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取舍

话一问出,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这……真的有可能么?不!为什么不可能?历史中顺治最后不也是莫明其妙的消失了么?既然他能为董鄂氏弃位出家,为什么不能为我做出同样的事情?想到这,我的心跳骤然加速,把他拐出宫去,从此只属于我一个人,这样,顺治会“驾崩”,玄烨会继位,历史的车轮再次回归正轨……我的头皮一阵发麻,冷静,我一定要冷静,他是顺治十八年“驾崩”的,现在才是十四年,或许……早那么一两年并没什么大碍,相信玄烨早已做好了准备,那太后那边呢?她将是我拐福临出宫最大的阻碍。

我的思绪似乎有些不受控制,越想越多,越想越远,我连做几次深呼吸,强迫自己停下来,看着他,“你……愿意么?”

“嗯!”他用力的点头,笑得比阳光更灿烂,“到时我们就不用管任何人,不用管……”

我皱了皱眉,他好像有点不太对,“福临,你到底怎么了?”

“我生病了。”他竟答得无比的认真。

我坐起身,见了鬼似的望着他,一字一顿地道:“我是问你,你为什么生病?为什么在太和殿前淋雨?”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当我提到“太和殿”三字时,他的眼中竟划过一丝惊恐。他将我拉回至怀中,腻声道:“惠,我们能永远在一起么?”

不对劲,我推开他,“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皱着眉急道:“你不要一直问我!”

“见了鬼了!”我朝他吼道:“你一下子变得神神叨叨的,我不问你还能问谁?”

他愣了一下,眨着眼睛看着我。似是没理解什么叫“神神叨叨”,我叹了一声,“告诉我,为什么在太和殿前淋雨?”

“太和殿……”他的双眸有些『迷』离。

“对!今日天火烧了太和殿,你就变成了这副德『性』!”

“天火……”他的面上滑过几分惊恐,他将我紧拥入怀,“惠,我……”

他“我”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可我却清楚的感觉到他周身的颤抖。

“福临,”我抚着他的背轻声道:“有什么事连我都不能说么?”

他摇了摇头,好半天,他才开口,说话时竟带了几分嗫泣,“这是天谴,惠。你知道么?这不是普通地天火,这是上天对我的指责。”

我尽管心中疑『惑』,但仍是耐下心来,不去催他,他定了定心神。眼中『迷』茫渐消,缓缓地道:“陈萧那件事,经查属实,江南各处确有瘟疫横行。鳌拜他……勒令州府官员圈禁百姓,封索消息,粗略估计,被圈百姓竟近十万,这其中,竟有好些并未身染疫症的人……”说到这,他的身体又是一抖,“我重汉亲汉又能如何?十万……你叫他们如何不恨我!”说着话。他的身子蜷在一起,“那太和殿,当初重修之时为防天火特地做了防护措施,为何被天雷一击即烧?火势蔓延之快,久扑不灭,好不容易扑灭了,这才下起大雨,”他自嘲地哼笑一声。“这是上天在警告我。水可载舟,亦可覆舟。如此对待百姓,今日烧的是太和殿,他日烧的就会是大清江山!”说罢,他竟不能自已,泪流满面。

听他说完这一番话,我心中的惊骇得无法用言语形容,没想到陈萧地密奏不仅是实情,而且还是极其严重的“实情”。十万百姓,这是另一场扬州十日,顺治说得没错,圈禁十万百姓至死,这叫汉人如何能不恨他!这种恨意,需要多久才能化解?

“鳌拜因何要这么做?”

他静了一会,将手腕搭上眼睛,“要控制这场疫症,救活这十万条『性』命,势必要动用国库,他不让我知道这件事,就是想……保住那些库银。”

“什么?”我不可置信地盯着他,“这是什么烂理由?”国库又不是他家开的,他为何一定要这么做?

顺治吸了一口气,“如果动用了那些库银,准噶尔和云南的仗就打不下去了。”

我皱了皱眉:“那是军饷?”

顺治摇摇头,“自大清入关,这仗就没停过,国库连年空虚,这几年还好些,存下了一些银子,可边关战事又起,去了军饷,这些银子仅够应急之用。”

我急道:“既是应急之用,为何不用它来解江南疫情?”

“动了这些银子,若是再起战端,大清就再也打不起仗了。”他轻轻闭上眼,“况且,这疫情也不是一时三刻就能控制得住的,若是控制不住,结果会比现在更糟。”

听着他的话,我不禁打了个寒战,“你……与鳌拜谈过了?”

他点点头,“我质问他为何置万民于不顾,陷我于不义,他却答得字字铿锵,汉人是人,我阵前将士便不是人了么?”他模仿着鳌拜的语气,“百姓没了,可以再生息,国土没了,却要付出十倍甚至百倍的『性』命才能夺回来!今日救了江南地数万老弱病残,明日他们又会死在准噶尔骑军的马刀之下!”他的视线集中到我身上,“你说,我该怎么办?”

我此时已完全没了主意,站在鳌拜的角度来说,他没有错,汉人在他眼中本就一文不值,为了保持战事的顺利,他没有丝毫犹豫便舍弃了他们地『性』命。于顺治来说,国,是他的国家,民,是他的子民,当二者相冲突时,当他只能选择一方时,他心中的矛盾可想而知。

想起他今日地种种表现,我的声音不禁有些颤抖,“你……已做了决定?”

