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夫人不确定地追问道:“这是你们家五姑娘的东西?”

“我这个婶母会认错侄女的东西?”二夫人嗤笑一声款款落座。不理会怨毒的大夫人和满脸错愕的郭夫人。

井嬷嬷瞧出事情不对,忙凑近郭夫人耳边低声嘀咕道:“大爷还给您一封信呢!”

“对对对!还有书信……”郭夫人醒过神,从怀里掏出一封,想了想示意井嬷嬷把信交到二夫人手上。

二夫人展开信瞧了一眼笑道:“五姑娘的字又进益了!”说完转手将信交到大夫人手上。

大夫人脸色惨白的像个纸人,抖着手接过信,看着上面跳脱潇洒的飞白,双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大嫂!”

“大伯母!”

陶氏瘫软在椅子中,林若兰和若瑶慌忙起身去扶大夫人。

若瑶伸手按住大夫人的人中,趁机凑在二夫人耳边低声道:“郭夫人有备而来,只怕手上还有其他东西

。为了林府女子的名声,一定要稳住她们!”

二夫人瞧了镇定自若的若瑶一眼,心中益发惊疑,可这会不是细想的时候。

她转脸对郭夫人笑道:“大嫂身子一直不好,这会又突发急症,您们两家的亲事得慢慢商量!如今候府中馈暂由我主持,等明日大嫂身子好些,我陪她一同去郭府拜访!细论起来,我们四姑娘也要备嫁,五姑娘的日子再早也不能早过四姑娘去,还有几个月的时间慢慢筹备,也不急在这一会儿!”

要让郭泰娶林若英?

事情演变成这样,郭鸿运的盘算落空,郭夫人也不知如何是好,起身道:“明日我就在家中等着您的信!”伸手到二夫人跟前,“那玉佩我可得带走!”

还怕你们不带走呢!

二夫人暗中冷笑,面上却是极犹豫为难的模样。一愣神的功夫,手里的玉佩已被郭夫人抢了回去。

把郭家人送走,二夫人脸色突然阴了下来,冷眼盯着若瑶,“扶你母亲回去歇着,这时候别乱了心思,一切自然有我替你做主!行差踏错自寻死路的人,大罗神仙也救不了!”

若瑶心领神会,垂头不语。

林若兰却误会了,呜咽道:“五妹妹好糊涂……”

这时候还有闲心替林若英打算?你才是糊涂东西!

二夫人心中不屑,却面色柔和地安慰了林若兰几句,又吩咐花影等人搀扶陶氏母女回安平院。

扔下昏厥的大夫人,二夫人转身回乐平院,走到半路却改了方向往燕熹堂去了。边走边吩咐人速找大爷林修伯回府。

得了信的林若英冲进清平院时大夫人刚刚喝完药,闭着眼躺在榻上歇息。

姜黄色绣葱绿折枝花的帐子里光线黯淡,杏子红金心闪缎锦被下的大夫人脸色惨白,毫无生气。要不是心口还微微起伏,一眼瞧过去还以为是具尸体平放在那儿。

林若英不管不顾地扯开幔帐,尖叫道:“母亲

!您可得给我作主!我死也不嫁郭泰那头猪……”

大夫人猛地坐起身,用尽全力抽了林若英一耳光,从枕头底下抽出一张泥金燕子笺扔在她脸上,咬着牙骂道:“这是怎么回事?”

顾不上火辣辣的半张脸,林若英抓起信纸,只扫了一眼便尖叫道:“这不是我写的!不是我写的!”

大夫人厉声喝道:“闭嘴!再不说实话,你就等着去死吧!”

林若英跪在榻前语无伦次地哭道:“真不是女儿写的!虽然是我的笔迹,可我参加各府的花会也经常写诗,她们都说我字写的好,难保不被人拿去……可我从没写过这样的……母亲您一定要救我!”

‘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这样的艳诗传出去,她的名声就完了!除了嫁给郭泰,她还有什么路可走?短短十六个字,足以要了她的命!

越想越怕,林若英抱住大夫人的腿叫道:“我真没写!真不是我写的!是别人仿了我的字……”语声一顿,林若英突然感觉自已找到了答案,猛地站起来叫道:“一定是郭家找人仿了我的字,上门欺诈!”

林若英的话提醒了大夫人,她高声把秀平娘子叫进来,耳语了几句。

秀平娘子得了吩咐慌忙出门,大夫人闭目沉思,林若英也不敢细问。等秀平娘子来回话,她才惊觉在榻前傻站了一个多时辰。

“青红在城北翠玉坊打听出准信了,十来天前有个男人拿着姑娘的蝴蝶玉佩仿制个一模一样的。他用郭家大同万隆票号出的银票付帐,为这儿还多花了三十两银子!因为要的急,他们家二掌柜亲自刻的,所以一直记着!”

