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其格并着魏常在,身姿摇曳的走在蜿蜒曲折的红廊下。目光时不时的划过魏常在纤细的腰身,真心觉得没有生育过的女子到底是清瘦一些的。而自己曾经楚腰纤细的美态,怕是很难再找回来了。

“娘娘是否有话要和臣妾说?”走了好一会儿,魏婷见愉嫔仍然不开口,便自行问道。“虽然臣妾从前没怎么与娘娘亲近过,却也听宫中的姐妹说起,娘娘最是口齿伶俐,生性爽朗,这会儿闷闷不语,怕是有什么话不好开口吧?”

“你倒是问的爽快。”其其格果然觉出魏常在的变化来了,再不是从前那个畏畏缩缩的小女孩。而她不仅是容貌上刻意模仿了洛樱,就连说话和动作也一并模仿了不少。可见皇后娘娘是花费了不少心血的。

等同于是说,皇后救回她一条性命,又扶植她成了现在的样子。这一份恩情,怕不是太后三言两语能够抹去的。魏氏无论如何也不会倒戈相向。“从前的事情,我不想细致的再描述一遍,其实你心里也明白。是对是错,当时是一种看法,事过境迁又是另外一种看法。

你因何落罪,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未必就是单一的诱因。而我曾经做过什么,也绝非是冲着你来。经过这些年的沉积,许多事情早已经不是从前的样子,而你我的心怕也都是回不去了。皇后精心栽培妹妹你,你扶摇直上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我只希望能相安无事,不要为了过去了的事情弄得大家现在仍然不愉快。”其其格不是怕魏常在翻旧账,而是她不想再过之前那种浑浑噩噩的日子了。

何况,贸然的约了魏常在同行,必然也是要有一番说辞的。趁机表明心迹,也是合情合理的好法子。

魏婷听了这些话,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那会儿的事情,臣妾未曾弄明白,到了这会儿,也越发弄不明白了。但既然是过去了的事情,无论娘娘做过什么,结果如何,都已经是尘封经年的旧事。婷贪新鲜,不喜欢那些皱皱巴巴,灰尘满布的过往。

何况娘娘如今是有子万事足,也必然不会在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上与婷斗心思。这样不是很好么?做人总是要向前看的,娘娘尽可以放宽心。”

其实愉嫔不说这些话,她也一样不会斤斤计较。何况愉嫔当日做了什么,她心里真的不清楚。那会儿还小,见着事儿了只是稀里糊涂的害怕,反正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了,到底也没有必要揪住不放。

魏婷只是知道,自己何时都不会是皇上的宠妃,不是对自己没有信心,也不是过分强调这个宠字的含义。只是因为她没有对皇上敞开心扉。被一个自己不在意的人捧上天又能如何,不过是高处不胜寒罢了。所以同样的道理,被这个人摔在脚下践了又踏,亦能如何,终究是疼自己疼而已。

“妹妹这么说,我才是真的安心了。”其其格不知道该怎么向太后交代,只是忧心忡忡的问道:“别怪我这个过来人多嘴一句,其实妹妹避世许久,竹林苑的日子虽然清苦,却犹如世外桃源一般,将宫里的波谲云诡隔绝在外。好不容易走了出去,又何必要再回头呢?”

“许是宿命使然吧。”魏婷与愉嫔并不相熟,也不想多说什么。“姐姐若是没有别的吩咐,妹妹先行回去了。”

“好。”其其格淡然一笑,眸子里满满都是诚心实意的羡慕。羡慕魏婷从一开始就选了一条对的路来走,不像自己,由始至终都是太后手中的玩偶。

怀安端着冰镇过的冰糖雪梨汁上来,还未出声,笑容已经堆满了她满是皱纹的团脸上。“知道常在喜欢喝雪梨汁,又贪凉,皇上热意吩咐人送过来的。还说这是冰镇了一会儿的,不算太凉,即便是多吃两碗也不会伤胃。可见皇上对小主您有多么精心。”

“圆明园的冰窖里,怕是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冰块。在这里消暑,自然是要多用些凉食了。也没有什么新鲜,嬷嬷就别取笑婷了。”她不愿意领皇上的情,何况喜欢一个人与否,也不是一碗糖水可以改变的。“恰好这会儿我没有什么胃口,嬷嬷就替我用了吧。”

轻轻摇了摇头,怀安自然是不肯的:“奴婢的身子骨早就不能用凉食了,何况这又是皇上精心为小主准备的。奴婢怎么好用。不喝也罢,搁在一旁看着也是心甜呢。”

顺手放下,怀安收敛了眼底的笑意,眸子渐渐透出冷光:“奴婢方才听夏澜说起,娘娘和愉嫔一并走回来的。愉嫔都对娘娘说了些什么?”

