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涟漪如此后知后觉的态度,元君离眼底,怒气已经被失望浓浓覆盖。

涟漪看向元君离,手还在无忧手中紧紧抓着。嘴巴张了张,到了嘴边的话,这一刻,不知如何开口问他。

她该怎么问?

你还记得五年前为了你付出双腿代价的纪阑珊吗?

或者说,你是准备履行那个承诺,还是……

涟漪眸子里闪着矛盾复杂的光芒。

元君离瞳仁闭了闭,下一刻,睁开的眸子隐了令人生寒的清冽幽冷。

“你们准备什么时候结束?还要当着本王的面这样拉扯多久?”元君离甫一开口,声音冷若寒霜。就站在他身后的纪兰庭和元飞身子同时一凛,然后互相看了一眼,都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皇后本想解释一下,但是元君离已经抬手示意所有人都不能说话。他现在只想听涟漪解释。

涟漪手腕上一紧,低头就看到无忧苍白到几乎透明的手抓着自己的手腕。她眉头不觉皱了一下,想要扯回来自己的手,奈何无忧又晕了过去。

“无忧!”皇后惊呼一声,脸色大变。

涟漪抽回自己的手,站起来看向元君离的方向。

元君离再次往前走了一步,这一步,他的心说不出的沉重。

涟漪看着他仍是不说话。这一刻,元君离的心忽然紧了一下,仿佛下一刻就要失去她。这般感觉,狠狠地撕扯着他心底最痛的一面。

面对元君离的怒气和失望,涟漪始终沉默。她不知该如何开口说第一句话。

而她的沉默,也让元君离没来由的紧张。

他了解她的个性,遇到这种情况,她一定会说出自己的想法,不会像现在这样保持可怕的沉默。元君离眸子不由看向扶着无忧一脸痛心的皇后,隐隐想到了什么。心底,堵得厉害。

“跟我回去。”

他现在唯一能接受的,就是单独跟她相处的情形。其他,都会让他发疯。

涟漪脚步往前移动一步,却是垂下了眸子避开他此刻咄咄逼视的目光。元君离只觉得心越加的难受,她向来是无所畏惧的个性,何曾有过现在这般连他的视线都要听逃避开。

“跟、我、走。”他再次开口,声音之中带着一丝莫名的轻颤。

涟漪点点头,却是不肯开口说一个字。

元君离只觉得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一股子怒气,强行扯过涟漪的手就要带她走。皇后扶着无忧扭头看到如此场面,当即出声劝着元君离,

“老三!都是本宫不好!本宫将阑珊的事情告诉涟漪了。”

皇后话音落下,涟漪垂下的眸子不见丝毫波动,倒是元君离一瞬放开了她的手,眼底闪过一丝震惊,一丝复杂的纠结。

正是这份纠结被涟漪敏锐的捕捉到,她心里头顿时是说不出的折磨感觉。他脸上的纠结如何让她不嫉妒,不吃醋?

涟漪扬起头,在元君离注视的眼神中,冷淡开口,

“王爷现在很难解决这件事情吧。没关系,你慢慢考虑,我可以等。反正距离一年约定还有大半年的时间,王爷考虑清楚了再说!”

语毕,涟漪转身就要走。

“站住!”元君离冷喝一声,眸子紧紧盯着近在咫尺的人儿。

她什么意思?纪阑珊的事情他是准备这几天就该告诉她的,之所以纠结,是因为这件事情是通过别人之口说出来的,他希望,他跟涟漪两个人之间的事情不需要外人插手,他们自己来解决。

他不想让涟漪觉得,他有很多事情隐瞒了她。对于她,他会做到绝对的坦诚和认真。

可是她现在这态度什么意思?不信任他吗?

元君离握紧了拳头,眸子定定的看着涟漪,却从她脸上看不出丝毫波澜,他的心却是愈发的激动愤怒。

半晌,他才咬牙一字一顿的说道,“好!你、不、用、走!我走!本王看该想清楚的那个人是你!”

语毕,他转身就走。

再不走的话,他这脾气一旦发起火来,谁都拦不住。他将自己和涟漪之间的关系看的比任何事情都重要,如今这关系已经有了一道裂缝,为了防止这裂缝继续增大,他唯有给彼此时间冷却一下。

他深知只的忍耐已经到了何种地步!再不走,说不定就真的做出后悔一辈子的事情来!

