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演讲

回转的路上,我与洛颜都沉默不语,进了营帐,苏茉儿早己回来,见了我们,又是那张万年不变的温和笑脸,“娘娘与公主上哪去了?”

洛颜见了苏茉儿,眼圈一红,上去揽住她的胳膊,苏茉儿诧异之时,我轻声道:“这不是在宫中,姑姑以后叫我们的名字就好。”

苏茉儿摇头道:“这怎么行?正因这里不是宫中,奴婢才更要遵礼守规。”

洛颜摇着苏茉儿的胳膊道:“姑姑,皇嫂这么做是想表示我们对你的感谢。我们今天才知道,你为皇额娘竟付出了自己的终生幸福。”

听着洛颜的话,苏茉儿的脸『色』微变,洛颜吐了吐舌头说:“我好奇你与屯齐间的事情,所以就偷偷跟着你们,听了你们的话。”

苏茉儿怔了一下,接着失笑道:“还像个孩子一样。”她接着又道:“太后待我恩重如山,就是舍了『性』命,也不算什么。礼不可废,称呼一事是万不能改的。”她正『色』道:“日后回京,娘娘与公主万不要在太后面前提及此事,以免太后忧心。”

我也洛颜也不多言,只是点头答应,又草草用了些饭食,苏茉儿便让洛颜回自己的营帐歇息,又将湘云和来喜打发到门口处守着,帐中只剩下我们两个,苏茉儿从怀中取出一条薄帕交至我手中,上边写满了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仔细看了看,俱是些不连贯的汉字,我疑『惑』的看着她,她轻声道:“明日娘娘要去满蒙军中劳军,除发放军需外,还要对兵士们说些鼓励之言。娘娘不通蒙语,需将帕上字音背熟,介时诵出即可。”

我这才明白,这满满的一大篇,竟是一篇励志的演讲稿,只是……这也太多了罢,苏茉儿道:“时间紧迫,娘娘今夜就辛苦些罢。”

我呆呆地点点头。先从头至尾念了一遍,苏茉儿不时提醒我何处断句,何处扬声,一遍下来,我就已经头晕眼花,看来我还真是没有语言天赋。

“姑姑,”我趴在桌上可怜巴巴地看着苏茉儿,“能不能打个小抄儿什么的。”

“打什么?”她没太明白。

“就是……算了。没什么。”我放弃地摆摆手,这么长的一篇东东,就是作弊都没地方藏。

外面天『色』渐暗,我让苏茉儿先回去,自己则认命的反复背着那些拗嘴至极的语句。背着背着,我脑中突然灵光一闪,赶紧招呼来喜为我找来一块宽大的布料,将帕上的内容逐字逐句的用汉语拼音写到布料之上。来喜和湘云皆是一副莫明其妙的神情,我却十分满意,翻来覆去地又照着念了几次,直到我确定看着它不会念出任何差池,这才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上床睡觉去也。

第二日清晨,我早早的便起来,苏茉儿来了后便将那块布料交给她。郑重其事地交代,务必在劳军现场找一张桌子,当成桌布铺到上面,苏茉儿虽然不解,但还是去了,随后我叫湘云替我更衣,盘龙的朝服,每次穿上它。心中都会有一些特别的感觉。穿上它,就不能再随『性』的笑。大口的吃东西,不能做鬼脸,不能翻白眼……这些东西,是不衬这么尊贵的衣裳地。

在宫中呆了这么久,我应该也算是见过一些场面的,但是当我步入校场之时,我的心仍止不住的砰砰『乱』跳,除去散布在边防的将士,留守驻地地满蒙兵将达三万之众,三万人,从台上望下,黑压压的一片,站满三万人的校场,此时却寂静无声,场中的氛围让我身上地寒『毛』根根竖起,粟米从头顶开始一直泛至脚心,我需要捏紧拳头,才能止住我身上的颤抖,端坐在台上,我的眼睛不住地搜寻作弊工具,桌子桌子,桌子在哪里?

我小心地偏了偏头,瞄了一眼身后的苏茉儿,苏茉儿的手指微微一指,我顺着她的手指终于找到了我的拼音讲演稿,它没有被当成桌布,此时正被当成地毯铺在台上,校场的高台是由木头搭成,本是无需铺上什么地毯地,但是为了迎接我这个“金枝玉叶”,特地铺上了一层薄毯,那块布就夹在其中,质地不同,“花『色』”也不同,在他们看来大概会是有些突兀的,但好在只有一块,又居中,布上的拼音写得还算齐整,当个特别的花饰也说得过去。

我小小地松了口气,此时屯齐起身,用蒙语嘀里嘟噜的说了一通,台下的将士齐声发出“吼!”的一声,三万人齐吼,震得我耳膜生疼,差点滑下椅子,紧接着坐在我身旁的常舒起身,又咕哝咕哝地说了一大堆,我心中那个敬佩啊,别看人家不学无术,照样是个双语人才!