他没有说话,我又问:“你默许了鳌拜的做法?”

“我……没办法。”他回答得十分无力。

“不!你有办法!”我叫道:“你可以救他们,用国库里的那些银子,你难道要为了一些或许根本不能发生的事情而放弃眼前这十万条『性』命吗?”

他闭了闭眼。“你不明白……”

“我明白!”我看着他:“你不愿为了他们冒险,或者说你不愿为了汉人而冒险,如果今天受疫地是蒙古人呢?是满人呢?你救不救?”

“你不要『逼』我!”他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我寸步不让,“不是我『逼』你,是你天天将满汉一家挂在嘴边,事到临头又如何?”

“不要说了!”他猛地坐起身来,“事情远不像你想得那么简单!”他的眼睛有些发红,“你当鳌拜是什么人?你当他真能只手遮天?你真当只凭他鳌拜一人此事便能被瞒得如此严密?”

我微愣了一下。“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朝中不只鳌拜一个在瞒着我,索尼、遏必隆、苏克萨哈他们一个也跑不了,事情发生了这么久,为何只有一个小小地五品御史直言上奏?你当其他人都是瞎子哑巴么?”

“你是说……他们早有默契?”

顺治神情渐冷,“没有他们的支持,我纵然身为皇帝,也是寸步难行。那些百姓……就待天下大定后,再向他们请罪罢。”

“福临。”这便是他的无奈么?看着他的背影。我轻声唤着,他没有回头,身子颤抖得更加厉害,我从他身后环住他的身子,他朝我怀中靠了靠。稍稍放松了一些。

“惠,”他虚弱地开口,“不要怪我,谁怪我都好。你不要怪我。”

我紧了紧手臂,缓缓点了点头,我怎么能怪他呢?对百姓地愧疚,对战事的无奈,对朝臣的防备,每一项都使得他精疲力竭,这才是身为皇帝真正不能自已之处,相比之下。后宫那些事情又算得了什么?

“或许我们可以向各地筹些款项……”我试探着开口。

他摇摇头,“此种疫症散播速度很快,若是以此为名向各地筹款,怕不要举国上下人心惶惶,若到了那时,各地反贼恐怕又要蠢蠢欲动了。鳌拜他们还是做对了一点,将疫症一带严行控制,对外则封锁一切消息。虽连累了许多无辜之人。却也没将疫症范围扩大。”他叹了一声,“江南本属富庶之地。国家赋税十之三四皆由江南所出,其它地方?如何能在短时间内筹得这么一大笔款项。”

我沉默不语,这可真是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惠,”他回头看着我,“我好累,我真地不想……做这个皇帝。”

“好!”我仿佛中了咒语般缓缓地道:“再过几年,这个皇帝再做几年……便不做了。”

显然,他以为我地话是在安慰他,他朝我笑了笑,“到时你就做不成皇后啦,你还会陪着我吗?”

我没有说话,拂过他散落的头发,合着我地,轻轻的打了个结,随后看着他,漾开一抹笑容。

看着我地举动,他的眼圈居然红了,我还没来得及取笑他,他便深深的吻住我,身子与我紧紧贴合,不许我再逃离一分。

“惠,”他在我耳边低喃,“永远都不要离开我。”

我无声的笑了,将手掌贴近他的胸口,“只要这里还有我,我便永远都陪着你。”

“真地?”

“我还能跑到哪去呢?”我笑道:“要不然咱们勾手指?”说着我伸出自己的小指,他盯了半天,『惑』道:“什么意思?”

我像见到外星生物一样看着他,他到底过的什么童年生活啊?居然连勾手指都不知道?

我将他的手抓起,扳起小指勾在我地指上,“这是一个约定,跟击掌的意思一样,勾过手指,就再不能反悔啦。”

他盯着我们相缠的手指,展颜而笑,“我们永远在一起。”

“不管到哪里,”我急着补充,“不管我们是何种身份。”

“呵呵,”他笑道,“娘子。”我愣了一下,接着红着脸轻声嗔道:“『乱』叫什么?”

他笑道:“以后不做皇帝时便要这么叫了,先熟悉一下。”

“你……真舍得不做皇帝么?”我问得有些犹疑。

“只要你陪着我。”他的目光瞬间变得认真无比,我几乎分不清他说得到底是真是假,“该你了。”他轻笑。

我深吸口气,管他是真是假,就算这个念头他现在只是想想而已,总有一天,我也要努力将它变成现实!我要与他出宫,浪迹天涯!

“夫君。”

他俯下头来,“叫什么?没听见。”

“夫君。”

他勾了勾唇角,“真好听。”

我横了他一眼,羞涩的低下头去,他贴近我,将脸埋进我的颈窝,轻轻的、长长的出了口气,颈侧传来不正常地热度让我有些担心,轻轻地拍了拍他,他反倒蹭着我的颈子将身体压得更实了些,我有些透不过气,却不想推开他,直到耳边传来他细细的梦呓:“会的,会有那么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