万隆票号的银票出了大同,只有郭家人自已用,这种事主持中馈多年的大夫人当然知道。

秀平娘子的话未完,大夫人面容已扭曲的有些狰狞。果然是郭家人害林若英!若是郭家那个老虔婆上门直接说要娶林若英,她还能把这事捂住。可那贼婆娘竟把女儿的排行弄错,惊动了二夫人,这事儿还怎么捂?

扯出蝴蝶玉佩,林若英顿时像被踩了尾巴似地,尖叫道:“母亲你要给我作主!您知道那玉佩……”

“闭嘴

!”大夫人怒喝一声,挥手把秀平娘子打发出去。

林若英扑到她身边,哭道:“郭家人手里的东西都是假的,您不承认他们能把我怎么样?”

大夫人扶着额头无奈地道:“这种事就是个屎盆子,扣你身上就算你是块白玉洗干净了也臭不可闻!到时候谁会关心东西是真是假?那些等着嫁秦王的姑娘巴不得你出事才好!”

林若英傻在那里,突然叫道:“跟郭家人说,让他们娶林四!林四比我长得好……”

“蠢货!”没想到林若英意想出这种糊涂主意,大夫人气得浑身发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被大夫人一骂,林若英也明白过来。

若瑶是她姐姐,嫁给郭泰做平妻,她的身分自然跟着也低了下去。决不可能以侧妃的身份进秦王府,甚至连良娣的资格都不够。以顺常,婉人之类的身份进秦王府,她还有什么指望?

就算是把事情都推到若瑶身上,候夫人为了面子把她弄死。这事能不能遮过去,还要看郭家愿不愿意认帐!更要看二夫人肯不肯在娘家人面前丢脸!

更何况秦王已经知道她在青阳府使的小伎俩,念不念先前那点旧情还不一定!

嫁不了秦王再坏了名声,哪个门当户对的人家会要她?

慌乱之下林若英顾不得多想,“那就让郭家休了林若兰,我嫁也要以正妻的身份嫁!或者让她得个急病死了……”

“混帐东西!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知女莫过母,林若英一心想嫁进秦王府,怎么突然间转了念头?大夫人暗中一惊,脸色铁青。

“没……秦王……”林若英还想狡辩,看见大夫人双眼充血,她吓的魂不附体,断断续续把宴席上发生的事情细说了一遍。

一股寒气顿时从大夫人脚底直冲脑顶,身子一晃着点栽到床下,秦王府这门亲不成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让二弟妹派人给我送信?你是死的

!”满身酒气的林修伯从外面闯进来,甩手就狠狠地抽了大夫人一耳光。

大夫人猝不及防被一巴掌掀翻到地上,感觉半边脸火辣辣地疼,她才缓过神,“嗷”地一声哭叫道:“这日子没法过了!”

林修伯指着她劈头盖脸地骂道:“你养的好女儿!做出这么不要脸的事,你还有脸哭?”

林若英吓的面如土色,跪在林修伯跟前哭道:“父亲是要逼死女儿吗?您明知我是冤枉的!”

林修伯暴跳如雷,“你们母女做的丑事!别以为青阳府里的事情我不知晓,你们背着母亲想抱秦王的大腿。要是惹怒母亲,我就把你们娘俩赶出西宁候府!”

大夫人钗环松落,鬓发凌乱地盖住半张脸,两眼血红地尖叫道:“你竟然说这种没良心的话?那事也是你默许的!若不是你说秦王嚣张多疑,英丫头怎么会报那死丫头的名字,搞成现在这样?若不是你把三房那个死鬼的字画让英丫头转送顾九,顾九能告诉她秦王的行踪?女儿得了势你跟着享福,这会还没大祸临头呢,你就要抹干净?要死咱们一起死,谁都甭活!”

清平院的下人们不知道正房发生了什么事,都远远地躲开。任凭正房门帘被雨后寒风吹的噼啪响动,无人敢上前扶。

听大夫人唠叨半晌,又被帘子缝灌进来的冷风一吹,林修伯清醒许多,皱眉自语道:“那玉佩应该在秦王手里,郭家是怎么拿去仿的?难道是秦王恼羞成怒要报复英丫头?”

林若英母女同时打了个寒战,这事儿要是秦王在后面搞鬼,她们娘俩还有活路吗?

大夫人腾地坐直身子,抓住林修伯的袍子角叫道:“英丫头是嫡长女!只要想办法让郭家闭嘴,让他们把手里的把柄还给咱们。英丫头还可以嫁太子,万一太子得势,咱们一样有荣华富贵!有了荣华富贵,脸面总能捡起来!”

看着披头散发的大夫人,林修伯嫌恶地往后退了一步,从她手里拽出袍子角。

不过大夫人的话还是提醒了林修伯,有了荣华富贵,脸面总能捡起来!至于郭家手里的把柄……

他沉着脸琢磨会对大夫人道:“给我拿五百两银子,我出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