接着该轮到我了吧,我低声清了清嗓子,直到苏茉儿在我身后轻轻点了我一下,我深深地吸了口气,缓缓站起,场内众人的目光全部投向我,我有点晕,看着台下,眼光却聚不到一处,不知道是谁说过,在台上紧张地时候,就想着台下的不是人,是南瓜,这么一想,脑海中三万个黑呼呼小脑袋登时变成了三万个金灿灿的南瓜,糟糕,我竟然有点想笑,连忙低头,看着地上的超大号“小抄儿”,大声的念出来,念到一半,这里是苏茉儿特别嘱咐我要停下来的地方,这个……应该是跟台下观众的互动环节吧?可是……怎么还是静悄悄的?难道我念错了?正当我胡思『乱』想之时,台下的将士们发出惊天的吼声,“吼!吼!吼!”我又吓一跳,死攥着双手才能止住我的头皮不再发麻,仔细看看台下,将士们莫不是一副激动的神情,居然还有热泪盈眶的,我心中暗暗咂舌,因为时间紧迫,我甚至来不及细问我唠咕的这一大篇究竟是什么,回去一定得好好问问。我脸上保持着微笑的表情,又低头瞄了一眼,正准备再次“声情并貌”时,眼角却瞄到坐在一旁的常舒摇了摇手中的茶碗,碗底地残茶和着茶水就那么向前一泼,我差点没当场发彪,什么素质!当着三万多人居然就敢『乱』扔果皮纸屑!我……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小抄儿”最末处的拼音糊成一团。我狠狠地瞪了一眼常舒,常舒打了个激灵,莫明其妙的看着我,我回过头,硬着头皮念下去,心中不断盘算着最后该怎么办,还好,上天还是眷顾我的。念到尾声,眼看着就快撑不下去的时候,台下的将士们压抑许久的激动心情终于爆发,他们“呼啦”一声跪倒一片,如『潮』般地呼声接连传来。我真是爱死他们了,赶紧趁『乱』瞎说一通,反正也没人听得到。

此时将士们的热情空前高涨,我真是得佩服写出这么一篇东西的人。如果到现代做个传销头目一定赚海了。

今天的演讲无疑是成功的,我下了台、回到营帐、坐到椅上仍然止不住的双脚打颤,苏茉儿以我要休息之名将洛颜等人送出帐去,待她回来,我扑到她身上抱住她,“姑姑,吓死我了。”

苏茉儿会心一笑,“娘娘今天表现得非常好。”

我傻笑了两声。连忙追问那篇激情四『射』的演讲稿出自何人之手,答案并没有出乎我的意料,写出如此感人,又如此贴近满蒙将士心灵话语地果然就是那个聪明睿智的大玉儿。内容无非是些驱逐外敌,保卫祖国的励志之言,妙就妙在她成功的掌握了演讲者和听众间紧密的渊源,出自蒙古地皇后,是蒙古的女儿。嫁给满族的皇帝。便是满人的媳『妇』,这种关系成功地系牢满蒙二军共同的荣誉感。使他们能够站在同一战线。

不管怎么说,这关算是过去了,明天我就要起程前往汉军驻地,此次“抚军”,本就是以汉军为主,我倒应该好好想想该怎么应对,汉军可不像满蒙二军跟“我”有切不开斩不断的血缘关系,到那里打亲情牌是绝对行不通的。

到了晚上,我躺在那里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干脆披着衣裳起来,小心地不惊动睡在床尾处的湘云,轻手轻脚的出了营帐,伺候在帐外的来喜连忙过来,“主子要上哪去?”

我摇了摇头,轻声道:“睡不着,出来走走。”

来喜也不多问,只是转身进帐又取了一件厚实地披风,替我披了,这才跟着我慢慢踱步,此时天『色』虽晚,但巡逻的将士却丝毫没有懈怠,为了不打扰旁人,我并没有走远,只是绕着自己的营帐转了几圈,看着天上的月亮,又想起那一晚,福临,你现在是不是也在看月亮呢?不知为何,我突然有些泄气,『摸』着胸口上的那块“永结同心”,我无声轻叹,正欲回转之时,却见到苏茉儿静静的站在不远处,抬头望月,脸上神情『迷』茫,之中又带着一些缅怀,我走过去,轻咳了一声引起她的注意,她回过头,朝我施了个福礼,我走到她身边问道:“姑姑怎么还没睡?”

苏茉儿淡淡地笑道:“娘娘不是一样没睡。”

我笑了笑,“姑姑可是也在思念着谁?”

苏茉儿轻声叹道:“现在能做的,也只剩思念了。”

我看着她,说道:“姑姑难道没想过,所谓誓言都是些子虚乌有之事,值得为此付出二十年甚至更长地时间么?”

苏茉儿笑道:“若是诚心立誓,又怎会是子虚乌有?上天有眼,断不能心存侥幸,看着格格与皇上平平安安,奴婢已经心满意足,只是……可怜了他……”

“姑姑有没有想过,皇额娘为何让你跟着我前来西北?”

苏茉儿低声道:“自是让奴婢随时照顾娘娘。”

我摇摇头,“这只是其一。”

苏茉儿不解地望着我,我又道:“其实姑姑心中一定清楚,皇额娘是想让你来见屯齐,让你二人情难自已,破了那道誓言。”我试着将心中的猜测说出,“当初皇额娘执意要来西北,相信也有这个原因罢。”

苏茉儿久久不语,半晌,才叹道:“正因如此,那道誓言才更不能破。”

听着她丝毫没有转圜余地地话,我长长的舒了口气,说她傻也好,说她愚忠也罢,她对太后的情意是源自心底的,哪怕只是一个可能,她也宁肯自己忍受痛苦,不让太后受到丝毫伤害。