望了一眼其它几个伙伴,他有气无力的说:“兄弟们,把证据抬进来。”数名大汉闻声而出,不多时,十个酒缸被他们轻轻巧巧的提了进来。看这酒缸上的钤记,正是紫离酒行的出品。若是酒缸中酒水全满,加上缸子足有三十来斤。这些大汉轻轻松松的提了进来,力量固是不错,却也大有示威之意。

这些酒缸都已开封,小斜拿起酒勺随意舀了一勺出来一品,皱眉道:“这并非我紫离酒行出品。”

大汉之一勉强打起精神冷笑道:“这当儿你自然又不肯承认了。好,不承认吧?老子今天就砸了你这店子。”

小斜扔下手中的酒勺,轻笑一声:“这位客官且慢。您且说您是何时在本店购得此酒,共购多少,价格几何?”

对方有备而来,冷笑着说了。小斜让帐房先生查帐,果然昨日下午有人赶车前来,购得阳汾酒十坛——这阳汾酒属于烈酒,价格比梨花白稍低,也算酒行中的热销品种。

小斜查帐无误,甜甜的笑着对大汉们道:“客官既能说得出在我店中购酒的详情,这购酒之事自是真的。可客官抬回来的酒确实不是我店出品,这其中情由……我也不得而知。只是不管怎么,客官处我们自有交待。来人,把阳汾酒搬二十坛来,分文不取送给这几位客官以作补偿。”望着那帮面面相觑的大汉,她轻笑的问:“客官,这等赔偿,各位可还满意?”

大汉们迟疑半响,其中一人突然暴跳而起,吼道:“你的意思,是我等兄弟前来讹你的酒了?”

小斜仍是笑容可爱:“我没这么说啊。或者是送酒的人在路上掉换了酒水,或者是咱们库房中人监守自盗……这些都有可能,小店自会一一查证。至于今天赔给客官们的酒么……客官不妨每一坛都打开来喝上一口,以免万一又有掉酒之事,可就说不清楚了。”

说话间众店伙已经二十坛阳汾酒送到。小斜含笑递过酒勺,道:“客官,请。”

大汉们面面相觑,仍是之前发飙那人大声怒喝:“老子不要你的赔偿只要出气,这店,今天我们是非砸不可。”

小斜的脸色冷了下来:“哦,原来是专为着砸店而来了?那这些酒水不对之事,可就大有疑点了。尔等昨日沽酒十坛,全数开封。这劣酒是原本如此还是事后灌入,本就说不清楚。小店和气为贵,不单偿你十坛还加送十坛,贵方却执意砸店,这番做作却为何来?小店素来童叟无欺,开业月余从未有以劣充好掺水入酒之事。若真是上公堂辩驳起来,小店却也不惧。”

明端听得微微一笑。让她管店的决定真是再正确没有了,经过短短一个月磨练,小斜应付起这样的挑衅事件可算有理有节,软硬兼施,处置得十分漂亮。

可是对方存心生事,而且显然大有所恃,哪里把小斜那几句暗含警告的话听在心里?当下一个个都去抄起店中的条凳之属,便要砸店。

小斜淡淡的道:“且慢,再听我一言!”领头那大汉狂笑道:“有什么好说的,兄弟们,砸!”

小斜微笑的说:“若是我告诉你们,你即刻便要没命,不知道客官还会听么?”

众人微惊。独有小斜抿嘴浅笑,轻轻的念道:“一、二、三……”

她话音未已,店中众人皆软倒在地。小斜笑咪咪的取出一把药丸,在酒行的店伙、帐房等口中各塞一粒。她保护自己的意识一向甚强,过来跟大汉们辩驳几句之后便感此事颇难善了,当下借辨酒之机,暗将醍醐mi混入那劣酒之中。醍醐mi本就是以其香味让人筋酥骨软的迷药,溶入酒中香气挥发得更快。妙的是这醍醐mi的香味也是酒香一系,酒行之中酒味原本浓烈,却无一人发觉有异,不知不觉间一个个都中了招。

小斜见店伙们服下解药后顷刻已能自由行动,当下吩咐:“本店遭歹人敲诈不成反要砸店,这事非同小可。咱们是守法良民,去请里正来,顺便去报官。”酒行创建之初,上下相关的官员便已由老乌打点了一遍,是以小斜有恃无恐。

店伙答应着正欲奔出店门,却似突然发现什么恐怖之极的事情般,牙齿打架的一步步倒退而回。然后,一队精悍的军队出现在店门之外,略略一张,便迅速的奔了进来扶起软倒的数名大汉,然后疾声禀报:“将军,有人暗算了咱们的弟兄。”

“好啊,以劣充好,被揭穿之后还悍然伤人,袭击军队……这黑店可真是胆大妄为得很了。”伴着冰冷傲慢的男子语音,正主儿重装登场,一名浑身银甲、血色披风的青年男子冷然踏入店内。

小斜不认得这个人。旁边一名店伙却脸如土色,小声咕哝道:“右骁骑忠勇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