“愉嫔提及从前的往事,让我不要搁在心上,仿佛是不想我怨怼于她。”魏婷慢慢的说着,看了一眼淡淡微黄的雪梨汁,心里仿佛也灌进了这股子凉意。“还问我为何要重返后宫,再度坠入是非之中。”

怀安轻轻哦了一声,不以为然:“奴婢猜想,必然是她从前做了什么对不住小主的事情。眼看着您是要风光了,她怕惹祸上身。才故意说了这么些看似委婉的话,实则,不过是想求小主高抬贵手,不要与她为难罢了。”

对怀安的话,魏婷从来就不多心疑心:“嬷嬷说的是。若非如此,往日根本没有什么交情,也不必在此时套近乎。不过无所谓了,臣妾只要按照皇后娘娘的吩咐去做,就不会出什么大错。”

“小主听从皇后的吩咐自然是紧要的,但保全自己的性命也很紧要。”怀安知道魏婷是好心的人,所以对她的照顾也是掏心掏费的诚恳。“还记得小主才来竹林苑的时候,皇后娘娘还没有吩咐下来。奴婢当时对您动辄打骂,欺凌责辱,成日里让您干些粗重的活计。

可奴婢病了,您还是不计前嫌,连你父亲留给你作纪念的玉佩都给了御医,才总算是救回了奴婢这条命……”

“都是陈年往事了,嬷嬷何必多提。”魏婷握住怀安的手:“若非得嬷嬷照顾,婷也不会有今天。不管旁人怎么对待婷,嬷嬷您都一直视婷为亲人般照顾。正是因为嬷嬷的鼓励,婷才会有今日。”

怀安没有再说什么感激的话,只是也紧紧攥住了魏常在的手。“小主你放心,无论怎样,奴婢都会好好护着你的。”

“有嬷嬷在,婷自然安心。”魏婷庆幸自己身边还有能交心的人,其实这样已经很好了。

“好了小主,您不愿意喝雪梨汁,奴婢去为您传晚膳吧。用罢了膳,也好早点歇着,眼见着快要立秋了,这天儿是一日比一日凉了。”怀安轻轻拍了拍魏常在的手背,含着笑慢慢退了下去。

魏婷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这是多么的好啊,皇上这些日子都没有再来过。无惊无险,又挨过了这一日。

翌日,给皇后请罢了安,金沛姿便抱了永珹在院子里玩耍。许是天气有些阴沉的缘故,倒也没有暑热困扰,心情舒畅,让她觉得这阴天里的景致也格外有看头。一坐便是好半天的功夫。

“永琪,你慢点,别调皮,别乱跑,看摔着了。”其其格急的一脑门儿的汗,无奈她和乳母、侍婢追了半盏茶的功夫,竟也没有追上活蹦乱跳的五阿哥。“这孩子,越发顽皮了。”

金沛姿正抱着永珹说笑,见永琪一个人急匆匆的跑过,不禁有些惊讶。“怎么是永琪一个人?快来人,拦住五阿哥。”

话音落,她才瞧见气喘吁吁的愉嫔,以及急的脸红脖子粗的乳母。“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怎么纵了永琪乱跑,还不快去追上。园子里人生地不熟的,一会儿跑的不见踪影,看你心急不急。”

其其格听她这么一说,更是焦急的不行:“你们都快些去追啊,一会儿五阿哥不见了,本宫非得把你们都关进慎刑司去不可。”言罢,她喘着粗气停下了脚步,正想和嘉妃说点什么,忽然听见噼里啪啦的声响。

像是什么东西被打翻了,散落一地,紧跟着便是小孩子的啼哭声。“遭了,莫不是有什么不妥。”其其格心惊肉跳,脸当时就吓得变了色。

金沛姿也是慌的不行,连忙嘱咐永珹:“你和乳母待在这里别动,额娘去瞧瞧你五弟。”

“知道。”永珹乖巧的答了一声,便挥挥手和额娘别过。

其其格急的不行,紧忙跟着嘉妃一并往发出声响的地方找去。倒是也不远,绕过身前的假山石,就见奴才们簇成一团,立在庑廊下不知做什么呢。“永琪呢?”其其格连忙问道:“这里出了什么事情?”

“额娘。”永琪揉着眼睛从人堆里挤了出来,哽咽道:“皇阿玛送给永琪的玉坠子掉到水里了。”

金沛姿细细一看,发现刚才的响动是打翻了东西,不禁松了一口气。“无妨,让人收拾好这里,其余都退下吧。许是五阿哥一时贪玩,掉了东西才哭起来,现在看着是好好的,妹妹也就别担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