纪兰庭和元飞眼见元君离转身,都是长舒口气,但脸上的表情却没轻松多少。现在的平静只是暂时的,平王大人和夏涟漪一天不和好,身边的人绝对没好日子过。

几乎是元君离前脚刚走,涟漪也丢下一句话走出了房间。

“娘娘,无忧醒了再告诉我,我出去一下。”

皇后看着涟漪离去的背影,眼圈一红,莫名想到了很多以前的事情,若涟漪跟老三在一起的话,那么他们将来,是否会走上她和元皇的旧路?如果不想重蹈覆辙,那老三能放弃唾手可得皇位吗?

而老三一旦放弃了皇位,这元国的江山极有可能就是无忧的,而无忧身边却没有一个夏涟漪。

皇后疲惫的坐在椅子上,挥手叫来了自己的贴身宫女腊梅。

“腊梅,皇上呢?不是去找老三吗?这怎么老三过来了,皇上人呢?”

皇后话音落下,腊梅旋即走到她身后,手脚麻利的递上刚沏好的热茶,垂下眸子轻声道,

“回娘娘话,皇上去找平王之前,御前侍卫李延不知跟皇上说了什么,皇上就转道出了行宫。”腊梅的话让皇后心生疑窦,可眼下这乱子太多,皇后也分身乏术的去想元皇这功夫究竟是去了哪里。

“下去吧。派人去外面盯着点,皇上回来就告诉本宫。”

皇后说完,挥挥手让腊梅下去了。

**,无忧还在昏迷,只是起色看起来比刚才好了不少。皇后替他掖着背角,眼角的余光瞥见元飞走了进来。

“母后。五哥还好吧。”元飞声音很轻,这与他一贯那大大咧咧的大少爷作风完全不同。

皇后视线始终没离开**的无忧,低声道,

“母后这辈子就你和无忧两个孩子。无忧从小被本宫和你父皇宠坏了,所以对于你,母后生怕也酿成大错,后悔一辈子。表面上看来,母后和父皇对你,并不是很关心,但其实,是想让你在老三身边多锻炼一下。阿飞,别让母后失望。”

皇后说完,抬手轻轻抚着太阳穴。元飞见状,听话地走到皇后身边蹲下,这一刻,收敛了身上所有的急躁和鲁莽,就是一个一夜之间长大了很多的孩子。

看着**昏迷不醒的无忧,再看看此刻心力交瘁的母后,还有负气离开的元君离,元飞突然有些迷惑。

都说女人对男人要从一而终,要付出全部,女人有三从四德。而男人就可以三妻四妾,将感情分给无数的女人。既然是这样,那如何能称之为感情?感情不该是双方都认定彼此就是唯一,并且是生生世世的吗?

这些问题,元飞始终都藏在心底,不能告诉母后。也不能跟三哥说。他虽说只有十五岁,但是对于男女之情却有自己的理解,那就是,他也不会轻易碰触感情,因为一旦碰了,若他后来还会喜欢上别的女人,那他自己就会觉得自己很肮脏。

在他确定自己爱上的女子是一生一世的守护之前,他绝不轻易碰触。

……

涟漪离开大厅,一个人在后院走着。

单薄的身子被凉凉的晚风吹过,身体很冷,但大脑还是一阵一阵的发热。冷不丁,暗处一道身影缓缓走来,涟漪停下脚步看向来人。

“你不是受伤了吗?怎么还出来?”涟漪看向走来的端木桑。

他这双宝蓝色的眸子若想在暗夜之中隐形,的确是有些困难。

越是到了黑夜,这双眸子愈发散发出如蓝宝石一般璀璨的光芒。

端木桑摸着鼻子笑了笑,笑容灿然,五官清奇优雅。只是面色稍显苍白。

“运功疗伤之后躺了一会,还是觉得出来走走舒服一些。我不太喜欢躺在**,就算是睡着,一天也就两个时辰就醒了。”端木桑说着走到涟漪身前,二人像是认识多年的老友,一边走着,一边闲聊。

“是吗?你这样会让很多失眠的人羡慕嫉妒恨的。你是不愿意睡那么多,有些人是想睡,但是无能为力。”

涟漪的声音淡淡的,端木桑扭头看着她,这个小女人在白天的时候,时而慵懒,时而清冷,时而强势,到了晚上,原本以为她会流露出温柔的一面,谁知,这双寒瞳,冰冷依旧。

除了对着元君离之外,对其他任何人都是疏冷淡漠的感觉。

“你跟元君离吵架了?我也是刚才听手下说的。”端木桑轻咳了一声,觉得自己如此说,担心涟漪把自己看作是无所事事的市井妇人。

涟漪果真也这么看他了。

“你真无聊,我只以为只有街上的老太太才会如此消息灵通别人家夫妻之间的喜怒哀乐。”涟漪的话逗笑了端木桑,可笑过之后,心底莫名有一分怪异的失落。

“你该知道,自从平王来了这里以后,不管是元国还是北辽的探子全都出动了。我若有消息都不打探,岂不是吃亏了?”端木桑笑意盈盈,眼神却是如一汪清泉,无波无澜,却又清澈见底。

涟漪无所谓的笑了笑,“有时候,吃亏是福。”

“的确。花无百日红。没有人能从头笑到最后。如果让大部分人选择的话,恐怕都会做小时候哭泣,却能笑到最后的那个人。”

端木桑跟涟漪之间的对话,自然流畅。没有任何试探和目的,平淡的谈着人世百态,说出来的话,却是字字句句都发人深省。

“你对医术有了解吗?”涟漪扭头看着他。

她的眼神清冽通透,端木桑眸子眨了眨,蓝宝石一般的瞳仁比之平时,更加璀璨明亮。

“略懂。”他习惯谦虚。

“那无忧今天的伤?”涟漪看出他的谦虚,所以也就点到为止。

端木桑想了想,沉声开口,

“无忧和我同时受了那人的伤。我能接住那人七成功力,无忧能接住八成。但是我的伤毕竟在无忧之前,那人并没有用尽全力,但是无忧却……”

“那功夫着实诡异,我未曾见过。”涟漪闭了闭眼睛清冷发声。那般诡异可怕的功夫,只怕是整个元国也无人见过。而她在现代研究过那般先进精妙的仪器,也不曾见过这般诡异的功夫。

“再不可思议的功夫,一旦暴露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这人的功夫也显然还没有练到家,否则,若是这般高深莫测且阴狠毒辣的功夫,又如何还会给我们机会活下来。只怕那人也有些心急了,急于亮出这功夫来。而今,被动的该是他才是。这功夫一旦出现,我们就有机会找出破绽。不是吗?”

端木桑的分析听似平淡,却又字字珠玑。

涟漪不觉挑了下眉毛,轻轻点了点头。

“你看出什么破绽了?”

“我倒没有看出太多,不过,相信平王已经心中有数。”端木桑若有所思的看着涟漪。

涟漪却冷着脸岔开了话题。

“这人定是端木或让你调查的人,也就是一直在暗中给元君离下绊子的人。洛城从今晚开始,将不再太平,直到彻底的揪出这幕后黑手为止。”

涟漪清楚明白的给端木桑敲响了警钟。

从现在开始,必须步步为营精心算计。于他或是端木或,绝对是一步都不能走错。

就在这时,纪兰庭从另一边拱门下急匆匆的走来,看到涟漪和端木桑站在一起,纪兰庭愣了一下,旋即抬脚快步走到涟漪跟前。

“王妃,铁鹰和白鹰那边似乎是出了点乱子。如今平王不在行宫,不知道去了哪里,您看您是不是回去看看?”

纪兰庭说话间,额头已经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这一路走来,可把他好找。

涟漪诧异的看了纪兰庭一眼,淡淡开口,

“平王去哪里的?他没回去吗?”

纪兰庭轻咳了一声,小声道,“没回去。白鹰和铁鹰不知道闹出了什么事情,墨鹰让我赶紧来找你回去看看。”

涟漪听了纪兰庭的话,心头一紧。

这节骨眼上,元君离去哪了?白鹰和铁鹰怎么会闹出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